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末年做藩镇 第104节

  “宋人的议和使在冀州耽搁了,对外说是养病,实则,还在聚集前线的溃卒。”

  宗泽也不是傻子,要是亮明旗帜抵抗朝廷命令,估摸著身后的大宋朝廷就得先想办法弄死他。

  所以他对外诈称自己病重,不得不羁留在冀州养病。

  朝廷那边肯定也是清楚的,但近乎是默许了这一行为,要不然宗泽军队钱粮的来源根本没法解释。

  “他哪里是养病,分明是在养兵!”

  刘陵的脸色很明显阴沉了起来,随之腾起的,是帐中诸将的熊熊怒火。

  要打就来,要降赶快。

  现在宋人一边喊要议和一边又暗搓搓支持宗泽,固然可以理解,但换句话说,就是当了*子还要立贞节牌坊。

  更何况,老子为什么要理解们?

  刘陵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打疼打哭宋人,而不是为了打醒他们!

  “在河间府休息的够了么?”刘陵看向众将,冷冷道:“传本王令,擂鼓,点兵,聚将!”

  军中鼓声震天,结束了训练和在营中休息的将士们先后抬起头来,然后在军官的喝令下迅速开始排成队列。

  帅帐的帐帘掀起,一袭黑色王服走出,刘陵环顾著周围列队等候的亲兵甲士,喝道:“梁何在?”

  梁当即从亲兵队列中走出,对著刘陵躬身施礼。

  “末将在!”

  “回你的胜捷军,在我军侧翼呼应。”

  “喏!”

  梁再度躬身施礼,抬头时,故意露出很开心的样子,像是一条被松了铁链的恶犬。

  “燕贼进军深州!衡水、武邑、阜城三县全部投降!”

  军报传来,在场的除了宗泽,其余人不是惊的站起来,就是转头看向他。

  冀州知州已经用去后方“运粮”的理由逃走了,在场的也有的是人比宗泽官更大,但后方朝廷几乎是很快就送来了一道任命,任命宗泽作为议和使,“兼任”冀州知州以及防御使等职。

  宗泽微微颔首,吩咐了一声,外面立刻有士卒走进来,取出一副巨大的舆图,在众人面前徐徐展开。

  很快,宗泽开口了,声音沙哑:“诸位请看,按照战报,我冀州城北面三个县已经全部失守。”

  众人除了恐惧,心里倒是没什么异议,毕竟汉军南下的时候,两天就“打”下了河北的重镇河间府。

  “燕贼进军神速啊,”

  宗泽依次看过众人的神情,有些失望地转过头,轻声道:“刘陵不是方腊,更不是宋江,燕云本是四战之地,能跟著他一路南征北战过来的镇远军自然也不是什么流寇山贼。”

  朝廷对于燕云军队的估计乐观到让宗泽一度信以为真,但亲自来到前线后,每天无数战报,无数溃卒,都让他越发清晰的认识到一个事实被童贯抽调了太多兵力的河北两路,现在确实没法跟燕云军队野战争锋。

  所以,接下来他只能依靠坚城继续抵御,至于说北面究竟会糜烂成什么样子,被劫掠走多少钱粮人口,他宗泽有心无力,管不到了。

  他向后靠在椅子上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把那位汉王前些日子送本官的女衣取过来。”

  “宗公?”

  “宗公不可!”

  在场的几个官员都愕然看向他。

  汉王送宗泽女人衣物,明摆著就是为了羞辱,再者,也是为了激宗泽率军出城与他野战。

  至于说宗泽该如何应对?

  他穿上女衣,不仅惹人耻笑,也会被有心之人拿捏住一个极大的罪证。

  军前赠女衣乃是诸葛亮司马懿故事,司马懿是什么人,你宗泽是什么人?

  你莫不是想学他?

  万一日后朝堂之上,有人阴阳怪气说司马懿活了那么长时间只为谋朝篡位,你宗泽也活了一把岁数,

  你,

  怎么还没死啊?,

  你现在还活著,你学过了司马懿穿女人衣服,你莫不是还想学他

  就算不穿衣服,宗泽的脸也已经丢了。

  所以在冀州留守的一众官员们看来,燕贼的这一手赠衣著实恶心人。

  但在女衣取来后,宗泽站起身,毫不介意地披上了那件女衣外衫,轻声道:“诸位,看看老夫穿这妇人服裳,可还俏丽否?”

  在场的几名官员都瞠目结舌,有两人红了眼眶。

  宗泽心里有些讥诮,接下来他不仅没有脱下衣裳,反倒是还走到外面,让外面的将士也看到。

  可以预想到的是,冀州守军的士气会低一些,在朝堂上,更是会很快就引来攻讦。

  历史上,司马懿中后期已经积攒出了人脉和权势,可他宗泽就是个身无长物的老头。

  回到大堂中坐下后,他反倒是露出一丝笑容。

  “诸位无需做妇人之悲,若是他刘陵知道老夫亲自披著女衣在城头巡视的话,应该会很开心,也会放松警惕吧。老夫算他接下来一定是佯攻冀州,实则是向西攻打,一路向西奔袭攻破井陉,夺取王家谷,封锁河东援军。”

  众人先是面露疑惑,但看到舆图的时候,心里默默思索一会儿,随即了然。

  若是从河间府往西到井陉的地区全部沦陷敌手,那么就意味著刘陵打通了河北和云中的道路,接下来就算是童贯三十万大军从燕地撤退回来,也没法堵他刘陵的后路。

  刘陵大可以根据形势判断自己是继续南下,还是从容撤退。

  但

  可就算是看出来了,难不成还要出城野战阻止他么?

  “老夫这几日一直在看有关刘陵此人的记载。”

  宗泽淡淡道:“北上袭燕京,孤军赴大漠,宁远坡破金,还有今年的攻宋。他刘陵擅长的是火中取栗,他敢做,敢打,河间府失陷后,河北北面几乎已经整个崩溃,因为燕人来的实在是太快太猛。

  老夫在冀州一带聚集了大量溃卒,看似是仍有后劲,实则,若是老夫这里溃了,整个河北两路将会没有成建制的官军!

  几块州地和整个河北,利益孰轻孰重?

  诸位,这就是老夫要给他刘陵看到的东西。我们不能让他南下劫掠一番就满载而归,广阳郡王的大军已经开始回援,咱们把汉军吸引到冀州城前,然后死守城池,给大军回援拖延出时间。”

  “可是”有人立刻道:“这中间种种商议,调动,怕是都违背朝廷的命令再者,他刘陵为什么一定会冒险呢?”

  “他一定会冒险的。”

  宗泽冷冷道:“老夫过会,会写一封亲笔信,让人送给刘陵,跟他说,老夫要投降。对于刘陵来说,冀州若破,他就有鲸吞河北的可能,所以他一定不会放过。”

  看著神情各异的众人,宗泽心里不是看不透,他顿了顿,很是直接道:“朝廷给了老夫一个机会,老夫也愿意做这块染脏著臭的抹布。

  战后若是得胜,诸位大可以将抗命不遵的罪名栽在老夫头上,我孑然一身,我可以。”

  几句话说出来,在场的官员们都红了眼眶,有人已经哽咽起来。

  这些人里面能有多少真心实意的?

  宗泽不知道,但他很清楚,等战后,这些人里面肯定会有落井下石的,甚至会比其他人更狠。

  “我等世受国恩,食宋禄,为宋臣,北虏南下侵略如火,国家板荡不安,此乃臣子之过!老夫请不,老夫求诸位,看看你们身上穿的大宋衣冠,接下来,请诸位竭心尽力地守城固土,战后有什么罪责,老夫可一并扛起。”

  “宗公高义!”

  “宗公,何至于如此啊!”

  “老夫,绝无善终。”

  宗泽坐回椅子上,慢慢解开女人的衣裳,重新露出自己的紫色官袍,自嘲似的轻笑一声。

  “当今众正盈朝,他们总是会清醒过来的,安定国家,可以从今日开始。”

  紧接著,他又在心里跟了一句:

  以死报国,可以从我宗泽开始。

  

第157章 汉王的女人们

  以前他做宋兵,现在,他打宋兵。

  韩世忠凝视著城外准备攻城的宋军队伍,有些好奇那里面会不会有自己在西军时候的同袍兄弟,但下一刻,他还是毫不犹豫地下令发动投石车。

  安置在城内的投石车开始朝城外抛掷巨石,一块准头稍微好点的巨石就能造成相当数量的伤亡。

  燕京城外,杨惟忠看著在自家军队冲击下岿然不动的城墙,眼里几乎瞪出血。

  城墙边缘,宋军士卒如同汤锅下饺子一般不断落下,随著最后一座云梯被城头的守军焚毁,意味著今日的攻城已经再度宣告失败。

  童贯大军被拖在涿州城一带,因此而寸步不得前进,但他仿照了三年前征辽时的战法:他率军围攻涿州,此外派遣一支奇兵绕道奔袭燕京。

  在知道刘陵率领主力南下河北后,童贯和军中将领们商议,一致认为燕云接下来必然无比空虚,因此,他们只需要派遣部分兵马回援堵死刘陵的退路,然后先吃燕云,再吞刘陵!

  但,先是涿州城久攻不下,且不说里面守军,就连城内百姓也在拼命帮忙守城,在宋军越发疲惫的攻势下,整座城池始终固若金汤。

  然后是眼前的燕京城,按照童贯和杨惟忠的估计,燕京因为处于涿州后方,刘陵带走了主力,又在涿州城“布置重兵”防守,那么燕京城肯定会空虚无比。

  宋军高层知道,燕云军队里,主力军队其实就三支:镇远、永清、胜捷,刘陵带著南下的军队在三万左右,所以他们先入为主地认为这三支主力肯定全在刘陵身边。

  刘陵临走时也提防著金人会趁火打劫,所以他将韩世忠和永清军放在了这儿。

  城头的喊杀声终于停息下来,守军们疲惫地看著城外,不少人身上都带著伤,而城外宋军的模样比他们还要凄惨,留下了一地尸首后,大部分人一听到撤退的鼓声就开始拼命往后逃窜,由此又引发军中的一阵阵骚动。

  两日攻城,六千人硬生生死了超过一千五百人,整支军队都处于崩溃的边缘,已经有不少士卒在晚上开小差溜了,可以料想到,若是明天杨惟忠再度逼迫他们攻城,兵变都是有可能的。

  从宋人抵达燕京开始,杨惟忠清楚自己兵力不多,但他是奉命奔袭,哪怕是没有抓住时机也只能强行攻城。

  可宋人白天攻完城撤军后,城外的永清军哨探就会趁著夜色奔到城墙边,将写好的军报用箭射到城头,所以韩世忠清楚,燕京城外只有这一支宋军。

  而杨惟忠有很多消息都不知道。

  比如说,燕京城三年前是遭受过宋军劫掠的,不少活下来的平民,甚至是兵卒都对他们恨之入骨,所以也有无数平民百姓登城,拼死帮忙守城。

  对于宋人来说,燕地本来也就那么几个硬茬子,但全都被他们正面撞上了。

  城门内,辅兵民夫们在不断帮忙挪开堵在城门后面的东西,在稍微远一些的地方,韩世忠走下城墙,立刻就有人替他牵来战马。

  城内响起了一阵阵马蹄声,不断地有浑身黑色甲胄的骑兵翻身上马,座下战马也都穿著马铠,远远望去,如同一片黑云正在迅速增大面积。

  汉王妃将目光从那些骑兵身上收回来,看著面前面貌妖艳的女人,平静道:“没有必要。”

  耶律余里衍戴上护臂,轻声笑道:

  “妹妹现在穿著一身甲胄,也算是女将军了,想来大王应该很喜欢这种调调,只可惜他还在宋国呢。”

  “他若是知道你今日跟著军队一起出战击溃宋军,他一开始会高兴,然后会不喜。”

  高兴,是因为自己的妾室都能把宋人军队按在地上摩擦。

  不喜,是因为耶律余里衍的特殊身份。

  “两年前在蓟州的时候,大王还是个将军,他曾跟我说过,我这个辽国公主是一面很好的旗帜。可现在,从涿州军到常胜军,从常胜军到镇远军,咱男人则是从涿州防御使到如今汉王,旗帜,早就换了一面又一面。

  姐姐,大王是个有情面的男人,可若是这后宅人一多,再大的情面也得被分薄。

  我现在还没孩子,出去后若是不幸,那也不过是为了故国而殉,若是能博大王掉几滴泪,我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了。若是胜了,那我算是给我那还没来的孩儿多争个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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