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提及曹操时,鲁肃终于没有了方才谈及刘表、袁术时的轻松。
“曹操为人奸诈,有“奸雄”的称号!而且其能平定青州黄巾,收为己用,又接连击破袁术,崛起之势已经势不可挡!此人将来必是主公劲敌!”
但鲁肃又道:“好在一山不容二虎,曹操势起,即便他现在是跟随袁绍,可将来二人之间必有一战,到时主公自可渔翁得利!”
“至于幽州公孙瓒,界桥之战后败亡不过早晚的事情,剩下的辽东公孙度、凉州马腾韩遂、益州刘焉、交州士燮都距离中原太远,难成气候,不必多虑!”
这一切都被旁边的陈听到。
刚才还想加入刘邈和鲁肃话题的他,现在只想找个沙堆将头给埋进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陈从来没听过,没见过,说话竟然还这么说!
天下诸侯,尽在口中,这是何等的气魄?
尤其是明明袁术势大,陶谦威重,刘表戴甲十万!可在他们口中,竟皆视若无物!
同时,本来纷乱的天下局势也在鲁肃口中豁然开朗,甚至于鲁肃已经能够预测将来的一些事情,为刘邈寻觅机会!
此时陈再不敢怀疑刘邈评价鲁肃为“王佐之才”的含金量。
如果连这样的人都不是王佐之才,那究竟是怎样的人才能够被称为王佐呢?
陈一想到周瑜的用兵如神,鲁肃的挥斥方遒,心中愈发觉得自己无能,便端起酒壶躲到角落里去喝闷酒。
“早知道,就不来了!”
刘邈对鲁肃的话则是愈发感兴趣。
“子敬说袁绍与曹操之间必有一战?”
“定然!”
“那子敬不妨猜猜,他二人谁能赢呢?”
谁能赢?
鲁肃没想到,刘邈竟然还问自己这么超纲的问题!
不过这个问题倒也好答,无非袁绍曹操各猜一个而已!
于是鲁肃几乎脱口而出:“应当是袁绍能赢!”
“哈!”
刘邈笑了一声,便不再继续,而是又回到之前的三个问题上。
“既然我已经回答了子敬的问题,那子敬也该老实将方才的计策告知了吧?”
“自然!”
鲁肃不光告知刘邈自己的计策,还告知刘邈自己为何这么询问刘邈。
“倘若主公只想做个守土之臣,这四名郡守的处置其实倒也容易,只要尽数派兵攻伐便是,没有其他要考虑的事情。”
“可若是主公要行王霸之事,却决不能轻易用兵!”
鲁肃重新坐定,来为自己的面试收尾。
“这些郡守,都是朝廷的高官,象征着朝廷的颜面,尤其是王朗、华歆二人更是名震天下的大儒名士,不可轻易冒犯。”
“主公将来的霸业,不该限于江东,限于扬州,而是整个天下!如果现在就做了自毁名声的事情,那恐怕会让大业变得愈发艰难!”
无论贪财还是好色,懒惰还是邋遢,这都属于个人的事情,虽会惹来笑柄,但并不会触及根本。
可若是随意斩杀朝廷高官,欺负名满天下的大儒,那就会被天下士人厌恶,这在如今是绝对不可取的!
所以鲁肃给刘邈的思路是
“丹阳太守周昕,按理说其在丹阳经营已久,势力地位早已根深蒂固,又师从太傅陈蕃,不好对付。”
“可因为二袁相争,加上如今袁术已经抵达淮南,主公完全可以借助袁术的威势来吓退周昕,将进攻周昕的借口转嫁在袁术、袁绍兄弟之争上,如此便可拿下丹阳。”
“吴郡太守许贡,此人虽是名士,却最好对付。只因当时朝廷任命的吴郡太守本是会稽人盛宪,在其称病辞官后,时任吴郡都尉的许贡才统领吴郡,并数次迫害盛宪,为世人不耻!”
“只要主公打出拥立盛宪的名号,那便是占据了大义,可以令吴郡百姓信服!”
周昕、许贡各有短板,都能够被抓住马脚,从而让刘邈占据大义!
不过对王朗、华歆二人,鲁肃也是有些为难。
“他们都是经学大师,一人师从太尉杨赐,一人师从太尉陈球……”
角落里,一个人喝闷酒的陈耳朵突然动了几下!
“他们皆交友广泛,在士族中威望极高。并且在地方就任时也基本没有犯什么错误,反而为民牟利,故此深受百姓爱戴,所以依我愚见,最好不要去管他们。”
“江东真正的精华本就在丹阳、吴郡二地,会稽、豫章境内多崇山峻岭,并不富裕,主公没有必要谋取。”
“反正王朗、华歆都是志向高洁之人,只要主公颁布的政令当真念及百姓,是解江东百姓之难,他们二人都是不会拒绝的。如此时间一长,即便主公不主动提及,不派兵征讨,他们也都会来依附主公的!”
就此,鲁肃的榻上策全部完成!
三个入主江东最难得问题,以及其相对应的解决方案,完全是解决了刘邈团队的燃眉之急!
以至于刘邈即便早有准备,此刻却也情难自已,上线拉住鲁肃的手。
“吾得子敬,犹如高祖得子房啊!”
“若子敬不嫌,吾愿以主簿之位待之!”
第83章 青木趴蝮
盖古者官府皆有主簿一官,上自三公及御史府,下至九卿以至郡县皆有之。
主簿常参机要,总领府事,权势颇重,以为内官。
刘邈以主簿这样的内官待之,虽然看起来身份地位远不及什么太守、中郎将,实则却是委以重任!
身为主簿,身为内官,若是发生要紧之事时刘邈不在,那能代替刘邈做决定的并非是陆康或者周瑜,更不是什么陈或者周泰,而是被刘邈任命为主簿的鲁肃!
初次见面,就这样委以重任,鲁肃眼中也是出现了瞬间的迷茫。
好在这丝迷茫转瞬即逝,鲁肃很快就坚定下来
“定助主公成就霸业!效高祖、光武行事!”
“好!”
刘邈亲自为鲁肃倒上一壶美酒:“如今庐江府库大都已经搬空,如今不过一些浊酒残羹,不能款待,子敬不要嫌弃!待霸业功成的那时,再与你相庆!”
鲁肃感动至极,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鲁肃定然不负主公所托!”
刘邈再次会心一笑。
以后内事不决问鲁肃,外事不决问周瑜,还有吕蒙、陆议这样的少年英杰正在茁壮成长,总觉得眼下似是蒸蒸日上啊!
一旁的鲁肃则是在喝完酒过后才意识到刘邈方才似乎是说了件了不得的事情,晃晃脑袋努力让自己保持清明后才问道:“主公方才说,庐江府库已空?难道说就连船只都已经开走了吗?”
“正是,这些子敬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既然都是自己人,而且鲁肃已经知道了许多,刘邈自然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隐瞒鲁肃。
“庐江府库、百姓已经尽数被运往江东,现在船只都被调往濡须口在那里运送百姓……如今舒县这里,不过一艘舰船还停在渡口等候我们!若是子敬想,现在就可与我们前往江东?”
刘邈忽然发现鲁肃目光躲藏,于是立即打趣道:“难道子敬是舍不得自己家中财物,不愿与我前往江东不成?”
鲁肃面色艰难:“若只是些财物,又哪里有不舍得的道理呢?”
“但现在确实有些不能舍得之事,恐怕还需要主公相助。”
“何事?”
鲁肃这才说道:“主公难道没有发现,我是乘马车从路上而来,而不是乘坐船只从水路而来吗?”
淮南水网密布,在这里,坐船永远是最便捷的行进方式……乘坐马车从陆路来,不但速度没有坐船快,其中还有不少路段被河水阻断,要寻找桥梁渡河,经常会被耽误。
刘邈也后知后觉:“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子敬迟到,并非是故意试探我?”
“主公说笑了,肃便是再有狂士之姿,也不敢拿主公的性命试探,这不过是身不由己。”
鲁肃一方面愈发感动,知道刘邈对自己的重视,但另一方面却也知道,事情恐怕真的麻烦了!
“主公,臣说的不能舍得之事,其实还和刺史有关。”
在角落里表面喝着闷酒,实则一直竖起耳朵偷听的陈蓦然抬头,显然不知道里面还有他什么事。
“其实之前我就变卖田地,赈济流民,但在听闻刺史兵败后,终觉得留在淮南不是办法。”
“只要袁术来到淮南横征暴敛,臣便是富可敌国,却也依旧是入不敷出,不能养活那些百姓。”
“恰好臣察觉到主公在将流民送往江东,便让门客仆人护送那些流民前往舒县……又因臣担忧被袁术发现,所以才与他们不走水路,而是从陆路走小道前来,为的就是避开袁军视线!”
竟然还有一部分流民?
刘邈此时也皱起眉头:“有多少人?”
“不多,不过万余人!”
万余人,确实不多。
和刘邈这些天运往江东的十几万户百姓相比,万余人根本算不得什么。
可现在最大的难处是无船啊!!
现在的船只都停在濡须口,运送那里的百姓,在舒县这边只留有一艘舰船,怎么才能将这一万百姓统统打包带走?
刘邈思索片刻:“既然如此,也只有从濡须口再调来几艘船只了!”
“仲山!不可!!”
本来一直事不关己的陈终于从角落里蹦起来!
陈神情焦急:“如今距离袁术入主淮南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想必他已经发现了淮南百姓大量被运往江东的事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派遣大军来到舒县,你如何还能在这里逗留呢?”
这么长时间,就是袁术再怎么享乐,也该发现不对了。
就算袁术不能发现,其麾下被派往各地的官吏也应该能从户籍账册上察觉端倪。
刘邈等待鲁肃已经花费了不少时间,如今又哪里还能继续等着调动船只呢?
陈在担心刘邈,刘邈却满不在乎的打了个酒嗝:“难道公玮要我将那一万百姓丢在淮南不管不顾吗?”
陈跺脚:“我没有让你不顾百姓,我只是想说,你的安危,比那一万百姓还要重要!你明白吗?”
额……
突如其来的强硬让刘邈有些无法适从,不知道陈这个拥有道德洁癖的君子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而一旁的鲁肃似乎格外赞同陈的话,也是不断点头:“天下不可无主公,主公确实不应在此地继续冒险……不如主公先走,留我在此地等候船只,与百姓一道前往江东?”
“屁!”
刘邈摇头:“什么天下不可无主公,那我还不能无子敬呢!”
“放心!眼下袁术并无动作,一个个何必自己吓自己?就这么说定了!我再等候几日,不要着急!”
刘邈当即做了两手准备,一边要周泰迅速去一趟濡须口,去开来一些舰船;一边则是令陈武前往北面,观察袁术动向。
这一等,又是等了三日。
期间陈屡次来劝刘邈,要刘邈赶紧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