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清 第20节

正准备开课,又有人敲门。老三立刻不安的看向霍崇。霍崇心里叹口气,不光是老三,霍崇现在听见有人敲门就感觉不舒服。

开门一瞅,原来是租了霍崇从刘叔继承那几块地的佃户刘四金。正想请刘四金进来,他已经拉住霍崇的手臂,“霍兄弟,出事了。”

好吧,又出事了。霍崇也不能说啥,回去拎了短棍别腰上,要钱清带她师兄们认字,霍崇自己跟着刘四金出发。

到了地里,就见刘叔传下来的这片连块土地的一角的庄稼被什么给糟蹋了。刘四金又是气愤又是心疼,对霍崇说道:“霍兄弟,俺今天就搬过来住。抓住是谁干的,俺要打死他!”

霍崇看着这人为破坏的一片快收割的庄稼,心里面同样怒火中烧。大伙辛辛苦苦种一年,靠的就是这些庄稼。直接毁了庄稼,比抢粮只怕更可恶些。想到这里,霍崇怒道:“刘四哥,你听到啥风声么?哪个干的!”

刘四金愁眉苦脸的叹口气,“唉!霍兄弟,你……得罪了不少人。你觉得是哪个?俺也是受牵连。”

霍崇当然知道自己得罪了许多人。莫说一块地,那帮人只怕都有杀自己的心。但是霍崇现在真不知道是谁干的。听刘四金这个佃户一个劲抱怨,霍崇连忙安抚刘四金,“刘四哥。你看这块地有多大,今年打粮食把这块地刨掉。都算俺的。”

听到这话,刘四金神色稍微好了一点点,“霍兄弟,人家都说你会种福。俺也不求你会种福,你能让以后别出事好么?”

霍崇当然也不想出事,可自己树敌这么多,也没有足够的人手在这边看着。只能尽力安抚刘四金。

回到家,就见师弟们并没有如霍崇交代的那帮跟着钱清学认字,而是满院子乱走。钱清气的嘟着嘴坐在小板凳上。

霍崇只觉得怒气上涌,揪住师弟们一个个在屁股上用笤帚抽了几下。这帮人这下才老实了,霍崇坐在凳子上,指着这帮人就骂:“你们是不是觉得俺教你们认字是害你们?说!一个个说!”

老三老四低着头不敢吭声,老六一脸知道错的神色,对霍崇说道:“大师兄,你别生气。你不是说今天要带俺们种土豆么?”

霍崇想对老六呵斥,但是老六一脸可怜模样,霍崇也发作不出来。再一想,自己的确这么安排的。之前发土豆已经发出来了三百多棵,霍崇本来想着在屋子外面开一小片地把土豆种下去。这的确是今天安排好的工作。

想到这里,霍崇喝道:“你们知道你们不读书是错的么?”

师弟们赶紧回应,“俺知道了”“知道了”

“你们知道,请人教你们读书有多难么?”霍崇接着喝道。

这次师弟们明显没有服气钱清,但是看着霍崇是真生气了,老三低声说道:“大师兄,以后俺不敢了!”

既然师弟认错了,霍崇也不想再往死里追,只能叹道:“师弟,只要人家肯教,咱们就得谢谢人家。你们以后别看不起人。别看不起咱们自己人。”

说完,霍崇又对钱清说道:“师妹,过来。你也别生气了。俺让这帮货给你赔不是。”

钱清却站起身,转身回屋去了。三师弟立刻又想炸刺,指着钱清的背影说道:“大师兄,她不给你面子。”

这下霍崇忍不住又在三师弟铁牛背上呼了两巴掌,“这都是你挑头!你还敢说人家!”

铁牛连忙求饶。霍崇本来也不想让钱清下地,就带着师弟们搬着土豆去了地里。这年头的地种的很稀,与21世纪那种密密麻麻的农田大不相同。

这边霍崇领着师弟们把被毁掉的庄稼拔了,把土豆种下。刘四金就在旁边看。等霍崇种完了,他才过来询问。霍崇只能说了这是地豆子,其他的霍崇也不知道。

刘四金嘟囔着“这地豆子种的这么密,长不好啊。”霍崇心念一动,想了那句著名的“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现代农业的手段总结起来很简单,靠的就是良种、化肥与农药。肥料早就备下,现在到了该看效果的时候了。

回去蚯蚓房,就见那些并不宽大的腐质堆,的确有一堆已经完全变了颜色。用棍子挑开看,里面已经没了多少蚯蚓。

霍崇运了一部分蚯蚓土回到种了土豆的地边。先在土豆两边用小铁锄开条浅浅的小沟,把蚯蚓土倒进去一些,再盖上土,又挑了水浇过。

只是这么些简单的种植,已经累的霍崇浑身冒汗,气喘吁吁。看自己的师弟们也一球样。霍崇这才深刻体会到“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辛苦。心中再无对农民的小觑。

以这样的劳动强度,农民伯伯们一年可不是得农闲时候休息。每天都这么干,非得累出人命不可。

六月初一,麦子成熟,开镰收割。霍崇不敢有丝毫大意,带着师弟们参加了收割。几天下来,霍崇觉得腰椎一定受了受损。那种疼痛不正常,这么多年来,自己从未经受过这样的痛楚。

刘四金也同样疲惫,但是脸上有着收获后的喜悦。霍崇则是以如蒙大赦的心情对刘四金说完,“四哥,俺想趁着播种前种些地豆子,还有大麦。”

“为啥要种那种东西?”刘四金很是不解。霍崇不想解释自己要做饴糖与酒,只能说道:“俺想要这些。”

“俺每种过,不会种啊。”刘四金脸色看着很不善的样子。

霍崇劝道:“四哥,种种看呗。”

刘四金的眉毛抽动起来,他满怀疑虑的看了霍崇一阵,一声不吭的转头就走。

霍崇没想到刘四金竟然如此反应,知道自己大概是说错了话,却不知道错在哪里。

既然刘四金不愿意,霍崇也不逼他。而且霍崇有自己的安排,也没空在这等事上瞎整腾。想搞出些思路太容易了。但霍崇很清楚能执行的思路才有价值,譬如现在的霍崇其实没有选择。只能在制作琉璃器皿、养兔子两方面下手。

英雄的兔子妈妈熬到了小兔子断奶后一命呜呼。除了那些琉璃之外,霍崇手里有利用价值的只剩这几只刚能吃东西的兔崽子。

每天的事情相当简单,按照日程表上值班就好。张店这里气温明显比平原低,晚上还睡的不错。

第三天,刘猎户上门了,见到霍崇就问:“兄弟,你怎么能夺佃呢?”

“啥?”霍崇遇到了自己完全不明白的词。

刘猎户黑着脸继续说道:“你这么干坏良心啊!”

“啥呀?俺都不明白你说啥!”

“俺说你坏良心!”

“不是这句,是你进门后那句。”霍崇问道。

两人纠缠了半天,刘猎户才终于明白霍崇不明白啥叫做“夺佃”。一直黑着脸的刘猎户被气乐了,向霍崇解释了“夺佃”就是指地主中断与佃户之间的租地约定。

霍崇不明白了,“俺啥时候要夺佃了?”

“你说你没有?”刘猎户大声问。

“俺没有!”霍崇果断答道,然后就见刘猎户径直出门,没多久就把刘四金给拉了进来。

“那你上次对四金说了啥?”刘猎户一副主持正义的样子。

霍崇就把之前说的话再讲了一次,刘四金与刘猎户脸色都是非常难看,刘猎户大声质问:“你这不就是要夺佃么!”

“俺日!”霍崇真的怒了,“刘大哥,你这是啥意思?你这是要在俺头上扣屎盆子么?”

大概是见到霍崇如此理直气壮,刘猎户也大声质问:“那俺问你,四金要是种不出,你要咋样。”

“他种不出,俺又能咋样。俺想办法从别地方弄大麦和地豆子。”

“你这就是膀话!”刘猎户指责起霍崇了。

霍崇终于觉得哪里不对头。干脆请两人坐下,直截了当的询问起这地方夺佃都是怎么一个流程。

刘猎户倒也爽快,直接把这手法讲了一遍。原来地主要夺佃,一般不会简单一句“明年地不给你种”,然后就完事。他们总会先找个借口,然后用这个借口制造佃户不是啥好人的舆论。最后才会召集一些人,对“坏人”做判决。

听到这里,霍崇忍不住笑出声,“这不是那些人对付俺的手段么?”

然而看对面两人的神色十分严峻,霍崇也不好意思再笑。但是心中却有些敞亮,怪不得以前那么喜欢搞“好人”“坏人”。因为有这么一种好人就可以无底限的处置坏人的氛围。

正因为有这种风气,怪不得特么有能耐的家伙宁肯当大魔头的小说,还那么流行。在故事当中把这种“好人”群体都特么杀光,的确是一件令人心怀大畅的事情。

第三十七章 土地(二)

进过了好一阵的沟通,霍崇态度认真的对刘四金说道:“四哥,俺说错了话,俺给你赔不是了。”

刘四金听了这话,一脸受委屈的模样,居然还不回答,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摆谱。霍崇仔细观察着这刘四金,心里面也有些疑惑,难道刘四金如此还不满意么?

如果在21世纪,霍崇说啥都不敢说“你是个好人”的话。“你是好人”在这个工业化时代就是骂人的话,代表着赤裸裸的否定与刻骨的嘲讽。

但是霍崇准备试试看,竭尽全力鼓起勇气说道:“四哥,你是个好人。兄弟俺说错了话,你可别计较。”

听霍崇给出了“好人”的评价,刘四金突然就气顺了,受委屈的模样没有了,脸色也因为满足而显得精神很多。

见这件事总算是解开,刘猎户也松了口气,对着刘四金说道:“俺就说霍兄弟不是坏人,你看,果然是吧。”

“是是是!”刘四金连忙应道。

霍崇只能趁着这机会说道:“两位哥哥,都来了,俺请你们喝酒。”

一听“酒”字,两人眼睛都是一亮。半小时后,两人都皱着眉头,看着手里酒碗里头的烈酒。霍崇也不多说,只是慢慢的抿了一点。没有肉,干喝高度酒,的确是挺折磨人的。

放下酒碗,刘猎户岔开话题,“霍兄弟怎么想着要大麦呢?”

“做饴糖。”霍崇果断答道。

“四金兄弟,你没种过大麦?”刘猎户又问刘四金。

刘四金连忙摇头,“俺没种过。”

“那就算了。”刘猎户叹道。

霍崇觉得总算是找到了与刘四金沟通的方式,用放低身段的请教态度问道:“四哥,俺想种些地豆子。你能不能帮俺。种不出来就算了,能种出来咱们对半分,你看咋样。”

刘四金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这都六月了,怎么能种东西呢?”

“四哥,俺种种看。你就帮兄弟一下如何?”霍崇继续请求帮助。

刘四金明显不答应。然而刘猎户啪的拍了桌子,“四金,你这是不给面子么?!人家都求你了,你帮一把又咋样?”

被刘猎户把话给挤住,刘四金苦着脸说道:“俺是怕帮不上忙。哪儿听说过六月种地的!”

“霍兄弟,要是种不出来东西……”

听刘猎户帮着自己说话,霍崇把胸口拍的山响,“种不出来,都算俺的。这样,这次种地豆子,俺一天给四哥两斤麦。你看咋样。”

有了现实的好处,刘四金神色总算舒缓下来了。又喝了半两酒,刘四金终于答应下来。

此时麦还没全收完,而且收麦之后还有好多事情要做。霍崇先继续自己的事情,六月初七,这边烧出一炉比较澄清的琉璃。霍崇努力把这些琉璃尽量做平整,还是不能太满意。可是怎么才能做的更平整呢?霍崇想起了“磨玻璃”的名词。

反正有的是时间,霍崇做了个手摇的传动装置,带动的是一个能不断旋转的皮带。以前磨制得往复,有了皮带打磨,就可以单方向走。

两天后,一个还是有些许扭曲的眼镜片出来了。霍崇在磨制中已经浓了松烟熏制,有了镜片,总算是搞出烟熏镜片来。

把这玩意带上,直视熔炉与坩埚里变化的时候,那种双眼仿佛遭受针刺的感觉大大降低。

刚弄完,刘四金就来找霍崇。霍崇到了地边就感觉腰部在有种隐隐作痛的感觉。即便知道这是被吓出来的,霍崇还是心有余悸。但这也没办法,该动手时就得上。

好在刘四金种地的时候一点都不偷懒,哪怕他满心怀疑,干起活的时候可没有受到影响。而且霍崇也只发出了三百多个土豆芽。之前在被毁了的那一小片地上种了些。这次劳动量并不大,两天就把剩余的土豆苗都给种下了。

到了六月十五,霍崇正在家继续烧炉子,刘四金再次跑来。把霍崇吓了一跳,赶紧问:“又有人干坏事了?”

“俺在地边搭了个棚子,一直看着。”刘四金答道。

霍崇兴奋起来,“那就是见到了?”

“不是。这些天没人去。”刘四金絮絮叨叨的说着:“俺就是见霍兄弟的地豆子长得不错。”

听刘四金这么讲,霍崇觉得这特么不是废话么。蚯蚓土是用在果树与苗圃施肥,用了这玩意的果树和苗圃都长势喜人,生命力顽强的土豆用了蚯蚓土长势不错是应该的。

然而刘四金翻来覆去的轱辘话,一直说这个。霍崇觉得哪里不对劲,仔细想了后问道:“四哥,你是想用俺的肥?”

“真的?”刘四金立刻应道。然而说完之后他又连连摇头,“俺就是说说,说说。”

霍崇见刘四金这模样,心里面也觉得好笑。想想觉得刘四金好歹租的是自己的土地,若是产量增加,自己也能多打点。“四哥,今年种麦子的时候,你去俺这里拉肥。”

刘四金满脸的愿意,却很是扭捏。这让霍崇又搞不明白他想干啥,经过霍崇询问,刘四金才说出他的担心,“会不会用了霍崇的肥,就得多给霍崇粮食”。

霍崇觉得这时代的人真可爱,爽快的答道:“明年秋收前,咱们不提这事!明年和今年一样!”

送走了刘四金,霍崇觉得这时代的人也忒那个了。不管是思维模式还是民风,都不是霍崇喜欢的。再想一阵,霍崇倒也释然了。这两个时代本就没啥可比性,要是在21世纪,霍崇向刘四金收地租,还是收50%这种“租取其半”。

刘四金把这个发到网上,大概淄博市的领导就得亲自督阵处理这件事。而霍崇也会成为全国著名的“乡贤”代表,被工业党们口诛笔伐。要是霍崇的个人联系方式再被公布,霍崇天天会被电话骂死。

时代不同,社会制度不同。一切都没有可比性。

而且霍崇此时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再过一个月徐右林就要来了。霍崇必须抓紧琉璃制作。现在积累的经验的确越来越丰富,但是距离霍崇能拿出看着就给人购买想法的东西却总是差口气。

瓷器与陶器是先做模具,所以模具可以做的非常精致。烧制之后,至少该圆的就圆。给琉璃定型需要在高温下,这温度下根本没办法用制作瓷器陶器的方法。所以别看烧制琉璃并不算特别难,但是制作琉璃器本身还真的很有技术含量。

能否用模具来做玻璃器皿呢?霍崇从来没看过这方面的资料,也没了信心。

七月初七,牛郎织女会面的日子。霍崇把红热的琉璃浆倒入烧热铁板的凹槽里,然后用大铁钳夹起一个在炉子里加热的铁家伙,盖在了琉璃浆上。

经过十几次整改,这个铁家伙四边加都加上了长短一致的支柱。当四根支柱都牢牢插到铁板的四个对应空洞底部,一个琉璃碗就压制出来了。

等温度稍微降低,霍崇赶紧移开模具把凝固的琉璃碗取出来,趁热划掉多余的部分。等琉璃碗温度降低到常温,就用皮带砂轮开始打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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