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洲,北凉,陵州城聚福楼五楼,徐晓背负着双手站在窗户前,整个人都彻底沉默了下来。
一旁,方桌之后,李义山无视徐晓周身隐隐撒发着的暴虐和血煞气息,继续开口,
“……北莽那边儿撤离了姑塞州,龙腰州部分与他们而言较为鸡肋之地的兵力,但,那几个关隘,与我们而言,只要北莽不阻击,却是我们北凉进入北莽的绝佳入口,
如此情况之下,若是我们不挥兵进入占领这些关隘则已,顶多只是让离阳朝廷那边儿对我们北凉的怀疑更多一分,但,若是我们挥兵进军的话,离阳朝廷会直接以我们北凉勾结北莽,打出攻心战,会让以褚禄山的自裁谢罪换来的军心,民心再度全失;况且,流州那边,姚简和叶熙真看到了光幕之事,有反叛的可能……北莽那边儿是有谋士出手了……”
“嘭!”就自此时,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李义山原本说的话头停了下来,视线下意识朝着门口看去,
紧接着,就见门外,徐凤年一把甩开老黄的阻拦,直接大门冲进门内,直接朝着徐晓的背影怒吼起来,
“我就说!我就说!刚刚才经历那种危机,就连王府都让人给平了!在这种情况下,你徐瘸子哪来的心思带着大家一起去城外郊游,还专门去一些村子,找一些平民百姓询问对北凉王府,对你徐晓,对禄球儿的看法,原来,这些都只是你的计谋,你在用计谋逼着禄球儿自裁,为的就只是收买民心,维持你北凉王的地位……”
徐凤年的大吼声还没有落下,便陡然感受到了一股浓郁至极的铁血煞气自面前微微佝偻着身子的徐晓身上散发出来,在这一瞬,徐凤年甚至能够嗅到一股隐隐约约的血腥味儿!
刹那间,徐凤年原本已经来到口中的话再也说不出来,神情也渐渐变得僵硬起来。
依旧只是徐晓的背影,但在这一刻,在徐凤年的眼里,这道背影却变得那么陌生而有恐怖!就好似站在尸山血海之上一般!
聚福楼五楼之中,李义山,老黄,还有刚刚赶来的青鸟,齐练华,袁左宗,齐当国几人,在这一刻也都默不作声,谁也不知道他们各自内心的想法。
就在此时,原本站在窗前的徐晓转过身来,深深的看了一眼徐凤年之后,原本威严肃穆的脸上突然升起了一抹宽慰的笑容,
“小年,你终于学会了何为虚伪,这一点很好,说明你终于开始长大了啊。”
旋即,徐晓好似没有看到徐凤年僵硬的脸色,继续开口,
“既然你已经开始长大,那么,一些事请,也需要你自己来拿主意了。小年,或许你对如今的北凉所面临的局势还不了解,为父就简单给你说一说,北面,北莽虎视眈眈,欲要坐山观虎斗,好取渔翁之利;西边,离阳皇朝下令派了四十万大军,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就会攻击我北凉。
而我北凉内部呢,流州边境那边,姚简和叶熙真随时有可能叛乱,登州边境,原本信服陈芝豹的三十万北凉军因禄球儿之事,差点哗变;北凉境内,军民之心不稳。
现在,小年你有两条路可走,其一,继续享受北凉世子的权利,同时承担起对北凉的责任,对京都白衣案一事你母亲仇恨,若是你选择这一条,小年你可以放心,在本王死去之前,会为你铺好一切道路,哪怕是本王死去,你也只需要按照本王与李先生对你的安排走下去,途中可能会牺牲很多人,很多与你亲近之人,但最终,你会坐上太安城内那把椅子。
其二,放弃北凉王世子的权利,放弃北凉王位,放弃北凉军,放弃你母亲的仇恨,然后,彻底归隐山林十年,或寄情山水,或努力修炼,十年之后,你便是这世间一逍遥散人,可以无拘无束的一个人活着。
而本王,就会直接向离阳朝廷投降,将北凉,还有北凉军一起交还朝廷,届时,北凉之地的一切,都由朝廷负责,至于本王,则会去太安城养老,小年你也不必担心...........”
看着听到自己这番话后彻底愣住了的徐凤年,徐晓抬手摸了摸徐凤年的脑袋,神情间尽是慈爱,
“小年啊,本来,按照我和李先生的谋划,会让你隐姓埋名出门历练三年,去闯荡江湖,去见识这个世界最底层的黎民百姓的生活,然后慢慢成长起来,好接手北凉的一切,届时,不论是你想要让北凉独立,凉洲天下三分,还是夺取离阳皇朝,与北莽逐鹿天下都可由你自己做决定。
只可惜,光幕的出现彻底打乱了我和李先生的布局,如今的北凉,已经到了最危机的时刻,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去让小年你成长了。
所以,小年,尽快做出决定吧。”
迎上徐晓的视线,原本面对徐晓格外的强势霸道的徐凤年,这一次破天荒的慌了,整个人下意识退后了一步,随后直接转身朝着门口跑了出去,身形狼狈不已!
门口处,齐练华悄无声息的跟上了徐凤年,暗中守护着徐凤年的安危。
至于剩下的众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改何去何从,最终3.1视线齐齐看向了徐晓,在见到身体越发佝偻的徐晓挥手示意之后,众人这才离去。
只不过,一想到刚刚徐凤年狼狈逃窜的模样之后,袁左宗,齐当国突然心中产生一抹不值,为首级还挂在陵州城东城门头上的褚禄山而感到不值!
褚禄山为何而死,又为什么要死,他们作为徐晓的义子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只不过,现在看来,褚禄山的死,毫无意义!
背着刹那枪,朝着聚福楼四楼,重伤昏迷的红薯等人房间走去的青鸟,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一个月前光幕画面中,苏白对徐凤年的评价,
狗屎中的狗屎主角
青鸟脚步一顿,随后又面无表情的朝着楼下走去。。
262黑白郎君?!
天际之上,光幕画面继续播放着,
【随着褚禄山下葬的时日越近,陵州城内汇聚的各方势力之人便越多,他们或前来看热闹,或吊唁,或借此时机刺探北凉情报……
同时,北凉境内,突然出现了一个杀手,无人知晓其真实容貌,亦如无人知晓其年龄,性别一般,所有见过他的人都只知道此人腰间藏着一把北凉刀,只不过,与其他北凉士兵所佩戴的北凉刀不同,这名杀手腰间所佩戴的北凉刀刀刃为纯白色,似万载玄冰,很是冰冷;每当此人行动之时,总会有一只漆黑色的乌鸦隐隐约约相随,因而,有人开始称呼这名杀手为黑白郎君,渐渐地,黑白郎君之名便传开了。
相传,这名黑白郎君行踪不定,无人知晓其会出现在那里,只知道,黑白郎君出现之地,若发现有无辜伤人杀人者,强抢拐骗妇女稚童者,官商勾结贪婪无度欺压良善者,黑白郎君会以各种容貌身份出现在受害之人的家人,亦或者路人身旁讨要一枚铜钱,以作,买命钱,买走30所有恶人之性命!
曾经,龙睛郡内就有一名为富不仁,想要强占一家老百姓家良田的富商,被黑白郎君找上门,以一枚铜钱的买命钱,买走了富商府上连同富商本人在内,妻儿老小,管家恶仆数十条人命,只有一些往日身居府内的,没有机会作恶的侍女,下人们逃过一劫。
也正是从这些亲眼见过黑白郎君出手的侍女,下人们口中,才传出了黑白郎君容貌千变万化,腰间藏着一柄刀刃纯白的北凉刀,肩膀上站着一只全身羽毛漆黑色的红瞳乌鸦的形象。
也正因为黑白郎君的出现,整个北凉境内,不论是商贾官僚,世家子嗣,亦或者江湖帮派之流,以往喜欢作奸犯科者,统统都收敛起来,一时之间,北凉境内,社会风气大变。
“重义轻利、正直善良、诚信无欺之德,兼武艺超凡、智谋过人之能,更具扶危济困、除暴安良之担当,是为侠!”有路过北凉的书生,听闻黑白郎君的事迹,如此评价道。
“容貌可千变万化,可见其易容手段之高超,这等人物,简直就是天生的杀手!”也有杀手赞叹。
“哦弥陀佛,尊重生命,敬畏生命,因而买恶人之命,正如我佛亦有金刚怒目,这位黑白郎君,当是我佛地藏王化身者。”两禅寺老僧作言。
而只有北凉境内的黎民百姓们才知晓,哪有什么大侠、杀手、地藏王化身之类的,所谓的黑白郎君,只不过是他们北凉的一个看不惯这不公世界的娃子在反抗这个不公的世界罢了。
毕竟,那把北凉刀,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北凉王府,拂水房谍子总部大堂之中,
一身素装的徐渭熊坐在长桌之后,看着手中谍子呈上来的情报,眉头时而舒缓,时而紧皱,
就在此时,又一名拂水房谍子匆忙从大堂之外小跑出现,“二郡主,您让属下探查的消息,已经有结果了。”
听到这名谍子的汇报,徐渭熊一边看着手中的情报,一边开口,“说说吧,有没有什么收获。”
听闻此言,谍子当即恭敬开口,“回禀二郡主,我们的人按照二郡主您的要求,很快就查到了褚禄山将军出事儿那天抓的那个妇人的家中,只不过,当我们的人进去之后才发现,那间院子早就被卖给了牙行,院子之中的那名妇人,还有她的两个孩子,早就不知所踪。”
“我们的人又全城搜寻,还是没有找到,最后问过陵州城东西城门口守城的士兵,他们声称也没有见过那个妇人……”
说到此处之时,这名谍子一脸的羞愧,低下了脑袋来。
作为号称可以监视天下的北凉拂水房谍子,居然连脚下陵州城一个普通妇人带俩娃消失都找不到一丝踪迹,实在是有愧这个名头!
正在看着手中情报的徐渭熊顿了顿,随后放下手中情报的同时,抬头看向了这名谍子,声音冰冷开口,
“去吧,动用整个拂水房的力量,去让黑白郎君这个名声变臭,哪怕是不择手段也在所不惜!我要让整个北凉,乃至离阳皇朝之内,再无黑白郎君立足之地!”
听到自家二郡主的命令,这名拂水房的谍子浑身一震,显然是被徐渭熊口中的不择手段给惊吓到了,回过神来之后,这名谍子连看徐渭熊一眼都不敢,就匆忙退了下去,传递徐渭熊的命令去了。
望着这名谍子消失的背影,徐渭熊冰冷的脸上闪过一抹复杂之色,低声呢喃,
“黑白郎君,你果然是一个……真207正的好人呢,就连那名妇人都被你使用秘术改头换面送出了陵州城,甚至可能已经送出了北凉。
若是没有褚禄山之事,本郡主很愿意与你这样的人交个朋友,至少,与你这样的好人为友,不会担心背刺。
只可惜,现实便是,你杀了褚禄山,对北凉王府有危险,所以,我们只能不死不休。
对不起了……这个世界上,不适合好人;若有来生,你还是降生在一个适合好人生存的世界吧……”
就在徐渭熊双眸渐渐变得冰冷下来之时,一道一轻一重的脚步声突然从大堂外传了进来,听到这个熟悉的脚步声,徐渭熊顿时收起所有气息,低头重新看起手中的情报来。
大堂大门口处,徐晓探头看了看大堂内长桌后整浏览情报的徐渭熊面无表情的神色之后,心中无奈,随后当即提着个食盒,添着个脸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嘿嘿,闺女啊,还在忙呢,要不先停一停,你看我给你带啥好吃的来了?”
言语之间,尽是小心翼翼的讨好。
】。
263舆论四起!寒冬腊月!
【面对徐晓的示好,徐渭熊不为所动,依旧只是冷冷的翻看着这些年自己前去上阴学宫求学,不在北凉的这段时间之内整个北凉的各种情报。
见此,徐晓只好继续舔着脸走上前来,将手中的食盒放到长桌一旁,又从旁边搬来一张椅子过来,一边儿从食盒中取出一道道精美菜肴,一边讨好着徐渭熊,丝毫没有人屠徐晓的样子。
只不过,一番讨好之后,见徐渭熊依旧不理会自己,徐晓这才无奈道歉,
“好吧,闺女啊,这事是本王错了行吧?虽然本王知晓你想利用禄球儿的死,收买一波北凉的军民之心,但是,闺女啊,咱北凉王府实在是还没有虚弱到这种地步,禄球儿他好歹忠心耿耿,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我北凉,如今他被刺杀身亡,本王实在是不忍,就让他好好入土为安不好吗?”
“至于军民之心……这不还有闺女你吗?你在想想其他办法不就是了……”
长桌后,徐渭熊仅仅只是扫了眼徐晓,便收回了视线,依旧没有说话。
“哎~”
……
时间一晃数日便过去了,北凉王府为褚禄山举行的盛大葬礼也早已结束,按理说,各方势力派出来参见褚禄山葬礼之人都应该各回各家了才是,然而事实上,各方势力之力却都丝毫没有要离开北凉的意思,反而纷纷在陵州城中住了下来。
这一切的源头,便是北凉境内这位突然冒出来黑白郎君!
作为离阳,北莽境内的各大势力,他们各自麾下的情报组织能力自然不会弱,因而,这些大势力之人早早就已然推测出,这位
黑白郎君,便是在北凉王府之内成功暗杀褚禄山,又在褚禄山葬礼之前,前往陵州总督李功德的府内杀死其独子李翰林之人!
如今,他们到是想要看看,这位黑白郎君与北凉王府之间较量的大戏,又会如何上演。
没多久,陵州城内便出现了一些有关黑白郎君的舆论,有怀疑黑白郎君动机不纯,扰乱北凉民心的;有呵斥黑白郎君没有资格杀人,哪怕是所杀之人都该死,那也要由官府定罪才行黑白郎君杀人需要要偿命的;甚至有说黑白郎君杀人是为了用人肉喂鬼鸦(黑豆)的……
但这些声音最开始出现的时候,还有淳朴的普通老百姓上前与之争论,结果第二天便离奇失踪,告官,陵州官员纷纷只是说正在寻找,随后便没了消息,
诸如此类的事情接连出现第二宗,第三宗,第四宗之后,陵州城内的百姓们也都渐渐意识到了什么,便不在与那些说黑白郎君坏话之人争论。
很快,陵州城内,到处便只剩下了各种诅咒黑白郎君去死之类的声音,而且,这种声音很快便走出了陵州城,朝着整个北凉境内扩散开来!
没多久,北凉境内,许多不知情的人也都纷纷跟着开始咒骂起黑白郎君来。
与此同时,整个离阳,北莽的江湖之上,都同时流传出一个消息,那便是“黑白郎~君”拥有一种秘术,可以修改肉体,修改精神,正是凭借着这种秘术,这才使得黑白郎君区区第五境武夫的实力,便轻易进入了号称离阳皇朝三大禁地之一的北凉王府,并且仅仅只使用一把普通的北凉刀,就破了褚禄山金刚境的肉身,并将之刺杀身亡!
无数被消息中黑白郎君的秘术所吸引的江湖人纷纷动身前往了北凉。
一时之间,整个北凉都变得热闹起来。
在这种氛围之下,两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北凉的江湖,民间对黑白郎君的口诛笔伐不但没有停止,反而越发的激烈起来,就好似黑白郎君已经成为了世间第一等的绝世大魔头,罪该万死,就该被千刀万剐一般!
同时,北凉境内各个城池的官府发文,说哪怕所有官府捕头,捕快全部战死,也势必要抓住黑白郎君,保护北凉百姓的安危云云,很快便收了少凉姓们的称颂。
只不过,时至今日,也依旧没有一个城池府衙传出抓住黑白郎君的消息就是了。
眨眼间,又是一个月过去,时间已经悄然来到了腊月,离阳境内,不少地方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不论是山川河流,还是草木屋舍,都被大雪覆盖,天地之间只剩下了白茫茫一片。
与北凉毗邻的雍洲,便在这一场大雪的覆盖范围之内。
雍洲,橡城与青城山之间的一座不起眼的小镇外,有一片茂密的树林,一条河流贯穿整个树林,沿着河流走进树林深处,更能发现一处悬泉瀑布。
每当夏日,便有不少官商子弟前来游玩赏景,好不热闹阻!
只不过,如今这寒冬腊月,外加大雪漫天,这才导致这里无人前来,少了几分热闹,反而多了几分宁静之美。
踏入这片瀑布旁的树林,仿若置身于一个被时间遗忘的白色世界。接连多日的鹅毛大雪,让一切都覆上了厚厚的积雪。
瀑布水流依旧,却没了往日的喧嚣,流动的水与飞溅的雪沫相融,升腾起一片迷蒙的水汽,在冰冷的空气中缓缓弥漫。瀑布两侧的岩石也都被雪包裹,只留下几处黑褐色的棱角,像是从积雪中探出的神秘礁石。
周围的树木早已没了往日的翠绿,粗壮的枝干被雪压弯,摇摇欲坠。树枝上的积雪层层堆叠,偶尔有树枝不堪重负,“咔嚓”一声断裂,惊起一阵簌簌的雪雾。地上的积雪没过脚踝,每走一步都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天地间传得很远。
整个树林静谧得有些压抑,没有鸟鸣,没有虫叫,只有瀑布的水流声和偶尔的树枝断裂声,交织成一曲大自然的冬日乐章。
此刻,瀑布正下端,一道人影正赤裸着上半身站在水中,顶着头顶砸落下来的流水,身体却好似磐石一般,一动不动!】。
264突破第九境武夫!花痴的众女!
【如此大雪天下,顶着冰凉刺骨的流水站在瀑布之下,此刻的苏白不但身体没有被冻僵,反而赤裸着的上半身皮肤正通体发红,就好似在一块烧红了的火炉一般,周身散发着一道道白色的气流,
偶尔有一片雪花穿过瀑布流水的间隙落到苏白的身上,也都被顷刻蒸发掉,再添一缕白色雾气!
哗哗哗……
瀑布流水继续冲击而下,砸落周围的江河水面之上,溅起巨大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