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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商朝开国国王汤的宰相伊尹和武丁的宰相傅说都出身卑贱,齐桓公的宰相管仲曾经是齐桓公的敌人,但商汤、武丁和齐桓公却任用他们成就自己的功业。萧何、曹参只不过是小小的县吏,韩信、陈平都背着不好的名声,受过别人耻笑,却能帮助高祖平定天下名扬千古,不知道现在我的身边也有这样有才能却没有被发现的英雄吗?】
【现在国家恰逢危难,百姓流离失所,我刘邈侥幸成为扬州州牧,却不能依靠一个人安定百姓。如果身边真有这样的大才,那为什么不来相见,一同缔造大同之世呢?】
【自古以来取得成就的主君,哪个不是得到贤德的能人和他一起治理国家的呢?在他们得到人才的时候,往往不出里巷,难道是偶然的际遇吗?其实并非如此,而是因为那些贤才能够像毛遂一样去见平原君啊!】
……
这份求贤令,略微有那么一点长。
刘邈写好之后去找陆康,却被陆康喷道:“求贤令哪里是这么写的?”
那著名的《秦孝公求贤令》简短精炼的可怕!刘邈这求贤令却又臭又长,难道是要将贤明的人都给赶走吗?
“那咋了!”
刘邈据理力争。
“我觉得这玩意写的挺好的啊!”
秦孝公的求贤令,一开始吹我秦国祖上多么牛逼牛逼,然后又说晋国现在把自己欺负的多惨多惨,最后说大家都来投奔秦国,要是功成之后就分封你们土地,拜为上卿。
刘邈写的求贤令,则是告诉大家,我这里不忌讳出身,管你是厨子还是奴隶,只要是真的有才华,我这照单全收!
同时刘邈也标注出聘用要求,说了自己现在是要让百姓安居乐业,所以招的肯定是内政方面的人才,而不是两眼一黑看到一些胳膊比头粗的大汉扛着铁锤来问自己合不合适。
最后则是带着点激将法,说你要是贤才那就蹦出来给我看看!别整天和那些隐士一样神龙见首不见尾,都懂点事……
陆康气的翻白眼:“你这求贤令发出去,保准一个人都不来!”
刘邈有些迟疑:“真有那么差?”
“比你想的还要差!”
陆康点名扼要:“我就问你,连秦孝公招收人才的时候,都知道在最后保证“吾且尊官,与之分土”!你刘邈何德何能,能够让那些大才前来跟随你呢!”
刘邈这才恍然大悟!
感情是自己没写薪资待遇啊!
也是,招聘广告不写薪资待遇,那和诈骗有什么区别?
刘邈顿时叹气:“我还以为能够和刘备一样白嫖的……”
自己果然不是魅魔,还是老老实实谈钱,不要谈感情了吧。
刘邈修改了一番,在最后加上一句“若能献计安民者,赏千金,拜长史”就这么发了出去。
陆康看后再次喷了刘邈一顿。
“拜长史?你可知长史与主簿一样重要!你怎敢随意允诺此职?”
“若我真看的上,别说一个长史,便是郡守之位又有什么好吝惜的呢?”
陆康只是摇头:“俸禄太厚,也不是好事,会让人迟疑,不敢来此。”
“不敢来就不要来!”
刘邈才不在乎。
“连吕蒙那样的稚童都知道,将来一定要做将军才有出息!如今机会就摆在他们眼前,他们却因为畏惧俸禄太厚而不敢前来,那我要这样的人又有什么用呢?”
若是一个岗位月薪一万,那求职者必然蜂拥而至。
可倘若一个岗位是月薪百万,那敢报名这个岗位的求职者必然稀少!
但是仅仅因为这样就放弃这个机会,那他必然自己以为自己德不配位……而这样不自信的人,刘邈又怎么会要呢?
陆康顿时有些无奈:“我只是让你去寻些能够补充缺口的官吏,仲山难道还想找到一位萧何不成?”
“那谁说的准!连张良和韩信都被我找到了,凭什么就不能找到一位萧何呢?”
刘邈毫不听劝,直接将这张求贤令贴了出去。
……
一天……
两天……
三天……
果然如陆康所料,一个上门朝刘邈自荐的人都没有……
陆康心疼自己的宝贝从孙陆议每日早出晚归,也是来劝刘邈:“不行将这求贤令撤了,重新贴一张!”
“不!”
刘邈在某些事情上有些特有的倔强,当然,也可以说是一种特有的坚持。
“我要陆氏和袁氏也帮忙整理账册,只是可惜吕氏享了没文化的福,不然的话就有三个人帮忙了!可惜!可惜!”
陆康当即大惊:“你连自己的妻妾都不放过?”
“谁让她们识字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陆康见刘邈毫无廉耻之心,竟然将自己老婆孩子都给用上,也是气的龇牙咧嘴。
“那你怎么不去忙?”
“我不是在这等贤才上门嘛!”
“哪里有贤才?”
就在此时,另一个享了没文化福气的周泰破门而入,手中还拿着一封投刺。
“主公!门外有人来了!是个冷脸瘦汉!看着怪吓人的!”
刘邈迫不及待的接过投刺,看了姓名后立即大笑:“陆忠义!贤才这不就来了吗?”
第91章 顾氏元叹
曲阿县,秣陵往东五十里处。
此处临近广陵,每年都有徐州百姓南渡前来避祸,所以这些年的户籍数目并没有衰减,反而每年皆有增余,加上江东多年没有大的灾害,所以算是富裕。
曲阿县长顾雍,出身吴郡顾氏,师从名士蔡邕,刚刚及冠就已经担任合肥县长,之后历任任娄、上虞长,每到一处,皆有治绩,可谓能吏。
只是顾雍名字中虽带个“雍”字,可身形体态并不富裕,甚至连眉宇间也常有几分苦意,便是亲近之人看到也会不自觉畏惧,时常害怕,不能与他亲近。
这天顾雍回到府中,就有小吏慌忙跑来:“有军队攻破秣陵!这该如何是好?”
秣陵向来是三吴之地西面的屏障,一旦被破,尽是坦途,也难怪小吏慌乱,原来是担忧兵祸。
而顾雍只面色如常:“进攻秣陵的,难道是匪盗吗?”
“其装备整齐,旗号严明,并非匪盗!”
“既然不是匪盗,那又有什么好担心呢?”
顾雍言罢,直接脱衣就寝,安稳如平常,县中的其他人听到顾雍这样,也就不再对秣陵被攻破感到害怕,开始感到平静,农桑垦渠之事照旧,没有受到这件事的影响。
直到那封“求贤令”颁布,顾雍才终于有所动作,不过他去的并非是秣陵,而是来到曲阿东面。
因为每年都有大量徐州百姓渡江来到江东,所以顾雍便将其多安置在东面,授予其田地,引来徐州士人百姓的称赞。
当看到顾雍的车驾来到这里,周围百姓士人都与顾雍行礼,而顾雍神态却依旧冷漠,虽回礼,却不见笑容。
直到车架来到一处草棚处,顾雍才下了马车,一板一眼的来到门前,对草棚行礼:“顾元叹有疑惑想要请教张公,恳请张公一见。”
顾雍在门前等候许久,里面却始终没有动静。
就连为顾雍驾车的马夫都在疑惑:“张公可能不在,要不县令他日再来?”
顾雍没有理会马夫,继续等待。
吱~~~
刚才还被马夫质疑无人的草棚却发出响动,屋门缓缓打开,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下一刻,一个双目炯炯有神,颧骨高耸,鬓角处有几缕白发,相貌威严的中年文士推门而出,站到顾雍面前。
顾雍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中年文士却对顾雍来访的目的有了猜测。
“元叹向来沉深穆,不愿意让他人知道自己的忧虑。今日既然来寻我,想必是有什么天大的难题吧?”
顾雍作揖:“不瞒张公,实有困惑,尚不能解,故此前来,共同商议。”
“何事?”
“天下纷乱已久,江东幸有长江天堑,才能侥幸安稳。然乱事将至,江东终不能偏安一隅,却不知应当何去何从。”
中年文士慢慢抚须:“元叹应当知道,我不过只是背井离乡之人。倘若真的能够不畏纷乱,又如何能从徐州来到江东呢?”
顾雍则道:“张公自徐州来到江东的那一天,想必就应知道天下虽大,却没有能够继续躲藏的地方。”
“中原陷入纷乱,可以从中原前往淮南;淮南纷乱,可以从淮南来到江东;那江东如今也已纷乱,难道还要从江东前往交州吗?”
“况且,张公您有着刚直的名声,难道真的会继续这样躲藏吗?”
张昭仰天一叹,却是侧开身子让顾雍进入屋中。
顾雍进入屋中,见屋中尽是些竹简书籍,尤其是桌子正中间摆放的甚至还是一卷兵法,立即就明白了张昭的心意。
“看来即便是张公,也不愿继续研读经典了。”
张昭曾随白侯子安学习《左氏春秋》,与琅琊人赵昱、东海人王朗皆是好友,徐州的才士陈琳也对他颇为称赏,刺史陶谦更是慕名察举他为茂才,只可惜被张昭拒绝,为此陶谦甚至还将张昭监禁,还是经好友周旋才将他释出,可谓奇男子。
但即便是这样的人,也不再研究经义,而是看起了兵法这类务实的东西,顾雍便知道眼前的张昭已经不是自己耳闻的那个张昭了。
张昭坐下合住兵法。
“元叹不还是一样?”
“你跟随蔡邕学的,应该是他那音律辞赋,怎么如今却奔走于各处,尽忙些琐碎之事呢?”
顾雍答道:“不过时局如此。”
“那我也是时局如此。”
张昭终于正襟危坐:“看来元叹今日前来想要问的,就是“时局”二字了?”
“正是。”
“是为了突然渡江的刘邈?”
张昭瞬间猜出,而顾雍也并没有感到惊奇,毕竟江东近些日子发生的大事,也只有这一件了。
顾雍点头。
“我从刘邈还没有渡江时便注意到他,见他在江北收留南逃的百姓,并且在濡须口那样的地方修筑坞堡,就知道他对江东必然有着企图。”
“之后江东周郎被他征召,以孙坚旧部攻下牛渚,其实都不算意外。”
“只是之后他不去进攻丹阳的郡治、周昕所在的宛陵,而是向东进攻秣陵,并且立即组织百姓开垦田地,却是有些出乎意料。”
顾雍问道:“张公年长我许多,见过有这样带着百姓渡江,并且不为了争霸,而先考虑百姓的诸侯吗?”
张昭当然摇头。
“没有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