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桌案上的烛火忽明忽暗,袁绍眼中的光芒也是晦暗不明。
“元图究竟想说什么?”
“主公知道,臣之前曾陪同大公子去到江东……探亲。”
“臣在江东,打探过许多江东的消息,也亲眼见识过江东在刘邈的治理下成了什么样子。”
郭图表情严肃。
“臣以为,刘邈绝非是无足轻重的对手。他也绝非公孙述那样,心甘情愿割据一方就肯罢休的守地诸侯。”
“不过是那刘邈身上发生的荒唐事实在太多,以至于如今一提及刘邈,诸位同僚都只会将刘邈想成一个贪图美色的纨绔子弟。”
“可臣去江东,却是完全探得了刘邈的虚实和经历。”
“初到江东,虽在宴会上大放厥词,追求陆氏遗孀,但却也得到了陆康的支持,让其能够安稳落脚。”
“之后讨好袁术,娶袁氏为正妻,也借助了汝南袁氏的声望,助他平定了江东,得以草创基业。”
“后来迎娶严白虎之女,不费一兵一卒就拉拢了吴越之地大量的山越,给他稳固势力赢得了时间。”
“……”
“即便是蔡琰之事,也是让刘邈在士人中赢得了口碑。就连一些河北的儒生都开始夸赞刘邈,让刘邈的风评渐渐有了好转。”
郭图对刘邈的警惕,远远要大于曹操!
毕竟,任谁见识到如今荆、扬二州的发展以及金陵的繁华都会自问
“如果刘邈是草包,那其他人算个什么东西?”
故此,郭图从一开始就没有将刘邈出现在关中当成寻常之事对待。
“主公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刘邈为何会不远千里,前往关中吗?”
随着郭图的言语,袁绍的眉头也是越皱越深。
“怎么之前不见公则与我说这些?”
“臣毕竟当过刘邈的阶下囚,而且之前刘邈又兵进琅琊……臣若是在那时候说这些,不是涨了刘邈志气,灭了自己威风吗?”
“当时不说,是不想让主公被刘邈拘束住手脚。”
“现在说明,是为了让主公不要轻视刘邈!”
袁绍沉思片刻,重新回到郭图之前询问自己的问题:“公则以为,刘邈忽然出现在关中是要做什么?”
郭图身为袁绍近臣,跟随袁绍一路同生共死那么多年,对袁绍没有半点隐瞒,直接就将自己与袁谭的计策告知了袁绍。
“化虚为实!趁着所有人都以为大公子那里不过一处偏师的时候,忽然凿穿南阳,兵临许昌!”
不过郭图随即苦笑:“可刘邈出现在关中,却已经是让此计沦为笑柄。”
“但从侧翼打开缺口,这总归是不错的。”
“万一刘邈也是这么想的呢?万一刘邈现在也想要以河东为跳板,出兵骚扰并州、河北呢?”
“到了那个时候,袁公是管也不管?”
“管了,刘邈的计策就已经达成,分散了曹操在中原的压力。”
“不管,刘邈这人打起仗来可没有什么路数!万一他直接出现在邺城,那此战更是结局已定!”
郭图不敢小觑刘邈。
“如果主公真的以为,一个赤手空拳跑到淮南,然后短短几年就横扫江东、反攻袁术、吞并荆州的刘氏宗亲,不过是一个只知道寻花问柳,将精力全都放在美妇身上的酒囊饭袋,那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袁绍再次闭上眼睛。
可出乎郭图意料的是,袁绍接下来问的并不是刘邈,而是他自己。
“公则给显思出谋划策,让他兵临许昌,从而夺取世子之位……难道是觉得,我快要死了吗?”
袁绍语气平淡,但郭图却仿佛感觉到一道霹雳直接劈在自己身上!
他偷偷看向袁绍,见袁绍此时脸色苍白,也是赶紧摇头:“主公想到哪里去了?”
“册立世子,乃是为了安定人心。”
“如今主公应该也能够察觉,三公子身边已经团结了许多河北士人。主公若是不早做决断,那就是害了他们!”
“而且……”
郭图神情坚定。
“即便主公不册立大公子为世子,而是选择二公子、三公子,臣都会鼎力支持!”
“臣,永远忠于袁家!”
袁绍看着郭图,眼中看不出喜怒。
半晌。
袁绍才悠悠道:“公则有心了,是我多心了。”
“公则说的不错,河东那边,确实要小心防范。”
袁绍沉思片刻:“就让蒋义渠前往好了。他是关中人,熟悉关中地形,有他在,不说能击败刘邈,至少也能让刘邈无法渡过大河,抢占河东。”
“多谢袁公!”
郭图赶忙道谢,袁绍也挥手,示意对方离开。
而等到郭图一走,袁绍的脸色顿时不受控制的苍白下去,整个人也肉眼可见的萎缩下去。
袁绍疼的脸上的青筋都在跳动!
费力的趴到前面脱掉翘头履,只见袁绍的右脚已经肿成了萝卜大小!
往上面摁去,顿时出现一个凹痕。
松开手指,那凹痕却并没有立即回弹,而是足足数息之后才恢复原状。
这样的症状已经有许久。
袁绍每次,也仅仅是拿来少许碎冰敷脚,再辅以汤药治疗。
不过每次征战在外,袁绍都不敢带上医者,自然也就不能服药。
现在袁绍抱着自己那红肿的脚掌,面上表情逐渐狰狞。
“务必要在出兵前消退!”
“眼下的局势,可容不得半点拖延!”
……
……
不过袁绍的愿望显然没有实现。
就在河北将士忙碌一月,眼看着就能出兵南下,攻打曹操的时候,袁绍忽然放出一条消息
“吾幼子病重,暂停行军!”
仅仅因为幼子有疾,就要停止争夺天下的步伐?
荒谬!
可笑!
众人不明白,一向英明神武的袁绍,怎么能够做出这样的蠢事来!
冀州别驾田丰,更是怒气冲冲的找到袁绍
“如今刘邈正在关中,对袁公而言乃是天载难逢的机会!为何反而要因为稚子生病,就耽误这样的战机??”
田丰眼前的袁绍,依旧是那般雍容,依旧是那般风轻云淡,与平时根本没有任何差别。
在听到田丰的谏言后,也只是微微看了一眼田丰:“难道在元皓眼中,我袁家人的性命,就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吗?”
被袁绍怼了的田丰不知如何应对,只能是用手杖种种捶地:“嗟乎,事去矣!夫遭难遇之几,而以婴儿病失其会,惜哉!惜哉!”
本来轰轰烈烈的南下之事,就因为袁绍一句“幼子有疾”变得无疾而终。
好在答应支援袁谭的兵马已经启程,不然郭图真以为袁绍就这般放弃了大业!
可郭图还是奇怪,与逄纪闲聊时提及此事,逄纪也只能是道:“我其实有所猜测……算了,不提此事!公则仅需相信主公就是,不要像田丰一样到主公面前去气主公。”
“我怎么会做那样的事?”
田丰虽然地位崇高,但毕竟是袁绍占领冀州后才来投靠的!论亲近,哪里能和郭图、逄纪这些人比?
郭图只是百思不得其解:“主公此事,做的实在怪异!”
“元图说有所猜测,不知是什么猜测?”
逄纪微微摇头:“没什么。”
“再等一段时间!等主公下定决定进攻,那天下将无人能挡袁氏兵锋!”
第303章 渡河!
关中。
刘邈也已经准备好了全面渡河的准备。
按照计划,太史慈、张辽在最显眼的蒲坂进行渡河,用以扰乱、分散袁谭的兵力。
朱桓、黄忠两人擅长水战,则是埋伏在茅津渡附近,为此战主力!
顺便,还有马超、庞德率领的西凉军当做后援,能够在岸边大营立好后立即发动战事,也被刘邈一并派到茅津。
“我也会一并前往蒲坂。袁谭若是看见我的旗帜,必然会笃定主攻方向就是蒲坂。”
战前最后一次议事,刘邈嘱咐众人:“切记!此计,只能用一次,不然袁谭必然会加倍防范各处渡口。”
“如今如今入秋,马上就是白露。若是拖到寒露乃至霜降,那我军士卒便彻底不能在北方作战。”
刘邈重重拍动舆图。
“此战,不破不立!”
“拿下河东,就能威胁并州与冀州这样袁绍的腹地!”
“今年冬天,我们一定在河东渡过这个新年!”
“喏!”
做完最后的战事动员,刘邈给周瑜一个眼神,示意他可以调动兵马。
与之前的作战一样,依旧是周瑜负责临阵指挥,而刘邈只充作一面旗帜立于大营。
可就是这样一个旗帜,却让河东的袁军寝食难安。
得知刘邈亲征的袁谭知道后,也顾不得和呼厨泉对峙,仅留下少部分兵马防范后,就立即往西而去,在蒲坂扎营。
袁谭在上次逃回河东后,也对战事做了复盘。
直到那个时候,袁谭才意识到自己不过一直被戏弄于股掌之间!
虽然高干、高柔等都安慰袁谭,是因为刘邈的突然出现导致了战事的失败。但在复盘之后,袁谭已然清楚,自己和对面的周瑜,终究还是有不少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