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沉默的时间变得足够长,长到两人知道自己必须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徐晃才开口道:“什么外人内人的。”
“我等……难道不都是在匡扶汉室吗?”
“将领调用以往在朝廷那般寻常,难道还要分个彼此不成吗?”
高顺也适时道:“当初刘骠骑亲自往我营中邀我,我曾与刘骠骑说若是温候遇难,我便要立即回到温候处,刘骠骑也是毫不犹豫的答应。”
“在刘骠骑眼中,兴许无论是温候还是你我,都不过是与他一起匡扶汉室的同僚,而非主仆君臣。调用文远,不过也是因为文远善领骑兵,如此而已!”
徐晃紧跟着继续对张辽输出
“文远,我在刘骠骑麾下时间也不短,刘骠骑对待群臣,从来没有像主人对奴仆那样刻薄轻慢过。如今他向温候索要文远,必然也是看重了文远的才华,这才要你去统领兵马。”
徐晃还笑道:“刘骠骑麾下将领中,确实不善马战之人甚多,但却也不是完全没有。”
“与我一同驻扎的小沛的孙伯符之前便信誓旦旦以为自己能够统领那些重甲骑兵,却不成想被文远抢了先。”
“如今主公麾下,不知有多少将领都在觊觎这即将组建的重甲骑兵,如今落到文远手中,文远不赶紧去向主公道谢,又在这边自怨自艾做什么?”
两人的话点醒了张辽。
既然木已成舟,张辽要做的也不该是自怨自艾或是惶恐猜忌。
大大方方去与刘邈道谢,如此才是竖立名望的不二之选!
不然将来若是惹得刘邈也不快,那难不成还要灰溜溜的回到吕布身边不成?
张辽虽然外表谦逊,但凡是名将,心中有几个不自傲的?
想清楚自己的处境后,张辽立即点头:“吾这就去面见刘骠骑!”
刘邈在拐走张辽后,也没有在青州继续停留下去的必要。
唯独琅琊因为战事已经残破,刘邈干脆就留臧霸在此地建立马场。
辽东的战马运到营州,与吕布一份账,剩下的战马就能够带到琅琊训练、配种、繁殖,也算是节约了成本。
吕布对此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在琅琊设立马场,吕布顺便还能去薅一点粮草和饲料,同时还能为赤兔薅些小母马,何乐而不为呢?
在青州安顿完一切,想到如今北方局势诡谲多变,刘邈还是有些放不下心来。
特意将司马懿唤来,刘邈直接交给他一样东西
自己的符节!
司马懿见状,赶紧拒绝道:“臣惶恐。”
“惶什么恐,让你拿着,那你就拿着。”
刘邈看司马懿还要跟自己装一下,也是忍俊不禁。
“仲达难道是以为自己的才能不足以受此重托吗?”
司马懿也知道,刘邈从来不喜客套虚伪之人,也就不敢和刘邈虚与委蛇,只是担心道:“如今连周公瑾、鲁子敬那样的肱股之臣都没有持节之功,臣有何颜面受到这样的重托呢?”
“特事特办。”
刘邈一句话,堵死了司马懿的退路。
“如今小沛正位于袁绍、曹操、吕布三方正中。”
“伯符、公明都是能征善战的将领,但如今的局势,显然不是空有武力就能够应对的。”
刘邈仿佛想到了什么,又轻轻一笑:“如今孔明不仅因为改良织机而获得千金,同时还在易京创下偌大的名声。”
“那关靖甚至说了“孔明不走,易京不失”。”
“如今孔明已经名扬天下……仲达,我且问你,你,真的甘心吗?”
司马懿无奈的看向刘邈。
如果是其他人,他司马懿是真的不在乎。
哪怕是周瑜,哪怕是鲁肃,甚至哪怕是陆议那个年纪轻轻就表现出恐怖天赋的天才少年,司马懿依旧能够淡然处之。
唯独诸葛亮。
只要提起这个人,司马懿就觉得不对劲。
说是死敌,倒也不见得。
说是朋友,却也没那么亲热。
可不知为何,自襄阳那场辩论之后,司马懿便一直想要向诸葛亮证明,他才是对的!
诸葛亮那般纯洁天真的信仰,不过是未经人事的幼稚罢了!
本以为诸葛亮被公孙瓒驱赶之后,诸葛亮应该就能明白过来。
但诸葛亮非但没有被公孙瓒打击,反倒是更加坚定了心中念想!
这让司马懿不免有些郁闷。
而如今又听到刘邈的激将之言,明知道接下这符节之后会麻烦不断,也不符合自己低调的处事风格。
但为了向诸葛亮证明,司马懿还是决定
这活,他接了!
“主公要臣如何做?”
“稳定北面局势,给曹操、吕布二人兜底,同时也给我从后方争取时间。”
刘邈对这场战事看的真切。
“只要不让袁绍一刀将曹操或者吕布砍死,那此战,赢得便是我们!”
第275章 南北差异
刘邈返回金陵,甄俨、甄尧也跟着一并前往江东。
同样的。
在河北,不仅仅是刘邈被妖魔化,江东同样是被妖魔化,金陵也是一样如此。
二人来此前听过金陵的传闻,尽是些负面的消息。
什么家家贫困,人人困顿。
许多人被夺走家产之后,甚至是连穿的绲裆裤都没有,只能光着屁股上街……
可当二人真的来到金陵之后,却都是惊的睁大了眼睛。
“这……当真是江东?”
即便没有那些诋毁刘邈的话,在北方士人的传统认知里面,江东也该是一片不毛之地!
可现在,他们看到了什么?
比之邺城还要繁华的城邑市肆,其中西市还有靠近淮河的地方,更是叫人梦回昔日的雒阳!
荆州、蜀地、交趾的商贾都来到此地贸易,荆州的白瓷、织物,蜀地的蜀锦、铜铁,交趾的象牙,珍珠,这些在北方都极为珍贵的货物却是能够同时出现在金陵的市肆中堆成小山。
仅仅是货物充足倒也罢了。
甄俨、甄尧很快就发现金陵的百姓、士人也都与中原、河北不尽相同。
因为均田制的颁布,同时在南方强势的打压豪族,抑制兼并,使得官府能够直接按照土地数量轻薄赋。
而税收降低,也就意味着百姓有了剩余。
而这些剩余,就能促进百姓去购买更多的货物。
而这带来的影响,便是金陵百姓的生活面貌明显要胜于邺城百姓。
之前鲁肃曾经去过邺城,还以为当时金陵百姓的吃穿并不如邺城百姓。
但短短数年的时间,金陵百姓的生活水准就反超了邺城百姓。
兄弟二人亲眼看到,市肆内、码头上卖肉、卖鱼的百姓络绎不绝。
尤其是码头处,动辄就是成船成船的大鱼从东面大海中运来,然后供金陵百姓所分食。
有了肉食的滋润,这些百姓自然是红光满面,哪里有半点乱世之象?
如果说,见到百姓如此,他们尚能接受,那江东的“士人”可就完全让他们大开眼界。
士人,原本就是居于卿大夫与庶民之间的人。
其财富、势力不如世家贵族,但掌握的学问又让他们凌驾于庶民之上,并逐渐产生了自己的骄傲和影响。
可现在,至少在江东,士人的骄傲被刘邈打了个稀碎!
随着江东境内广泛设立庠序,以及效仿襄阳的“文昌门学”,江东的学术阶级混乱到了极致!
无论是士族子弟,还是普通百姓的子弟,亦或者是商贾、工匠的子弟,只要能够拿出一贯铜钱来,纷纷可以进入庠序求学。
甄俨、甄尧就看到,有的士子刚从庠序中出来,转头就回到市肆中帮自己父母去杀鱼卖肉的。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虽然士人们都推崇“有教无类”,可当这种“有教无类”真的出现后,这两名来自河北的士人反而破防了。
识字,是一种特权。
士人的身份,也正是凭借知识才能凌驾于庶人之上。
可现在,只要钱财就能获得知识,那将来士人的特权难道还能保住吗?
“刘骠骑如此,必然引来祸患。”
尤其是当两人知道这庠序内传授的,竟然只是些最基础启蒙用的蒙童之学,更是让他们痛心疾首。
“学文而不学圣人大义,那就算识字又有什么用呢?”
甄尧甚至还闯入到一所庠序内,询问上面传道授业解惑的先生:“你收到钱财就将他们认为自己的学生弟子,而不去仔细辨别他们的品行,这难道能够称为良师吗?”
对方一听甄尧操着北方口音,便也是见怪不怪。
“荀子曰:性本恶。”
“孟子曰:性本善。”
“人的本性,便是圣人都看不透,更何况是我呢?”
“再说……我只要教他们识字即可,如何管的了其他事情?若是弟子犯错还要牵连老师,那天下恐怕就没有人愿意教导弟子了吧?”
同时,这教书先生也是看出甄尧的用意。
“收受钱财,已经是天下莫大的公平了。”
“难不成,像之前那样,要向老师递上投刺,言明自己的出身,这才算是正道吗?”
“还是说,是有的人感觉害怕,所以讨厌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金陵的庠序也不同于其他地方的“精英教育”。
相反,一间庠序,五六间屋舍,每间屋舍中甚至是能够挤上五、六十个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