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者 第481节

碧绿的火焰之池就在距离他们不过三百尺的地方,火焰带来了深重的寒意,恶魔们不以为意,而那些会被火焰影响到的弱者也已经被血战剔除,克瑞玛尔有点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葛兰,银指公会的首领,他是与恶魔签订了契约还是被陷害到此不得而知,但看站立的位置与神态还是相当不错的,毕竟他身上的诅咒可以让他得以无数次地重生,而每次重生都恢复到他最完整的状态。他也看到了黑发的龙裔,盗贼弯曲手指,眨动眼睛,和施法者隐秘地打了一个招呼。

而在葛兰身边,是阿瑟,他已经抛弃了人类外表的伪装,骨头还是令人遗憾地发灰,不过从下颚骨来看,他一定处于一个异常饱足的状态,几乎可以与黑发的龙裔媲美了。

他们的主人,格拉兹特最忠诚的一个下属,曾经在格拉兹特不幸被主物质位面的法师囚禁了一百年的时候代为统治三层层面的维茵,一个巴洛魔,正坐在他的宝座上,在与克瑞玛尔的视线相碰触的时候,他甚至温和地点了点头,除了外表之外,他确实有点不像是一个恶魔。

异界的灵魂向维茵深深地鞠了一躬,随后他注意到在两位军团首领的宝座下,跪伏着一个人类法师,他两鬓灰白,皱纹横生,只有眼睛如同黑暗中的炭火那样闪闪发光。

是因为犯了什么过错所以要被公开处决吗?异界的灵魂在心里问道。

不,巫妖说,不是惩罚,恰恰相反,是奖励。

这是一个将人类直接转化为恶魔的仪式,从某个方面来说,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奖赏,因为一般人类的灵魂堕入无底深渊后,如果没有被恶魔与魔鬼直接吞噬,做成货币,那么迎接他们的就是被抽去魔法力量,投入无底深渊,在无尽的黑暗中孵化成蛆虫,蛆虫相互啮咬,吞吃彼此,最强壮的一个将会蛹化成最低阶的怯魔或是劣魔,然后,它们再进一步地通过杀戮与欺骗晋升,从小魔鬼和夸塞魔一步步地往上攀爬,直到成为拥有领地与名字的大恶魔或是大魔鬼。

但如果一个人类被恶魔,又或是魔鬼认为有值得奖赏的价值,那么他就会被直接转化为恶魔或是魔鬼,至于等阶,就要看他本身蕴藏的魔法能量了。

费瑞克希尔懒洋洋地坐在黑发龙裔的怀抱里,这对于恶魔们来说,是一场难得有趣的戏剧,一般来说,转化仪式会非常漫长,因为每个阶级都需要三个小格的时间,但不确定性让恶魔们得以忍耐,作为赌金的灵魂宝石在弗洛魔,狂战魔以及迷诱魔中传来传去,一些不看好这个人类的恶魔认为,他顶多只能转化为一个夸塞魔,而另一些恶魔认为,他至少可以成为一只八条腿的狩魔蛛,比他们更为高阶的恶魔们没有赌博,但每一双眼神中充满了兴致勃勃的恶意,如果不是能够站在这里的人类都已经不再是普通意义上的“人类”,他也许会在转化之前就因为惊怖而死。

维茵伸出覆盖着火焰的手,火焰笔直地投出,落在法师的身上,随即恶魔们就听到了惨烈的嚎叫火焰在法师的身上燃烧了起来,却并未如同寻常火焰那样让他的皮肉焦黑,骨头脆裂,它们就像是无形的细小刀刃那样将所触碰到的皮肤切开,露出下方的脂肪与萎缩的肌肉,它们就像是有生命的那样往下钻去,骨头涌动着从身体内部刺出,被转化的人类不完全地倒在地上,被他的骨头支撑着,而他的耳朵,嘴和鼻子里都流出了黏稠的血和内脏。

这样的折磨持续了大约有九次战斗那么久,然后从已经完全辨识不出物种的血肉泥沼里钻出了一只蛆虫,它昂着头,头上镶嵌着那个法师的面孔,神情无比痛苦,又满是贪婪,就在下一刻,它低下头,开始吞吃自己的残骸。

蛆虫吃掉了残骸,重新化为一个大蛹用掉了三个小格的时间,然后一只夸塞魔从蛹里钻了出来,他目光茫然地注视着周围,似乎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处在这个境地被转化的人类不会记得之前的事情,站在这里的已经是一个真正的恶魔了。恶魔们正在争论赌局是否已告结束的时候,新的夸塞魔突然委顿了下去,他的肢体就像是崩碎的积木那样堆积在地上,随之一只狩魔蛛从其中诞生,这个形态维持了很久,久到恶魔们认为他不会再次晋升了,但让一些恶魔失望的是,这个人类转化的恶魔又连续晋升了两次,最终成为了一个狂战魔。

对于这个结果,维茵是满意的,至少看上去如此,新的狂战魔被他指令率领一个小队,而费瑞克希尔轻轻鼓动手掌,对于这个深受她父亲宠爱的恶魔领主,她也是相当谨慎的一个狂战魔并不算什么,但一个好作品总是比一个令人失望的淘汰品更值得恭维的。

“我不相信。”在魔鬼的一方,一个深狱炼魔不那么高兴地说道:“他只是在嘲弄我们。”

“认为我们和他们一样的蠢?”另一个军团长说,带着魔鬼惯有的讥诮。

“谁都可能背叛格拉兹特,”第三个军团长说:“只有维茵不会。”

第650章 血战【4】

在新诞生的狂战魔回到自己的军团之后,费瑞克希尔站了起来,格拉兹特之女毫无预警地指向了黑发的龙裔一个突兀的拔擢。他仍然是一个尚未被转化成恶魔的龙裔,但他现在的权势已经几乎与迷诱魔并肩。他的下属中,有着不下十位狂战魔,三十名弗洛魔以及一百二十只狩魔蛛,有六位娇媚的魅魔为他效力,还有数以百计的夸塞魔以及怯魔恶魔心中的平衡猛地一下子被打破了,他们的视线就像是有毒的针毛那样刺入这个黑发施法者的躯体。

不过也许是为了减缓,或是有意加重这份嫉恨,维茵站了起来,这个身高十二尺的巴洛魔神情威严地擢升了另两位主物质位面的新人,也就是盗贼葛兰与巫妖阿瑟。当然,在他的军团中,他是有这个权利的,但如果他的下属想要证明这两个主物质位面的新人并不值得他们所能得到的荣誉,总是能够有着千万条路径可走的,最简单的莫过于提出挑战在不越级的前提下,任何一个狂战魔都可以向他们提出挑战,胜利者就能获得失败者的所有,这就是恶魔们最愿意去遵行的法律。

一个狂战魔迫不及待地走入了葛兰的帐篷,但让他失望的是,盗贼并不在帐篷里,而一个与他达成了盟约的魅魔用他们约定的手势告诉他那个盗贼正在前往费瑞克希尔所率军团的路上,“难道他想要去求得费瑞克希尔的庇护吗?”狂战魔纳闷地想到,如果这样,维茵的脸色一定会异乎寻常的坏。他笑了,作为一个狂战魔,他的头脑无法与迷诱魔或是判魂魔相比,但他也知道恶魔的军团长中也同样存在有残酷的竞争,这点并不因为费瑞克希尔是格拉兹特的女儿,或维茵是格拉兹特最忠诚的下属而改变,而叛徒,很遗憾,虽然恶魔中不乏叛国者与投机者转化而成的家伙,但他们也同样非常地讨厌那些阴奉阳违的蠢货。

至于巫妖阿瑟,他总是被不死生物们簇拥着,而他麾下有着三位死灵骑士,还有幽魂以及阴尸,他一点也不关心他会因为这次晋升而拥有多少下属作为一个巫妖,甚至是死亡也在被他质疑与探究的范围之内,更别说是活着的生物。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暂时还没有收到打搅,不过这也是时间的问题,巫妖在无底深渊并不罕见,而恶魔们同样乐于品尝他们枯干但纯粹的灵魂。

“这是什么?”葛兰问。

“塔那里肉片炒巴特祖肉片。”费瑞克希尔的擢升命令简直就像是一支为恶魔们指出方向的箭矢,在还未完全离开这位格拉兹特之女的视线的时候,就有狂战魔发出了挑战。当然,最后的结果毋庸置疑,克瑞玛尔的存在是出自于任何想象之外的,恶魔失去了性命,还有酌情切割下的一块肉,至于魔鬼的肉,那根本就是永远无需担心匮乏的材料,它们被投入炒锅【不要问他是怎么来的】后,还在不断地扭打,血水飞溅,热闹滚滚。

“这真的能吃吗?”

克瑞玛尔看了葛兰一眼:“能。”他的身体之中流动的体液与血液都是纯正的正能量,所有吞吃下去的东西,无论是金属还是岩石,都会被瞬间分解,恶魔与魔鬼也是如此,至于葛兰……

在数个呼吸之后,葛兰睁开眼睛,他从地上坐起来,悲哀地发现克瑞玛尔甚至没有在他宛如婴儿的身体上象征性地覆盖一条毯子,他检查了一下腹部,那里已经平滑完整如初那些在他的肠胃里仍然吵吵嚷嚷,大打出手到把他的内脏与皮肉撕裂的肉片也已经消失不见他是说,克瑞玛尔给他的那些。还有更多的肉片在炒锅里不顾一切地搏杀,而黑发的龙裔正全神贯注地拿着两根细长的精金棍,在炒锅里翻来覆去,肉片缠裹在精金棍上的时候葛兰可以听到轻微的咯咯声,就像是这些肉片还有着牙齿似的也许真的有。

葛兰的衣服倒是被整齐地折叠好,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盗贼停顿了一下,他的那些魔法用具被搜出来,放在衣物的最上方,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他的好奇心才是导致他死了一次的罪魁祸首。

“您觉得血战……”葛兰问:“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我的契约是五十年。”克瑞玛尔说:“不但是魔鬼,就算是恶魔也不会做赔本生意的。”

“它会持续上五十年?”

“不,我是说,”克瑞玛尔一点也不想让恶魔们认为他能够预计到血战何时结束对于一个外来者来说,太过分了,这是仅仅属于恶魔与魔鬼的神圣战争,即便是他们,也只是值得尊敬一二的“工具”,而不是他们之中的一员:“我是说,我们的服役时间不会因为血战而产生改变。”

“但如果是人类的话……”葛兰叹息道。

“如果需要用到我们,”克瑞玛尔说:“那么就算是人类,也不会比恶魔们更好对付一些的。你的那些下属呢?”

“正在为塔那里而战。”葛兰露出一个轻微的微笑:“你的下属呢?”

“一样。”克瑞玛尔看了他一眼,而盗贼突然举起手,捏碎了一个符文:“我们正处于一个非常不利的位置。”他咬牙切齿地说:“那些恶魔们在玩弄我们……大人。他们故意把我们放在了一个岌岌可危的位置上,我们不但要对抗魔鬼,还要对抗数量相等的恶魔。”

“所以?”

“一个盟约,”葛兰说:“我们三个。”

“三个?”

“你,我,还有阿瑟。”葛兰说:“我们要拿回自己的契约,无论使用什么样的手段。”

克瑞玛尔笑了,“听起来不错,”黑发的龙裔漫不经心地将肉片夹到盘子里,他的手势熟练而优雅,即便那些肉片一直在疯狂地扭动,也没能对他造成哪怕一丝影响,而且比起葛兰吃过的那些,它们竟然溢出了肉类的香味,表面也有了金黄色的油亮光泽,洒满了盐和香料的粉末。就连相互纠缠着的活泼姿态也只能让人联想到肉质劲道之类的形容。总之,它们突然变得好吃起来了看上去。

葛兰转过头:“你觉得怎么样?我的符文并不能坚持很久。”

“我不会给你答案,”克瑞玛尔说:“但你可以去问问阿瑟。”阿瑟也不会,但葛兰如果想不到他们原先就是一个天然同盟就实在是太白痴了,除非他们之中有一个被转化成了恶魔,或是死亡【消亡】。

葛兰离开的时候没有惊动围绕着帐篷的恶魔们,不过克瑞玛尔觉得,这个问题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那么什么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呢?”异界的灵魂喃喃道它等待着同居者的回答,但没有,同居者似乎仍然处于冥想之中,那么好吧,也许它可以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和他商讨此事。

曾经的不死者在识海深处睁开眼睛,他知道葛兰为何而来,但他知道后者只能一无所获地离开。

葛兰同样造访了阿瑟,奇妙的是这个巫妖对葛兰简直可以说是和蔼可亲也许每个法师与术士都会对葛兰露出笑容的,这可真是一样值得长久研究的新鲜事物,一个有着神祗血脉的杂种,背负着另一个神祗的诅咒,或者说,被扭曲成某种祝福的诅咒,尤其是对于这些不死者而言没有什么能够比死亡的秘密更能够激发他们的兴趣了。

银指公会的首领险些认为自己无法走出那个帐篷,但也许是玛斯克留在他身上的符印还是起到了应有的威慑作用,阿瑟最后还是退却了,而葛兰也已经得到了他真正想要的那个答案。

只是盗贼之神玛斯克或许会感到遗憾的,因为他所期望的结果一个都没出现。葛兰取出身上的魔法用具中的一个,它看上去只是一个蕴藏着防御法术的符文雕像,但在感觉到玛斯克想要的东西的时候,它会微笑,而葛兰所要做的只是将这个变化传送出无底深渊,但葛兰把它从自己的长内衣中拉出来的时候,玛斯克的小雕像仍然紧闭着眼睛,嘴角下垂,露出不满至极的神情。

有那么一霎那,葛兰突然感觉到脊背发寒,如果他在克瑞玛尔的帐篷中陷入昏迷的时候,这枚符文雕像产生了变化,并且被那个黑发的龙裔发现了呢?他告诉自己一个凡人,一个龙裔不可能施法欺瞒过一个神祗,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手足冰冷直到现在,他也不能确定对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们曾经是那样的不同,但自从在格瑞纳达看到克瑞玛尔,葛兰发觉,他们正在无限制地相互影响,这种改变不是可以用眼睛看到或是鼻子嗅到的,只能说是一种感觉葛兰不会因为这种改变而高兴,不,他只会觉得恐惧,因为他很清楚,攀爬德行的峭壁可能需要用上一百倍的力气,而堕落只需要放开手指就行了堕落的过程甚至胜过人间的一切享乐,他有过,他知道,而他也已经看了太多。

无论是作为盟友,还是作为敌人,葛兰更希望能够面对另一个。

他在回到自己的阵线上之前,听到了一声悲哀的惨嚎,然后就是一场恶魔们的狂欢他们抓住了一个人类,一个格拉兹特的牧师,弗洛魔在空中就把他撕开了,而下面的怯魔与夸塞魔跳跃着抓取热腾腾的内脏,狩魔蛛们狂躁地打响螯肢,连着怯魔一起将新鲜的血肉吞到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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