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魁 第56节

李不琢道:“这倒无可厚非。”

郭璞却笑了笑,表情耐人寻味:“且听我说完,这于香卉的身份却有些意思,她是沈盧的姨妈,沈盧母亲的妹妹,也就是沈一春的妻妹。”

李不琢怔了怔,了然道:“沈一春亡妻的亲妹,怎么在沈一春手底下做事,难道至今未嫁?”

郭璞点头:“不错,我听说这两年,南通街上那两家盐茶行当生意每况愈下,按说沈渚不会做生意,有那于香卉盯着,也不至于这坐着都能赚钱的生意经营赔本了。”

郭璞话没说完,意思却已明了,沈一春那妻妹没安好心啊。

李不琢道:“他自己可发现了端倪?”问的是沈二少爷。

郭璞摇头道:“这却不知,不过纵使发现了,恐怕他也束手无策,他少时一直读书,在外游学,回家从商后,身边连可用之人都找不到,况且沈一春和他妻妹的关系似乎也不一般……”

李不琢道:“那沈渚当真是处境不妙。”

郭璞笑道:“正是如此,沈家有家规,从商可以失败,但连续三年亏损严重,便证明没有经商能力,沈渚若再亏损一年,就连南通街上那茶行、盐行都保不住,要回家赋闲了。依我看,于香卉不是看中这茶行和盐行,是怕沈渚威胁到沈盧的地位。”

李不琢道:“这么说来,若能帮沈渚站稳脚跟,的确可以从中获利,你想好要怎么运作了?”

“想好了,我也是曾听说沈渚在招揽精明能干的人手,才打听了这么多,但凭我的本事,还不足以帮他翻身,但如今我是为你办事,身份就不同了。”郭璞说着站起来朝李不琢施了一礼,“明日起我先想办法与沈渚接触,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再请你出面。”

半夜时分,郭璞告辞离开,李不琢点燃神火的消耗尚未补充回来,便也没有炼气,和衣而卧。

清晨。

李不琢醒来后,收拾行装出门,只见郭璞已在门外候着。

“等多久了?”

“刚来。”郭璞笑了笑,肩上却有雾气泅湿的痕迹,李不琢瞧在眼里,没说什么,往巷口走去。

“先去田土务办事,之后再按昨晚商定的,去找沈渚。”

新封府田土务在上城事务总署中,是掌管一府田土分配的机构,虽然只占了一间不起眼的、四壁堆满档案卷帙的屋子,但这屋中仅有的三个职位都是肥差,甚至不入品级的文书吏员也比下县的九品功曹实权更高。

很能直观表现出这地方的优越性的,便是李不琢刚进门,说自己是新科炼气士时,那文书压根不拿正眼看人,直到李不琢拿出名牌,表明魁首身份,要选田庄时,文书才面露钦佩,问李不琢是否想好要选哪块地界的产业。

李不琢说明是河东县,文书便到卷帙堆里翻找出一摞地契,热情给李不琢介绍。

这些可供挑选的田庄大致分为两种,九成九战后找不到归属,便归属于天宫的,这类田庄大多比较贫瘠荒芜,纵使有所产出,却也不多。

再有一类,就是当初覆灭前朝时,站队不坚定的氏族,战后把所属产业割让给天宫的,这类田庄利润最多,而且尚未分配出去的田庄,仍由原属经营打理,如今十几年过去,所得利润都存在库房中,也就是说李不琢只要挑中这样一处田庄,就能直接拿走十几年的利润。

第57章.五十六:沈渚

李不琢挑拣半晌,指向一份地契。

“这个呢?”

文书笑道:“魁首果然好眼光,这庄子是河东姚氏的产业,这地契上虽只写着二十亩地,实际上庄子附近开垦的谷地不下五十亩,而且这是个酒庄,利润颇高,不过你若要接管这庄子,却可能要费些周章了。”

“怎讲?”李不琢翻阅着地契,地契上写有来历,是十五年前河东姚氏割让给河东县灵官衙的,归属于天宫,档案卷帙就由新封府田土务统一管理。

文书道:“当年战后各氏族割让出许多土地产业,没几个是心甘情愿的,如今这酒庄被姚氏经营了许久,你去接管,他们多半会有所阻挠,这事也不是空穴来风,我曾听说过一些。就拿这酒庄来说,若河东姚氏想为难你,待你接管酒庄前,就把庄子里酿酒的熟手调走,你没酿酒配方的话,这酒庄就废了一半,再要运转起来,又要费不小功夫。”

幽州酿酒技术闻名遐迩,李不琢在边关喝的浊酒,怎么过滤都有渣滓,来幽州后,却发现这儿的人喝的都是蒸馏出来的清透好酒,若酒庄里没个技艺高超的酿酒师傅,一定卖不进市场,酒庄就要亏本。

“就选这个。”

李不琢没犹豫,让文书拟定地契。

若姚氏真使绊子,大不了不酿酒,直接卖粮食,几十亩地产出的粮食,每年能有八金铢左右,收入也算可观,而且这酒庄十几年经营存下的利润,才是李不琢的主要目标。

眼下最缺的就是一笔数额足够的快钱,能够支撑半年的炼气消耗。

如今耗空一次内炁,只靠吃角彘肉补充精气,再转化精藏为炁藏,差不多要七日才能再度补满内炁,兴许之后对经文理解更深之后,会像那日听淳于钺讲法一般,精藏转化炁藏的效率再拔高一两成,但速度仍旧太慢。

而李不琢读小道藏时,粗略接触到岐黄之术,知道了数种补充精气的法子。

一种是用枳实、八百力为主药,配成的药方,服用之后,可大大加快消化,进食量暴增数倍,算起来,也把补充精气的速度同样提高了数倍。

只是这方子缺点不小,一是药性过于霸道,若修为不到内壮境,没有内炁温养五脏六腑,这药方就不是助益消化,而是让人一泻千里。二是食物消耗的钱财也会暴增,这还在其次。三则是吃得多,体内积累的杂质也越多,容易带来瓶颈。

另一种方子就简单省事许多,用芝参等药物熬制成药丸吞服,也就是俗称的“小精元丹”,小精元丹配方不一,药效也可能天差地别,但只要是岐黄铺子里出售的正品,就算品相差些的,一颗的药力就能让内壮境炼气士在数个时辰内恢复精气。

只是小精元丹价值不菲,在岐黄店里,按品相分为“上品”、“珍品”、“极品”三种,最次的“上品”小精元丹价格约莫在三银锞上下浮动。

那些家底深厚的炼气士,坐照拔障时,把上品小精元丹当饭吃,每天一颗,一个月就要花费十金铢左右。

修行四大资源,财侣法地,坐照境法门李不琢已经拥有,当先挡在跟前的就是一个财字,田庄的事,去河东后在处理,眼下,沈渚这条线也要好生运营。

挑完庄子,李不琢出了田土务,在街对面的茶摊上点了壶甘露茶,静静等待。

等了大半个时辰,郭璞出现在街边,走到李不琢对面坐下,嘴唇有些发干,看得出是口干舌燥了,没跟李不琢打招呼就提起茶壶牛饮一气,之后才喘了口气道:“成了,沈渚说要跟你见个面。”

…………

作为元亨商行二少爷,沈渚就算遛鸟骑马一辈子也没后顾之忧。

只不过自幼读书,被视为家族出路的他炼气之路断绝后,在族中地位一落千丈,从小养起来的心气却是低不下去了,看着父亲把商行的根基漕运生意全权交给沈盧,而自己只象征性的分到两间盐茶行当后,他心里便暗暗打算要干出点名堂,把丢了的面子拿回来。

只是于香卉那婆娘一来,就把行当里各项生意都摁得很死,说是帮他掌眼,遇事也问他拿主意,却引着他往一个个坑里跳,头一年新封府金尖茶形势大好时,于香卉劝他观望,待于香卉松口后,他拿三成资金购入一批,流行势头却过了,这批茶叶在库房里滞销了半年。

过了半年还是这批金尖茶,沈渚买了几个托,去新封城各大茶肆炒作成功,成功让金尖茶价格回暖,有人大肆收购,于香卉说不急着卖,还会升值,沈渚心中冷笑,学了个乖,没跟于香卉商量,把这批茶都卖了,结果两月后,金尖茶价格翻了一番。

诸如此类的事情发生几次后,沈渚心想自己恐怕真不是块做生意的料,派人一查,就发现这些涨跌背后有黑手操纵。

一琢磨,联想到于香卉,沈渚也就明白了,再一琢磨,这事恐怕也不可能完全瞒过他爹,也就是说,沈一春对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商行之间的争斗,比于香卉这些手段更加凶险,沈渚若过不了这一关,回家赋闲也快活,身为商行首领,沈一春不可能做事只凭亲疏。

沈渚醒悟得太晚,眼看生意已亏损了两年,就算接下来提防着于香卉,还剩一年,弥补之前的亏损都够呛,他又没接管父亲的人脉,想再寻门路也没个头绪。

近来沈渚嘴角就起了一圈水泡,一大早醒来时,舌根也是疼的,索性认命了,也不去店里视察,到常去的缺荷苑点了一壶银豪雪针,边听戏边下火。

听到一半,身边有人叫了一声“听赏!”,给台上戏子打赏了两个银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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