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仨个小崽子是咋回事啊？不认爹妈了吗？”于老蔫转过头，故作威严的板起脸了，“过个年，都翅膀硬了是吧？”
三人脖子同时一缩，眼看老爷子像是不高兴了，于大盛决定把这个难得的表现机会让给大哥，灵动的眼神瞬间递了过去。
若是从前的于大为或许还吃这一套，大哥嘛，自当担起这份责任！
现在，呵呵！没看见咱爸眼神迷离，明显酒喝多了么，谁知道会不会耍酒疯！
于是，于大为回以灵动的眼神，并且挑了挑眉，意思很明显，老爷子脸一板，福祸难料不好上前。
于大盛惊愕的看着自家大哥，出息了啊，这过年不仅长岁数，还长智商啊！难办！
仨人要是这样僵持着，最终估摸着都不好过。
便在这时让俩老人及所有孩子都意外的是，平日里少言寡语的大嫂竟然在这一刻站了出来。
“爸，您消消气，我们仨岁数都不小了，收压岁钱不合适。”韩静凡温柔一笑，“我想，要不我们三个一起给您二老拜个年，说几句吉利话，来年讨个好兆头。”
在场中，不论是大凤，二燕，还是于大盛，于大为，全都无比震惊的看着这位说话滴水不漏，笑容无比温柔的女人。
第25章 做爬犁
小芳在炕头角落里，更是两只小手前后倒腾的飞快，拼命的给大嫂竖起大拇指。
说的太好了！再看一眼两个缩着头的亲哥，哼！什么玩意儿！
心里决定了，以后她要跟着大嫂混！要像大嫂一样，爱看书，爱学习！
身为从前敌对关系的婆婆张云芹，此时也难得露出笑容，语言，气度，行为都拿捏的刚刚好。
书真的没白给她看。
于大为只是深深看了一眼妻子，没有说话，只是心中如何震惊，只有他自己知道。
要说这个屋子里最满意的，还得是于老蔫，家里的五个孩子，其实都不是爱学习的料。
箱子里的那些书，除了他自己没人愿意翻看。
如今有个爱看书的，也真的打开了他的书箱子看起了书，甚至学以致用。
他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半个学生在慢慢成长，这很好，非常好！
本想板着脸给老大老二出个难题，没想到却被自家的儿媳妇完美解答了。
人生在世，多半会遇到让你难堪的人，人强以示弱，哪里都不为过。
“你们三个，包括你们这些小的都记着老爸今天的话，不论们多大，不论你们多少岁，在爸妈眼里，你们都只是小孩子。”于老蔫露出慈父般的笑容看向三人，从口袋里又拿出三个红纸包，“还傻站着干什么拜年吧。”
“好嘞！”
“小凡，你就不用上炕磕头了，有孩子不方便。”张云芹适时开口。
“对。”于老蔫十分认可。
“那我也给爸妈鞠个躬，祝爸妈常福常寿常欢乐，多财多喜多健康。”
“好！给一百！”
“这也行！”小芳在炕头瞪大了眼睛，“爸，那我祝你们二老，祝你们……”
“祝什么，说得好，也给你换成一百。”
“祝，祝爸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于老蔫满意的点点头，在老幺（最小的姑娘）期待的眼神中，认可道：“老姑娘，这五十块钱你收的不亏。”
“哈哈哈！”全家人哄堂大笑，闹得小芳小脸通红，最后自己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晚上于大为带着媳妇回家，皎洁的月光下，他偶尔打量着媳妇绝美的侧脸，心里又不禁想起过去种种。
记得上辈子分家了以后，媳妇跟老妈的关系就越来越僵，更别提在一起过年吃饺子这种无比奢望的事情了。
好像人生重来一回，她也发生了一些改变。又或者，是不是自己只要稍稍用心去处理一下婆媳关系，韩静凡的未来也会变得更好呢？
过去已矣，不可追忆。如今的于大为觉得一切都很好，好的不能再好。
要是家里能更富裕一些，或许会更好。
初二初三，于大为依然带着媳妇去老爷子家，屯子里有老于家的晚辈后生，都带着来到于老蔫这，给老祖宗扣头上香，然后上着上着，大家就聚到一起打麻将了。
炕上一桌，地上一桌。
这是少有的同族活动，不是一个姓或者不是倒插门过来的，去祭祖的人家是很犯忌讳的，所以一屋子的，除了嫁进老于家的女人，剩下的都姓于。
小孩子们围在桌子旁，给自家长辈出谋划策，最后输了钱差点没被打出翔来，大一点的孩子就带着同族的兄弟姐妹们出去玩踢沙包。
农村的院子原本是很大的，可还是不够十几个孩子霍霍，于是出了院子找了个宽敞的房前，玩的是不亦乐乎。
过了初三，初四的时候家家户户的好姑爷便带着媳妇去老丈母娘家去探亲。
于大为同样如此，这两天他也没有闲着，而是在老爷子的仓库里乱翻一通，找到两根铁棍和木板，专心致志的做爬犁。
家里面打麻将老于家的长辈们，看到如此勤恳的于大为，嘴上都泛起了嘀咕，都说大为有了孩子变了，能干活了。
还有说一定是老于家的老祖宗显灵了，让于家这位大懒为知道干活了。
还有说这农机设备丢的好，丢的人长了心，比以前没心没肺的时候强太多了，都不抢着打麻将了。
这些个说于大为的，都是老爷子的几个堂哥堂弟，终归是一家子没什么不能说的。
于老蔫一直都是笑着点头，也不说大为如今多能干，也不说自家儿子有什么不是。
村里的人八百个心眼子，真要是把你捧到一定程度，说不得你就藏不住心里那点粮食了，甚至还会倒搭点，最后装的有多牛，死的就有多惨。
于大为用锤子跟洋钉将木板定好，两根粗点的木头放在下面，木头底下又被他扣了个细槽，用来把细铁棍塞里，这样减小摩擦力。
然后上面横着钉几块板，一条绳子将左右两边的木腿的圆环串起来，这样简易的东北爬犁就做好了。
于大为主要是怕韩静凡路走得久了累着，从于家屯到沟洼子一共六里地，虽然不算太远，可有个代步的终归是好的。
而且总不能空着手去，水果之类的抱着走十分不方便。
所以于大为这两天的工夫做了个大爬犁，看着一米多长半米多宽的爬犁，于大为又从仓库里找到一把破椅子，在他心灵手巧的运作下，改装成了一个小号椅子。
将小椅子固定到爬犁上以后，顿时觉得十分完美！
然后扭头抱着爬犁，跑到窗户下面，朝着屋里的韩静凡憨憨一笑，快乐的炫耀，像极了小时候搓几把泥球，颇有成就感的小孩子。
他也不管屋里有多少人看着，或是瞧不起他一个大男人为了个女人做爬犁，总之不管别人有多少想法。
于大为就那般快乐的举着手里的爬犁，炫耀着给韩静凡看。
“没想到大哥跟嫂子的关系这么好。”跟二燕一起嗑瓜子的于凤，扭头怔怔的看着大哥，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韩静凡有些羞涩的低下头，伸手示意于大为别总举着了。
天黑的早，刚有些暗，于大为便让媳妇坐在爬犁的小椅子上，然后拉着爬犁回家了。
村里的小孩看见了，全都凑过来，跟在爬犁旁边，又摸摸又看看。
小芳早已经站在了爬犁上面，双手把着小椅子的椅背，兴奋地朝大哥喊，“驾、驾！”
于大为也不生气，只是在贪婪的吮吸着空气里的一切。
那里面有炊烟味儿，饭菜香，有鞭炮的火药味，有冬天空气的清爽……
第26章 回娘家探亲
正月初四一早，于大为带着两箱水果和媳妇，拉着爬犁朝沟洼子屯走去。
丈母娘家四个孩子，大姐韩静萍，大哥韩国强，二哥韩国风，最小的便是韩静凡。
大姐比大哥还大三岁，早早就嫁给了一个粮库吃公家饭的，家住镇上，生活富足，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男孩如今已经十二，姑娘比儿子小两岁。
大哥韩国强在农村种地，跟爹妈住在一起，有一个大儿子，今年六岁。
不过于大为知道，他这位大舅哥未来还得再添上一位千金名叫韩影，只是于大为想到这个未出生的外甥侄女，心里还是有些情绪的。
小时候韩影跟韩静凡她老姑关系最好，只要寒暑假都会找老姑，在老姑家住下。
可上辈子韩静凡在油城自杀，那时候的韩影早已经嫁给了一个油城人，知道韩静凡离婚灰溜溜回到油城，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去韩静凡那看上一眼。
其实不只是韩影，整个老韩家都给人一种趋炎附势的感觉，唯独老丈母娘，是个心眼好的，为人真诚善良。
这也是于大为上辈子，经常不愿意带着媳妇回娘家的原因。
“冷不冷？”于大为穿着厚厚的军大衣，狗皮帽子的边沿早已经形成了厚厚的白霜。
“不冷。”韩静凡小脸红扑扑的，看向于大为的目光温柔似水，昨天自家丈夫教自己一些帮他泻火的本事，羞得她简直没脸见人。
这几天半夜，他也总是会主动起来，给炉子添点木头绊子，让屋子后半夜不至于太冷。
韩静凡这次终于确定，这个男人真的变了，每每想到这几天的种种，她都像吃了蜜一样甜。
没有刁难自己的婆婆，能顺利融入这个欢乐家庭的气氛中，还有贴心照顾自己的丈夫。
她觉得这一刻，哪怕是人生就这样结束了也值了。
“想什么呢？水果箱子快掉了。”
“哦。”韩静凡回过神来，急忙把脚下箱子重新推回原来位置，“大为，能求你个事吗？”
“说哪的话，咱们夫妻俩还用得着求吗？你就直接说吧，怎么了？”
“能一直这样吗？”
于大为茫然回头：“哪样？”
“就是，就是……”韩静凡下意识抿抿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几次行，一直这样可不行，毕竟主要是因为你怀孕了，所以我才体贴的……”于大为故作恍然连连摆手。
“哎呀，谁说这个啦！”韩静凡俏脸通红，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天儿太冷的缘故。
于大为莞尔一笑，认真走到她身边：“我懂的意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嘛。”
韩静凡怔怔的看着他，不愧是念过书的，真有文化。
于大为转身不再多言，牵起绳子，套在自己腰间，如那牛马拉车，继续朝着六里地外的沟洼子进发。
左右是刚刚栽下去防风林小杨树苗，虽然很纤细却笔直得如同一位位端枪的士兵，防风林外白雪皑皑的雪下面便是农家的黑土地，每年究竟能不能吃饱穿暖，全靠这片黑土地的恩泽。
两人走了四十多分钟，终于到了沟洼子，往左拐进入屯子里，一直走到差不多偏东边位置，就看见了一个四间砖瓦房以及当院的那条大黄狗。
大黄狗看见有人来了，龇牙咧嘴“汪汪汪”的便冲了出去，还好被木栅栏拦在了里面。
屋子里的人应该是看到有人来了，丈母娘单薄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了于大为的视野里。
于大为望着这位笑呵呵快步走来的老人，心思百转千回五味杂陈。
他上辈子和韩静凡离婚以后，就再也没见过这位特别疼自己的老丈母娘，一直到对方去世。
说实话，他心里是有些惭愧的。
他明白丈母娘这么疼自己，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希望自己能对她姑娘好一点。
可自己上辈子哪里做到了？就连韩静凡去世，也是在对方下葬之后他才知道的消息。
“去！死狗，去一边去！”丈母娘看见大黄狗嘲女儿姑爷乱叫，急忙从院子旁边拿起板锨，照着狗脑子就来一下子。
“嗷嗷。”大黄狗知道疼了，扭头就钻进院子里的狗窝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