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就尽快完成婚事吧?”
“难不成,贤弟昨日的话,是在敷衍我吗?”
本来退还礼物一说就足以让刘邈不悦,倘若再将这答应下来的婚事毁约,那严白虎兄弟与刘邈之间,可就成了不共戴天之仇!
严舆没胆子拒绝,只能是灰溜溜的拿着聘书返回吴郡。
而刘邈也没有收回之前送出去的礼物,反倒又添了几件,还让一些士卒护送的同时一路敲锣打鼓,通知各处自己与严白虎之女联姻之事!
这般大张旗鼓,甚至严舆都还没有回到吴郡,就已经弄得人尽皆知!
严白虎知道后,一口老血郁在喉中,直接堵在道路上,将严舆给拦下。
“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弟弟?让你去退还礼物,你倒好,竟然还谈上了一门亲事!你是生怕我在吴郡过的太舒服吗?”
严白虎身形雄壮,尤其是那宽阔厚实的肩背,当真如猛虎一般骇人!
他往道路上一站,训斥的严舆抬不起头来。
严舆等着严白虎骂完,才满是不服道:“那兄长说,如今应该如何呢?”
“难道兄长是要我再去还一次礼物,将婚约退掉吗?”
“那可是刘邈!是汉室宗亲!我等若是真如此做派,便是与那刘邈结下了死仇!”
严舆夸张的形容刘邈如今的实力
“他治下的百姓足有百万!人人富裕,在街道上张袂成阴,挥汗成雨!比之整个吴郡的人还要多!”
“他麾下的士卒带甲十万!都穿着用鱼鳞铁片编制的甲胄,用着山中精铁锻造的武器,每次拉开弓弦都会发出雷鸣!”
“他的谋臣、猛将更是如雨如云!要是得罪了这样的人,兄长难道以为我们还有活路吗?”
“……”
严白虎从愤怒变得将信将疑:“那刘邈,真的强大到这样的地步了吗?”
“我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不成?”
严舆见严白虎没有再骂自己,知道严白虎心中已经有了松动,于是趁热打铁
“世人都说那刘邈是无能之辈、好色之徒,不过我此次前去,亲眼见到他后,才知道此人煌煌有贵气,便是王朗、许昭那样的名士都不如他。而且最重要的是……”
严舆深吸一口气,这也是他对刘邈最看重的一点。
“那刘邈身为汉皇贵胄,却并不嫌弃我出身山越,以劫掠为生,不但与我把酒言欢,称兄道弟,还愿意迎娶兄长的女儿!”
“兄长,你仔细想想,在这江东的达官贵人中,真的有人愿意看的起我们,愿意与我们相交的吗?”
“那刘邈有没有雄才大略不好说,可其治下百姓安宁,并且不轻视我们这样出身的人,难道不比许贡强上许多?”
严白虎也是哑口无言,显然没想到自己的弟弟仅仅是去了一趟金陵,就能这样推崇刘邈。
而且最关键的是……严舆说的好像并非没有道理!
若是刘邈真的愿意迎娶自己的女儿,那严氏虽说不能一举成为豪门望族,可终究不会继续遭人轻视。
当年的大将军何进屠户出身,可待其飞黄腾达之后,便是出身汝南袁氏的袁绍、袁术,不也要屈身侍奉吗?
眼下刘邈既然已经将机会放到眼前,那如何有不拼一把的道理?
严白虎眉头深锁,一时间思虑万千,却又不敢草率决定。
此时却有吴郡太守许贡的使者前来。
与上次仅仅是指责不同,这一次的许贡使者明显更加愤怒,不过这愤怒更多的还是惶恐之下的色厉内荏。
“豪帅怎么能够这样呢?为什么要将女儿嫁给刘邈这样的人呢?您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这样的质问让严白虎不满:“我将女儿嫁给谁,难道还需要得到郡守的应准吗?”
“既然郡守这样操心小女的婚事,那之前与吴郡张氏之间发生争端的时候,怎么不见郡守前往张氏那里替我说情呢?”
许贡使者暴跳如雷:“这能是一回事吗?”
“如何不是一回事?”
严白虎看到这使者也厌烦,岂料这使者也是个口无遮拦的主
“吴郡张氏不愿意迎娶豪帅的女儿,是因为门第之间有着差别,这哪里是我家郡守能够解决的呢?可如今刘邈与豪帅联姻,却是为了分化你我两家啊!”
严白虎听许贡使者一口一个“门第”,顿时也恼了!
“门第?若许贡他真的有心,以郡守之尊出面,难道那吴郡张氏还会拒绝不成?恐怕不光是在那吴郡张氏心中看不起我等的出身,便是在你家郡守面前,也一样以为我等是低贱之人吧?”
严白虎不由分说,直接令人将许贡使者给驱赶出去,同时也终于做好决定。
让严舆将自己女儿严氏以及一些家眷护送至金陵,全当是给刘邈递上投名状,他自己则是据守乌程县,不再理睬许贡!
鲁肃此时也终于抵达余杭,前往拜访许昭与盛宪。
等到了许昭居住的地方,鲁肃这才知晓许昭为何有能力庇护被许贡迫害的盛宪。
北方边境的一些豪族为了防范鲜卑、羌等异族的侵犯,常常修筑坞堡,以作抵御之用。
这个习俗后来传入中原,恰逢王莽乱政,一夜之间多出了无数坞堡在中原大地拔地而起,成为了各地豪族的庇护之所。
虽然光武皇帝刘秀下令摧毁坞堡,但禁之不能绝。
而随着黄巾之乱的爆发,坞堡的建造也是愈演愈烈,成为风俗。
江东当地的豪族因为山越逐渐猖獗,也开始有了修缮坞堡的习惯,并且因为江东多是山地,便在山间开垦田地,以作“田庄”。
鲁肃此时来的的地方,就是这样一座田庄。
其形势险峻,若非有千人大军,恐怕极难攻克!
难怪许贡不愿意来这里追逐盛宪,看来除了顾忌许昭的名声外,多半也有此地太过易守难攻的嫌疑,所以才放任盛宪在此。
鲁肃来到许昭处本欲拜访,却被告知许昭并不在家中。
“无事,可以等候。”
鲁肃一连住了三天,还是不见许昭和盛宪的踪迹,就知道许昭和盛宪多半是不待见自己……或者准确的说,是不待见刘邈。
随着刘邈占据丹阳全境,其施行的三长制和均田制也自然而然也早已流传出去。
见微知著,从政令,往往就能知道主政官员的政治抱负和意向。
刘邈的三长制度和均田制度,毫无疑问是想要抑制豪强,阻止兼并土地。
而许昭既然拥有这样的田庄,显然也是豪族出身。
不是所有豪族世家出身之人,都能和顾雍一样,在受到蔡邕那样的大儒教导后,可以将国家和道义凌驾于家族财产之上。
或者说,绝大多数的世家豪族都和许昭一样,对刘邈的政令几乎有着天然的抗拒。
所以在明白许昭对自己,同时也是对刘邈的态度后,鲁肃也不再久留,立即起身返程。
在鲁肃回去的路上,恰好听到了刘邈迎娶严白虎之女的事情,顿时一扫之前的郁闷!
“主公说的没错,如今大争之世,岂能以常理度之?”
鲁肃一开始去寻盛宪的计策,表面上看是在找进攻许贡的借口,可实则其实是对吴郡本地士人的拉拢。
既然这些本地士人并不待见刘邈,刘邈也没必要用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反正如今已经与严白虎结成姻亲,就区区一个许贡,难道还能抵挡刘邈麾下的大军不成?
“抑制兼并,本就是根本!既然这些吴郡士人不体面,那将来我就帮主公让他们体面!”
鲁肃回到刘邈身边后,便重新调整自己的战略方向。
刘邈看着这份明显更加干脆果决的战略,也是笑道:“这才像话!”
“现在所欠缺的,只有拿下吴郡的时机了!”
第114章 反常的诏书
和刘邈自己这边的悠闲不同,隔壁的许贡已经焦虑到夜不能寐的地步。
眼下江东的局势就是,许贡不但知道刘邈要和自己打一仗,还知道刘邈大概就会在秋收之后粮草充裕之后出兵,更知道自己在面对攻破长江、驱逐周昕,斩杀祖郎的刘邈而言,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本以为能凭借严白虎的兵力防守,谁知道两家竟然莫名其妙的联姻,将许贡彻底逼向了绝路!
这样的局面,让明明坐拥富饶吴郡的许贡束手无策,不知如何应对。
“王景兴那边怎么说?”
“王朗并不愿意出兵,他说他只是会稽郡守,没有私自带兵前往吴郡的权柄。”
“腐儒!”
早在数日之前,许贡就派门客前往会稽郡守王朗处,想要邀请他出兵一同抵御刘邈,可王朗竟然始终恪守规矩,搬出汉律,不愿踏足吴郡!
眼看严白虎跑回乌程县据守装死,王朗又不愿发兵支援,许贡已经是有些焦头烂额。
虽然如今还不能见到刘邈大军的踪迹,不过每当许贡看着田地里的粮稻长大一些,就知道这是距离刘邈进攻自己的时间又近日了一些。
这样的等待,仿佛就是被告知了死亡的时间,却只能慢慢等待,其余什么事情都做不成一样,压抑、绝望、焦虑、迷茫。
许贡的门客看不下去许贡这个样子,于是朝着许贡献计:“既然如此,您为什么不团结吴郡的百姓,现在开始积极备战呢?”
“吴郡不像丹阳,没有山川之险作为抵抗。刘邈麾下的周瑜、程普等人既然能跨过长江天险,在恶劣的环境中击败周昕、祖郎,那就算我现在征召几万百姓,又怎能和他们抗衡呢?”
许贡语气悲观,但门客却纠正许贡,认为许贡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那些随时可以驱使的民哪里称得上是百姓呢?其实说是百姓,不过就是四姓罢了。”
许贡方才会意。
“你是说……吴郡四姓?”
“正是!”
“那就更不可能了!”
许贡本以为门客中出了什么大才,可听到后却是有些失望。
“吴郡四姓中,陆家与刘邈渊源极深,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一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怎么可能帮我呢?”
“顾雍又被刘邈以长史之位招揽,也没有可能帮助我。”
“剩下的张姓、朱姓虽然与刘邈没什么瓜葛,可……”
许贡有些欲言又止。
因为此事,又牵扯到了前吴郡太守盛宪身上。
许贡领下吴郡太守后,一直忌惮盛宪,便想要迫害于他。可当时盛宪的友人吴郡人高岱亲自前往徐州向陶谦求救,陶谦并未立即相救,高岱为之憔悴泣血,水米不入。陶谦感其忠壮,认为他有申包胥之忠义,这才答应给许贡写信,并排除士卒前来,想要搭救盛宪。
而许贡痛恨高岱阻挠他除掉盛宪,于是提前就将高岱的母亲关了起来。好在高岱才辞敏捷,好言致歉,这才让许贡最终放过自己的母亲。
不过高岱见许贡前,就让朋友张允为他备好船只方便逃亡。许贡在放走高岱及其母亲后果然后悔,又让追兵前去追击,只可惜追兵和高岱错开了道,这才让高岱和其母亲逃过一劫。
……
而之前发生的这事中,那高岱的朋友张允,就是吴郡张氏的人。
有这样的过节在,那吴郡张氏的人,又怎么可能帮助他呢?
门客自然知道这段往事,不过他敢提出这样的计策,自然也有自己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