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8章 袖里乾坤
任凭周毅想破脑袋，他都没想到，林轩这时候会提买画的要求。他好奇的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才不可置信的指着那画，确认道：
“买画？你要买它干嘛？据我所知，杨老师那儿唐伯虎的真迹可不缺啊。”
周毅倒是不排斥卖画，他收藏玩古，主要就是为了赚钱。换了个人这么要求，他真不一定追问。但是林轩说要买就奇怪了，林轩这会儿的身份就是个古玩商，作为商人有利可图才会出手，现在他放话行价买，那就是没赚头。
这师出反常必有妖，由不得他多问两句。
“周叔，跟您我就把话全撂了，您是不知道，我和齐鸣才来魔都没几天，就被欺负了。”
林轩眉眼低垂，语气沮丧，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样子，说着，他就把帮人鉴定，金胖子威胁上门，差点拳脚相向的事情，添油加醋的给说了遍。
因为齐鸣虽然是杨朝明的弟子，但跟周毅是初次见面，没什么交情。林轩生怕这位老爷子借故推脱，所以干脆把自己也说成了主角之一。
“周叔，我们俩虽然初来乍到，但既然想进这圈子，就不能怂了。这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要不给他点颜色瞧瞧，往后怎么在魔都古玩圈立足，到时候不是谁都能欺负。
所以，我俩就想给那金胖子设个局，找回点场子。想做局，就要有好东西，本来还打算找找，正好赶巧，在您这碰上了这画，那也是缘分。”
不得不说，齐鸣也觉得这画很合适。这种尺幅的唐伯虎真迹，市面上绝对能到1千5百万。而要是张大千的仿品，那顶多就是3百万左右，这要是真让金胖子上套，铁定够他吃一壶的。
周毅听完林轩的一通述说，却并没有应声，而是踱步坐回了自己位子，手掌轻抚扶手，面色严肃，场面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齐鸣担忧的看向林轩，其实也有点怪这小子把话说的这么彻底。反倒是林轩，回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后，自顾自的坐回了位子，淡定的喝起了茶。
“呵，这画我不能卖。”
片刻后，周毅似是想通了，轻呵一声，只是答案却让齐鸣下意识的皱起眉头，林轩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放心。
果然，＜不卖＞两字才落下，周毅一改之前严肃表情，轻笑出声：“你们都来了魔都，受了委屈，我这做长辈的要不帮着找回场子，实在说不过去。
而且，这画怎么说都是大千仿作，拿这画给那胖子，最后也有点便宜他了。”
“周叔，以后您就是我亲叔了。”林轩嬉皮笑脸的走到周毅身边，很是狗腿的给他茶碗里添了些茶水，随后又问道：“不用这画，那用什么？难道您那还有更合适的？”
“你小子，这脸皮是真练出来了。怎么？这是还想借机探探我的宝库啊。”
周毅白了林轩一眼，调侃了句后，话锋又是一转：“谁说我不用这画了？我只是连画都不想给他。呵呵，说到这些旁门左道，你俩小年轻，到底是外行了。”
齐鸣一时也没理顺这话里意思，用这画对付金胖子，却最后画都不给对方，那这局该怎么做？人家能在藏宝楼开店，也不是傻子啊。
周毅没有立刻解释，而是起身，说是时候不早，先吃午饭，怎么操作，下午就知道了。
客随主便，齐鸣和林轩虽然不知道这老头骨子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跟着去了餐厅，一顿饭倒是吃的其乐融融。饭后，三人再次回到刚刚的客厅，早上刚看完的包袱瓶和画，也都大咧咧的摆在那，显然他们走的这段时间也没人收拾。
几人坐着闲聊了一会儿，管家领着个40出头的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很高，看着至少一米八三，身形偏瘦，上身是件洗的发白的宽松牛仔外套，下身工装裤，裤管上还沾着些泥浆，脸上说是沟壑纵横有点夸张，但绝对的饱经风霜。
进屋后，男人走到周毅身前2米远的位置站定，随后很是江湖气的一抱拳，腰背弯成90度，深施一礼，恭敬道：“周爷。”
“行了，小山，现在都不兴这套了。”周毅朝男人抚了抚手，出声让男人起身，开口道：“先坐，找你来，你心里应该也有数。
所以，我也不多说了，以前的本事还在吗？”
小山微微曲身，拱了拱手，恭敬答道：“祖上传下的本事，虽然不用了，但也不敢忘。”
“没忘那就好。这回的事儿，很简单。”
周毅一指茶几上的画轴：“把这画卖给个胖子，然后把画和钱，都给我带回来。”
齐鸣看了看林轩，越发不懂了。
似是看出了两人的疑惑，周毅兴致又好，解释道：“小山会一手＜三仙归洞＞＜袖里乾坤＞的小把戏，用在这事儿上正好。”说着，他朝那小山努了努下巴。
小山会意，走到了茶几边，将那画收起。
原本50厘米宽，1米3长的画，变成了一根长轴，小山拿着长轴放回锦盒，这一切都在齐鸣和林轩的见证下完成，也没什么异样。
做好这些，小山拿着锦盒走到了两人面前，伸手一递。
齐鸣不明所以的接过锦盒，但盒子入手第一时间，他就皱起了眉头，这盒子不对，轻，太轻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第一时间打开了盒盖，里头空空荡荡，哪来什么画。
“我靠，牛批啊！”林轩见状，眼睛瞪老大，随后目光不停扫向面前的男人。
而这小山，满脸淡然之色，甚至双手像两侧打开到与肩同宽的位置，一副随你检查的架势。
“大哥，冒犯了啊，您别介意。”
林轩还真停好奇，走过去，伸手在男人小臂，小腹，胸口，后背，一阵摸索，但都没找到那幅画，那画就跟消失了一样。
齐鸣坐着没有过去跟一个男人动手动脚的意思。不过，透视之下，他却是看出了端倪。那画就在男人身上，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画轴一端被系上了一根透明的线，从粗细颜色上看，应该是鱼线。
鱼线一端系着画轴，另一端则套在了男人右手中指上，手指一松一拉间，那画轴就在男人后背和手臂间来回变换位置，所以不管林轩怎么摸，总差了一拍。
“厉害啊，大叔！这就是刚刚周叔说的＜袖里乾坤＞吧~”
找了会儿，还是没找到，林轩也只能放弃，看向这人时一脸的好奇加佩服。
“都是些街头表演糊弄人的小把戏，您过赞了。”小山脸上无悲无喜，随后一抖手，那卷画轴就从他右手袖口里滑到了他手上。
这一手，又让林轩不淡定了，画轴可不是什么小东西，那袖管，他也摸了好几遍，刚刚确实没发现。
“啪啪！”
周毅鼓了鼓掌，将几人注意力拉回，笑道：“小林子，你就别琢磨了，小山练这手练了几十年，要被你能看破，那他那么多年不是白瞎了。”
调侃完林轩，他又看向小山：“这事儿具体怎么办，你就听他俩的就成。事情办好了，尾巴我会替你处理掉。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你们就可以去打打前站，早去早了吧。”
小山再次朝着周毅恭敬作揖，一点都没拖泥带水的应了声：“是！”
齐鸣和林轩都听出了，周毅话里有了送客的意思，便也就没再多留，礼貌道别后，拿着装画的盒子，领着小山，就出了别墅。
第 449章 五花八门
齐鸣和林轩带着那小山，被管家恭敬的带到门口，礼送出门。
门侧围墙边，小龙张奥正靠着车，抽烟聊天，看到几人出来，赶紧丢下烟头，踩灭。张奥很是自觉的，走到了驾驶位，小龙则是帮着拉开了门。
“山哥，您先。”
林轩率先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叫小山的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一头钻了进去，林轩顺势坐到中间。齐鸣则是朝着不远处追着一只扑棱蛾子到处乱窜的小紫叫了声。
刚刚是去见长辈，还是不熟悉的长辈，所以他没带上小紫，好在这儿的绿化做的也不错，小家伙在外头疯来疯去也没无聊，听到齐鸣招呼，小东西立刻跑了回来，沾着泥水草屑的爪子，就这么勾上了齐鸣裤腿。
齐鸣无奈的叹了口气，为了见人，他今天穿的还挺正式，一身西装，结果被小紫三两下就给勾出了线。自打养了这小东西，他跟好衣服是没缘分了。
小紫却不知道齐鸣所想，爬进他怀里后，就没心没肺的拱来拱去，跟个癞皮狗一样。
自家麒麟，他不宠谁宠，齐鸣心态放稳，也就不计较，绕到一侧，拉开车门也坐了进去。
来时4个人，回去的时候就变成了五个，好在童欣晴给齐鸣这辆保时捷是SUV的车型，几人里也没谁是胖子，所以三个大男人坐在后排，也很宽松。
这位周爷口中的小山，性格似乎偏冷淡了些，亦或者是不想跟齐鸣他们接触，所以一上车，他就缩进了最里头，头还偏向车窗一侧，完全不朝两人看。
不过，林轩却对他极感兴趣，时不时拿眼睛偷瞄着小山，尤其是看到小山这会儿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手上功夫的时候，更是按捺不住好奇，开口问道：“小山哥，您这转打火机，挺有意思啊。能不能教教我？”
林轩这么一开口，齐鸣也好奇，探出身子看去，只见小山的左手上，拿着个打火机，外观是很普通的那种银色ZIPPO打火机。
转笔，转硬币，齐鸣都见过，但能把那么板正的打火机，玩的出神入化的倒还初次看到。
只见那长方体的打火机，在他的动作在，跟条游鱼一样在指缝间穿梭，一会儿中指缝，一会儿食指缝，时不时还能像是指间陀螺一样，贴在指肚上飞速旋转。
林轩点名道姓的问了，小山就算再高冷，也不好装着不理，于是他撇过头，看向林轩，淡淡问道：“你想学？”
“嗯嗯。”林轩很是自来熟的连连点头。
不过，下一刻，一盆凉水就浇到了他头上，小山只是瞄了他的手一眼，便直接拒绝：“你！学不了这个。”
林轩想着，这应该是对方懒得教，找的借口，却不想小山一指齐鸣：“他，要是想学的话，倒是可以。”
“为什么！”
林轩有点破防，这不是看不起人嘛！他本想说＜凭什么＞的，话到嘴边，变成了＜为什么＞。
小山伸出右手，五指张开，解释道：“你的手指，不够长，想学简单，但想玩的好，这身体条件，也是必须的。”
林轩看看那又细又长，看着像是打篮球或者弹钢琴的手，再看看自己，他手指既不粗也不短，但跟面前这只手比，确实算普通。
“小山哥，周爷说您练这袖里乾坤，练了几十年。那这东西入门难吗？”
知道对方不是刻意冷落，林轩也就释怀，再次问起了感兴趣的事儿。
“这个也挑人，教之前，师傅都会考察好，所以对我们来说入门不难。再往后，无非就是个练字。”
“那你师傅是高人了？”
“呵~”看着林轩有点热切的目光，小山轻笑一声，收起打火机，语气带着点自嘲：“我们三彩门的，就是走街串巷，混口饭吃的，哪有什么高人。
我当年要不是周爷，我早就病死街头了。”
“三彩门？”
齐鸣听他这么介绍，低声喃喃的重复了遍，隐隐觉得，这名字似乎挺耳熟。
“怎么？你听过？”小山看向齐鸣，好奇问道。
齐鸣复述的时候，声音不高，不过车内空间也不大，所以同在后排的小山和林轩都听到了他念叨。
“有点印象，是不是＜五花八门＞里的三彩门？”
小山眼睛亮了亮，打从见面起就没怎么变过的脸上，显出一抹意外之色，随后轻轻点头，这就算是承认了。
而夹在中间的林轩则还是云里雾里，齐鸣见小山没有开口介绍的意思，只能解释道：“＜五花八门＞的说法，我也是在大学的时候一节民俗课上听老师提过一次。
五花其实对应了，金、木、水、火、土五行，分别为金菊花、木棉花、水仙花、火棘花、土牛花。当然这其实是用五种花，指代五种职业，比如木棉花其实就是游街郎中。土牛花，指的是挑夫。
还有八门指在市场摆地摊，靠巧舌来挣钱吃饭的生意人，分别是：金、皮、彩、挂、评、团、调、柳。山哥所在的三彩门，排在八门第三位，旧时候，指的是街面上表演戏法的人。”
这解释算是比较公式化的，但其实这里头可没那么简单。＜五花八门＞开始的时候，指代古时候，那些不入流的贱业，从事这些行业的，那都是社会底层，久而久之大家抱团取暖。
但千人千面，人多了之后，大家伙儿胆子就大了，有些个心思黑的，自然也就不甘于老老实实赚钱。就比如木棉花里头的游街郎中，普通郎中能卖的药，他们卖，普通郎中不能卖或不敢卖的，他们也卖。
总之这伙人算是游走在灰色地带，是好是坏，全看个人。齐鸣当初在课上，也就听个热闹，没想到有一天还真在社会上遇到了。
几人说话的功夫，车子也进了市区，很快就进了藏宝楼边的一栋商场停车场。有了上次的教训，齐鸣这回特意挑了个离的远点的距离。
“小山哥，要不我跟你一块儿去？”下车后，林轩提议道。
齐鸣之前露过脸，再去店里肯定会让金胖子心生防范，但他还是生面孔，所以去打个配合倒也合适。最关键的是，他觉的这位手上功夫虽然好，但肯定不懂古玩，这要被金胖子绕进去了，虽然不会吃亏，但却也是个麻烦。
“不用了。周爷让我来帮你们，就是想把你们摘干净，你去了反而不美。而且今天也就打个前站，这么贵重的东西，肯定交易不了。你们可以就在这儿等着，回头有消息了，我联系。”
小山淡淡解释了句，随后拿起装着那画的锦盒，就夹到了腋下，一边走，一边掏出根烟，边走边抽，那身形背影，看着有种90年代那会儿，痞帅落魄风。
等人走远，林轩还是有点不放心，咕哝道：“够高冷的啊。他一个人行吗？”
齐鸣拍了拍他肩膀：“你不是说那周爷是魔都的地头蛇了嘛。他找的人，9成8没问题。而且，从那位的安排来看，也不想咱俩插手，咱俩就领了人家这份好意吧。”
林轩叹了口气，应声：“唉，就听你的吧。”
话落，他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那小山才出视线，肯定不是他，林轩心里好奇，谁会这会儿找他，拿起一看，嘴角不自觉的咧开，找来的居然是孙虎。
第 450章 入套
今天不是周末，哪怕城隍庙景区，人流也少了不少。宝瓷堂里的生意，有点不温不火，2百多平的店面里，也就零星几个客人在货架前留连。
而且任凭他们身边的营业员说破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