袁绍那边,负责总领幕府的审配就是冀州人。
曹操的长史刘岱(非兖州牧刘岱)、王必也一个是豫州人,一个是兖州人。
甚至哪怕刘邈的长史,都是出自江东的顾雍。
可公孙瓒,却找不到半个支持自己的幽州士人。
说明公孙瓒,压根就已经失去了统治幽州的根基!
他所依仗的,兴许真的只有那百尺高楼以及藏在其中的三百万斛粮草了……
“蓟侯将来,若真想与袁绍争锋,恐怕不是这样的办法。”
刘邈为了挽救自己的这位盟友,也是无所不用其极。
不但是将自己治理的经验悉数告知关靖,还专门询问关靖:“若是需要,我可以让子瑜前往幽州,助蓟侯一臂之力!”
关靖不由大喜:“如此!便多谢刘骠骑了!”
两人不知道的是。
就在关靖之前前往辽东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将消息带往河北。
“你确认那人是公孙瓒的长史关靖?”
“千真万确!那人操着一口并州口音,和燕地口音并不相同!”
“而且他说自己的主公就好像是被困在水泽中的人一样,身为臣子,他不得不去施救!”
斥候将当日听到的话全部转述给审配。
“关靖,必然是已经前往辽东求援!”
审配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别驾不信?”
“不是不信,是关靖不可能去辽东求援。”
辽东与幽州虽然毗邻,但道路不通,公孙瓒和关靖怎么可能将希望放在公孙度身上?
结合如今刘邈索要青州的事情,关靖真正要求援的目标,完全就是呼之欲出!
“刘邈……倒当真不安分!”
审配提起刘邈的时候,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
“想要和公孙瓒结盟,还像琅琊时候威胁袁公?做梦!”
审配立即前去求见袁绍,将关靖有可能前往青州,与刘邈结盟的猜想告知袁绍。
袁绍自从上次《琅琊之盟》后,气色明显要衰败不少。
本来丰盈的体态,慢慢有了几分骷髅之相,竟与当年的袁术有了几分相似!并且袁绍常常半夜被渴醒,问人索要蜜水来喝方才能够解渴……
可在面对审配时,袁绍依旧挺直脊梁,甚至还在脸上抹上了胭脂以伴作红润的面相,故此即便是审配这样的亲近之臣依旧没有察觉到袁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袁绍振作精神,询问审配:“依正南来看,应当如何?”
“秘密调兵,不惜一切代价,强攻公孙瓒!”
这本是之前就既定好的战略,只是被刘邈在琅琊的所作所为搁置,不能进行。
如今眼看公孙瓒竟然真的想要和刘邈勾搭在一起,显然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不惜一切代价……”
袁绍喃喃两句,却也是点头。
“如此,就依照正南之计,尽快布置吧。”
“喏!”
审配低下的眼眸中也有意外神色。
往日里他与袁绍出谋划策,总是不能立即落实。
这其中,固然有许攸、郭图故意和审配不合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袁绍每每都要“斟酌”一下,如此才会浪费许多时间。
但这一次,袁绍竟然不假思索的答应了?
甚至,袁绍都没有去咨询别人的意见,直接就同意了实施?
审配隐隐觉得,袁绍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可无论怎么说,一个果决的决定,一个果决的袁绍,对于现在的局势而言,怎么都不是坏事!
故此,审配直接领命而去,开始秘密调动士卒,一路向北!
等到审配离开,袁绍终于大喝:“取水来!取肉来!速去!”
不断有侍者给袁绍送上饮料、肉食,袁绍狼吞虎咽一阵后,面色才终于正常起来。
“去追正南,告诉他,这一次孤要亲自出征!”
“他说的不错,孤实在是浪费太多时间了。”
第265章 白马义从!
河北平原。
其地与徐州东面一样,甚至是比徐州还要糟糕,都是大片的水泽、洼地。
《尚书禹贡》中就记载,大河在孟津以下,汇合洛水等支流,改向东北流,经兖州北部,再向北流入冀州,又汇合漳水,向北流入邯郸、巨鹿以北的古大陆泽中。然后分为几支,顺地势高下向东北方向流入大海,这条河道也被称为“禹道”。
周定王五年,洪水滔天,洪水从宿胥口夺河而走,东行漯川,至长寿津又与漯川分流,北合漳河,至章武入海,这便是大河的第一次改道。
汉武帝元光三年,大河在濮阳西南瓠子决口,再次向南摆动,决水东南经巨野泽,由泗水入淮河,之后数十年才重新归位,这是第二次改道。
王莽始建国三年,大河又在邺城南面决口,冲进漯川故道,夺济水而入大海,这便是第三次改道。
每一次的改道,都会形成新的巨泽、洼地。
即便后来孝明皇帝启用琅琊人王景,筑堤,理渠,绝水,立门,使大河之水与现在刘邈和袁绍分界的济水重新分开,安抚了这条暴揍大汉百姓几百年的母亲河……但那些巨泽、洼地依旧出现在河北的土地上,使其坑坑洼洼泥泞一片,并不适合道路通行。
能够始终保持干燥的,始终都只有西面靠近太行山余脉的那一条狭长土地,也就是“邺城-真定-涿郡”这一条道路。
再往东,地势变化不定,固然能够种植作物供养人口,但却没有提供给大军前进的大道。
而道路的堵塞,带来的影响是方方面面的。
调度、作战、后勤……
上一个不信邪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想要从东面往西打的公孙瓒。
然后,三千白马义从就尽数没于鞠义的先登弩士之下,既创造了用步卒战胜骑兵的神话,也彻底奠定了袁绍在河北的霸主地位。
已经犯过的错,袁绍势必不会再犯。
此次袁绍出兵,便是慢慢将河间等地的郡兵调动到河北南面,借着换防的空隙,立即领精锐从邺城北上,直逼幽州!
幽、并精兵列阵如黑云倾覆,仅仅行军的踏地之声就足以撼动太行八径,刀戟寒光刺破天穹。弓弩手背负千张强弩,弩机如林,箭簇在冷风中泛着幽光;中军簇拥着袁绍帅旗,无数重甲骑兵如铁流奔涌,战马嘶鸣间更是卷起蔽日烟尘!
这,便是作拥冀、并二州,无敌于天下的河北霸主、第一诸侯的袁绍军容!
粮车辎重首尾相接,从邺城蜿蜒往北,冀州丰饶的物力化作支撑战争的脊梁!滏水这条在河北难得的南北走向的河流也成了袁绍大军的血管,在邺城心脏的磅礴下,运输养分供袁军这样的巨人不断往北!
看到这一幕,随军前进的逄纪也不免感慨:“若是还有一条河流能从邺城直接抵达琅琊该多好啊?”
若是真有这样一条河流,那袁绍上一次,或许真的会和刘邈死磕到底!
“无事,南方有南方的便利,北方也有北方的利好。”
一同随军的郭图来到逄纪身边询问:“主公今日身体可好?”
“公则为何问这样的事?”
“是正南在我临行前,要我关注主公是否有什么异常。”
逄纪想了一阵,立即对着郭图摇头。
“主公每日能食肉一斤,食粟一斤,食酒一斤,不像有什么大碍!”
只要能吃能喝,那身体肯定没有毛病!
有着这样朴素的思绪,逄纪并不认为袁绍的身体会出什么问题。
而郭图闻言也是笑了起来:“主公果真还和年轻时一样雄壮!”
抛却对袁绍的担忧,郭图又问起逄纪:“此战,有十分把握吗?”
“十分是没有,七八分还是有的。”
逄纪停下马来,让郭图看去。
袁军之盛,犹如那巴山之蛇一般,前不见首,后不见尾,只能是看到一条粗壮的身躯在河北大地上不断挪动向前。
“公孙瓒用兵,胜在灵活多变,胜在勇而无畏,所以才能在之前拥有那样的声势!”
“然如今公孙瓒主动舍弃了自己的长处,不以骑兵主动来攻,反而是缩到那什么百尺楼中当个王八,那他还有什么好畏惧的呢?”
逄纪、郭图俱被袁绍尊为谋士,皆是当今世上的佼佼者。
对公孙瓒的问题,他们一眼就能看出其症状。
若是公孙瓒还以那庞大的骑兵数目不断骚扰袁绍,效仿匈奴、鲜卑的战法,再动辄施行斩首之术,或许此次北伐还真是一场硬仗。
但现在公孙瓒丢掉了自己最趁手的武器,反而套上了铠甲要和袁绍玩肉搏,那公孙瓒哪里能有半点胜算?
逄纪之所以不敢将话说的太满,就是担忧公孙瓒最后会改变战术,以骑兵来攻。
不然仅仅凭那百尺楼,哪里能挡得住袁绍麾下的精锐?
郭图显然也听懂了逄纪的意思。
只是他却笑道:“元图还是太过保守了。”
“就算公孙瓒领骑兵来攻,他又能如何呢?”
郭图示意,让逄纪往队伍后方看去。
那里的士卒行军方式明显与其他人不同。
说是骑兵吧,却混着一辆辆沉重的辎重大车。
说是重甲步卒吧,身边却又有战马相伴,完全是个四不像。
“那些重甲骑兵,可是袁公倾尽家底才造出来的!”
“若是公孙瓒以为还能在骑兵上压过我等一筹,只怕他是大错特错!”
逄纪扫过那支堪堪达到三百人的重甲骑兵时,眼中也是带着些笑意。
“当初张、高览在琅琊看到刘邈军士卒人人披甲持锐,又拿着那什么宿铁陌刀的时候,都好生羡慕。”
“却不知,若是让他们看见这样的精锐,他们又该作何感想?”
这支三百人的重甲骑兵,就是袁军高层上下的勇气!
当下,没有任何军阵能够阻挡这支无敌铁骑在战场上的冲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