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华彩 第123节

  二姑娘身形一颤,李惟俭便道:“怎地好似瘦了一些。”

  “许,许是有些苦夏。”

  “回头儿我买些冰回来,总不能苦了二姐姐。”

  “不用,上次俭兄弟赠的银钱,还剩下不少呢。”

  说话间李惟俭身形略略挪动,便将一旁的荷包碰落地上。迎春起身要拾取,却被李惟俭抢了先。他俯身抓起荷包来,抬眼瞥见罗裙下的一双绣鞋。

  好似感知到他的目光般,那绣鞋顿时往回缩了缩。李惟俭心下一动,探手捉住。

  迎春顿时急了:“俭兄弟!”

  李惟俭笑了下,起身却不曾松开,摩挲几下,褪去绣鞋,将那菱脚略略把玩,二姑娘便耐受不得,哼哼唧唧须臾便倒在了他怀中。

  内中旖旎自不必提。

  外间绣橘提了食盒回返,却被司棋拦下,只道二姑娘正与俭四爷说这话儿,不好搅扰了。

  绣橘顿时红了脸儿。上次匆匆一瞥,如今依旧历历在目。哪里就只是说话儿了?若不是顾忌着,只怕这二人早就成就好事了。

  心下这般思忖着,绣橘却又耐不住好奇。趁着取下晾晒衣物的光景,偷偷朝着内中一瞥,便见自家姑娘偎在李惟俭怀中,面如血色,死死咬着手指。那外罩的褙子,却不知何时剥落了一半,李惟俭正埋首其间,噙着那团莹柔……

  绣橘暗啐一口,顿时扭身便走。心中却好似装了个兔儿般,跳得人心慌不已。

  过得一炷香光景,李惟俭这才自房中出来,叫了红玉,又朝着贾母院儿行去。

  绣橘不想撞破二姑娘的糗事,便拖延着不去送食盒。司棋心下一动,取了食盒朝内中行去。

  将食盒放在桌案上,司棋静气凝神,便听得内中,好似迎春在换衣裳。

  司棋蹑足进得里间,见迎春方才更换了一身衣裳,那褪下的衣裙便丢在床头,其上隐约能瞧见水印。

  “你”二姑娘瞥见司棋,顿时急了,紧忙将那衣裳藏在了身后。

  司棋便凑过来道:“我是姑娘的丫鬟,还能害了姑娘不成?”

  迎春想着,这些时日司棋待自己倒是尽心尽力的,因是便没说旁的。

  司棋落座一旁,压低声音道:“姑娘,不是我说嘴,总这般……早晚有个忍不住。这万一要是”

  “莫说了,莫说了!”

  迎春羞愧欲死。不知怎地,每次见面儿前都拿定了心思,只是与他说说话儿,决不能任着他做旁的。可每回都让他更过分……偏生她自己心下也想着,沉醉其中。

  司棋抿嘴暗乐,又道:“姑娘,其实不用那般……也是有法子的。”

  “嗯?”迎春纳罕着瞥向司棋。

  司棋声音压得更低:“回头儿我偷偷拿了图册子来,姑娘一看便知。”

  “这”迎春本能便要拒绝。闺阁之中,尤其忌讳此物,那西厢记姐妹们都要偷偷去瞧,更遑论这般直白的物什了。

  司棋却道:“我只取了来,姑娘要看便看,不看,便是一把火烧了也随姑娘的意。”

  听司棋这般说,迎春犹豫了好半晌,到底还是点了头。

  司棋就笑道:“衣裳过会子我去洗了,姑娘莫管了。待下回休沐,我偷偷拿了回来,晚上再给姑娘过目。”

  “嗯。”

  司棋起身去铺展食盒,迎春心下思绪万千。本道纳了妾,他便不会这般憋闷了。不想还是一如既往的急切,便好似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了一般。

  转念心下又有些小窃喜,俭兄弟这般迷恋,想来是极在意自己的呢。

  ……………………………………………………

  却说李惟俭这边厢一路过得垂门,行到正房前,大丫鬟鸳鸯便迎了上来。

  “俭四爷来了?我去告诉老太太一声儿。”

  “劳烦鸳鸯姐姐了。”

  鸳鸯笑着摇头,禀报一声,旋即引着李惟俭入内。

  他此番除了安抚黛玉、迎春,却还有旁的正事儿。傅秋芳方才过门,二人正是新婚燕尔、如漆似胶的时候儿,李惟俭总不好继续留在荣国府,更不好将傅秋芳接过来。

  加之那厢房也要整饬了,此时天气愈发炎热,李惟俭便想着带傅秋芳、晴雯等去那香山别院住上两个月。等秋闱时再回来。

  这进出荣国府,总要与贾母言语一声儿,不然就是不知礼数。另则前些时日自忠勇王那儿得了差遣,为那工部新火炮设计炮架。

  如今李惟俭已有了念头,还画了初稿出来。今日又从梁郎中处得知,琼州府得了内府信笺,如今正将那一批乳走海船朝着京师运送过来。约莫六月下便能到京师。

  李惟俭琢磨着橡胶都有了,为何不设计了轮胎出来,进一步为炮架减重?因是便将初稿束之高阁,留待来日橡胶到了再重新改进。

  进得内中,便见贾母高坐软塌之上,一旁陪坐着黛玉,王熙凤在下首正说着顽笑,逗得贾母前仰后合得。更稀奇的是,宝钗竟然也在。

  她娴静坐了,面上噙着笑意,瞥见李惟俭,便探究着看将过来。

  李惟俭上前躬身施礼:“见过老太太。”

  “俭哥儿快坐,自家亲戚莫要这般客套。”

  “是。”李惟俭撩开衣袍坐在王熙凤身旁,又与王熙凤、宝钗、黛玉见过礼,这才说道:“老太太,我这番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贾母笑道:“俭哥儿有话直说就是,我老了拿不准主意,外头还有大老爷、老爷能做主呢。”

  “倒不用劳烦大老爷、老爷……实则是这般。近日晚辈得了内府差遣,须得静心思忖,加之实在不耐酷暑,就想着先去香山住上一阵子。

  老太太也知,晚辈了些银钱,买下了香山一套别院。”

  王熙凤就道:“这事儿我可是知道。俭兄弟买的,可是神武将军冯唐的别院,足足抛费了六万两呢。”

  王熙凤嫁进来,荣国府便已现颓势,却不曾见过早前的富贵。贾母却是见过世面的,早先她当家时,区区六万两银钱,不过是宁荣二府一岁的出息罢了。如今不少庄子,便是那时置办下的。

  “那可是不要银钱。”贾母听闻李惟俭只是出去小住,便不曾反对。说道:“俭哥儿到底年岁还小,既然苦夏,那就搬去住一阵。若不称心,搬回来住就是了。”

  “是。”李惟俭笑着应下,又道:“晚辈过去略略拾掇了,待六月六天贶节,也请老太太与诸位过去小住一阵。”

  贾母摆手道:“我就算了,年岁大了,禁不起折腾。”

  王熙凤却是个有心的,忽而想起头几日李纨说过,六月六天贶节那日便是李惟俭的生儿。因是笑道:“老祖宗,那日可是俭兄弟的生儿呢。他这是想着大家伙都过去热闹热闹呢。”

  “哟,原是俭哥儿的生儿啊。”

  李惟俭笑着道:“借住数月,总是劳烦的老太太与兄弟、姊妹,生儿不要紧,晚辈就想着借此回馈一二。”

  贾母笑着颔首道:“俭哥儿有心了。既是这般,那就问过三春她们,想去就都去热闹热闹。凤哥儿也不得闲,刚好也过去恣意一回。”

  王熙凤道:“老祖宗啊,我可没那个清闲的命。这阖府上下里里外外,哪一点看顾不到,准保出了差池。我看不如让大嫂子去看顾着吧,也免得几个小的顽得太疯,没了人管束。”

  “如此也行……俭哥儿你看呢?”

  李惟俭道:“老太太开了口,哪有晚辈置喙的地方?自是极妥当的。”

  贾母拍板,说道:“那便定下了,六月六……六月初五过去,住上两日,待初七再回来。”

  事情定下,李惟俭转而说起了旁的,却不曾提新纳的傅秋芳。王熙凤端坐一旁,时不时投过来探寻的目光。她不在意李惟俭纳了谁,在意的是贾琏昨儿夜里说的那营生。

  奈何李惟俭还不曾吐口,这会子她却不好多说。若被东跨院的大老爷、大太太得知了,保不齐又会生出多少事端来。

  黛玉坐在贾母身边儿,偶尔与李惟俭目光触碰,瞧着面前言谈举止好似其父辈的少年,心下暗忖,俭四哥素日里这般绷着,也唯有如方才那般躲在无人处才会显露另一番神情吧?

  宝钗这会子也在瞧李惟俭,她心下纳罕至极。李惟俭竟要搬出去了!

  虽说只是出去暂住,可待过了秋闱,李惟俭哪里还会搬回来?若是这般,那她先前与李惟俭达成的默契,岂不是白费了?

  再有,那小选一事虽说指望不大,可总要寻个机会请李惟俭帮衬。他这般搬走了,宝钗又如何寻机求肯?

  李惟俭不是觊觎黛玉吗?想到此节,宝钗留心二人,却见三不五时那二人便会目光触碰。宝姐姐心下愈发纳罕,莫非这二人早已有了默契不成?

  正思忖着,外间脚步声急促,‘老祖宗’,嚷了一声,宝玉便快步行了进来。

  “乖乖来得正好,”贾母招手道:“过几日是俭哥儿的生儿,俭哥儿邀着大家伙一道去他那别院耍顽呢。”

  宝玉顿时高兴起来,两步抢到李惟俭身前,刚要开口,却想起王夫人嘱托,连忙拱手躬身:“还不曾谢过俭四哥呢,那日多亏了俭四哥出手帮衬。”

  他说的自然是那日被贾政砸了头,李惟俭背负其一事。

  李惟俭道:“自家亲戚,不过是小事,宝兄弟不用在意。”

  宝玉嬉笑道:“那我就不客套了。俭四哥,那别院可有好景致?是了,就在香山,四下都是景致。可还有旁的顽的?”

  “有温泉。”

  对面儿的宝姐姐瞧着二人笑语晏晏,心下暗忖,若宝兄弟得知林妹妹与俭四哥眉来眼去的,也不知如何做想。

第140章 变局

  申时末。

  李惟俭与红玉转回东北上小院儿,内中三个丫鬟早已收拾好了行囊。衣裳、被褥、起居用具,大大小小的包袱罗列在一起,将马车塞得满满当当。

  吴海平散了银钱,请了几个仆役帮手。须臾便将行囊装好,晴雯将院儿门落了锁,有些舍不得地定在那儿瞧了半晌,说道:“四爷,咱们还回来吗?”

  “八月里总要回来的。”李惟俭说道。

  红玉便凑过来劝慰道:“有什么舍不得的?住在此处,咱们四个还要挤在一处。搬去四爷的新宅院可是要宽敞不少。听说四爷在香山的别院景致极妙,过两日咱们就过去瞧瞧。”

  “嗯。”晴雯应下,这才转身而去。

  酉时初,三辆马车到得太安侯胡同儿,门前守着的吴钟紧忙过来帮手,连白日里方才搬过来的茜雪也帮着拿行囊。

  傅秋芳便停在仪门处,逐个问过行囊里的物件儿,而后指派着放在何处。须臾,见李惟俭进得仪门,傅秋芳便迎上前屈身一福:“老爷。”

  李惟俭笑着将她扯起,温言道:“你身子不爽利,且去歇着就好。晴雯她们都是妥帖的,不会出了差池。”

  傅秋芳就道:“不妨事的。老爷也不提前说了,今儿贾芸去请了几个厨娘来,我相看一番,暂且留下了两个。可人手还是欠缺,帮厨、洒扫、浆洗,这些都离不得人。便是过两日搬去别院,也须得带足了人手,不然可支应不开呢。”

  李惟俭牵着她的手往正院儿行去,说道:“雇那么多人手做什么?周遭有浆洗衣物的妇人,将活计包给她们就是了;洒扫的话,倒是要请两个粗使丫鬟。其余的咱们瞧着自己来就是了。”

  傅秋芳身形一顿,瞧着李惟俭道:“这仆役外雇的,与自家的到底不同,还是自家的妥帖些。”

  李惟俭笑着还不曾回话,随在身旁的晴雯就道:“傅姐姐这话却错了,那荣国府里大多都是家生子奴仆,一个个生着富贵眼,等闲旁支的主子都不放在眼里呢。”

  傅秋芳吃了一惊,回看晴雯道:“还有这等事儿?我进过一次荣国府,倒是不曾仔细观量了。”

  李惟俭说道:“家大业大,上头主子又放纵着,可不就生出一双双富贵眼来?荣国府前车之鉴,我如今宁愿外聘仆役,做一分活计,便给一分工钱。只消将活计做过了,也不拘他躺着或是归家。”

  傅秋芳听罢若有所思。

  荣国府三餐两点,李惟俭这儿却没那般多规矩,主仆都是三餐。新雇的两位厨娘煎炒烹炸,卖力气整治了两桌席面,此时迁居本有温锅习俗,奈何此时宅邸还不曾整饬完,是以这一餐也算不得温锅。

  李惟俭叫了傅秋芳、晴雯、红玉、香菱、莹与自己坐一桌,贾芸归家了,吴海平、吴钟、丁家兄弟等在外间另坐一桌。

  抱夏、怜秋不好另居一席,便只好与两个厨娘挤在一处。

  这两名厨娘擅长的都是鲁菜,菜色起初还吃着新鲜,待吃得久了便有些咸腻。香菱不住的喝水,晴雯蹙眉吃上一口菜,总要下去一筷子米饭。

  傅秋芳瞧在眼中,便问了晴雯等日常饮食,随即记在心中,想着来日换个擅淮扬菜的厨娘。

  这两日只是暂且在此别居,待初一便要去香山别院,因是不少行囊都不曾打开。待吃饱喝足,几个丫鬟各去归置,李惟俭便随着傅秋芳去到了厢房里。

  李惟俭还不曾娶妻,早前曾与傅秋芳说过,让其暂居正房,只是傅秋芳这姑娘心中是有规矩的,只是摇头不肯。无奈之下,李惟俭只好暂且随着她住厢房。

  此时外间已然天黑,厢房里挑了烛火,抱夏过来伺候着傅秋芳换装。傅秋芳瞧李惟俭随了过来,心下欲言又止,待换过了衣裳才道:“老爷,我今儿怕是不能伺候老爷了……不若老爷先去正房睡一晚?”

  李惟俭自是知晓傅秋芳的意思,新才破瓜,总要将养一日。他便逗弄着不言语。

  傅秋芳咬着下唇道:“我……我今日有些不爽利。”

  李惟俭便笑道:“我纳你过门又不止为了床笫之事,放心,晚上就是陪着你说说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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