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好贤王 第26节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来的……额……”李宽忽然看了一眼身旁表情复杂,始终不发一言的李泰。

  不……不是吧……

  太子殿下的咆哮,和李泰的沉默,传达给李宽的信息,简直震耳欲聋。

  “大哥……”李宽迟疑地说出自己的结论:“你……你喝了啊?”

  “……”李承乾瞪了一眼李宽:“不然怎么办?你当真以为裴相那老狐狸不知真相?他当时跟我说打算带着这坛酒进宫献给皇祖父的!”

  李承乾到现在都能回忆起裴寂与自己对饮时的每一个细节,这个老东西,原本眼中尽是嘲讽之意,直到自己面不改色的喝完那杯酒,嘲讽,才变为了震惊。

  可能裴寂永远都理解不了,为什么李承乾肯为李宽做到这种程度。

  “不管怎么说……”李承乾忽然笑道:“你大哥我,长这么大,总算是在跟那些老狐狸们的交锋中,占了一回上风。”

  只是这上风占得……当下有些不愿意回忆罢了。

  “大哥……”李宽看着言语轻松的大哥,心中一时百感交集。

  其实他压根就不怕裴寂对自己展开报复,甚至他当时做下如此出格之事,报着的就是一个以身入局,为了天下大治早日到来,要把裴寂这个尸位裹素的宰相给拉下马来的想法。

  大不了大家极限一换一,反正我爹又不会拿我怎么样。

  谁曾想,那日自己和大哥说及此事,不过是出于吹嘘炫耀的目的,大哥后来说替他把酒讨回来,李宽也并没有太在意。

  但他没想到,大哥竟然是用这种方式。

  “喂,你别这么看我。”李承乾忽然一巴掌拍在弟弟的额头上:“童子尿而已嘛,咱们小时候生了病,喝的那些药汁里,未必就没有这玩意儿,别瞎矫情。”

  “唉……”良久,李宽舒出一口气:“既然你这么说,我这还有,要不再来点儿……”李宽说着,就打算站起身来解腰带。

  “哈哈,二哥……还得是你啊……”一直准备当和事佬但始终没能上场发挥的李泰,见两个哥哥释怀心结,他的心情也跟着雀跃起来。

  “滚你的蛋!我自己没有啊?”李承乾瞪了一眼笑嘻嘻的李宽,没好气道。

  “不是吧,不是吧,当今太子殿下真就还是个雏儿啊?”李宽扭头看向马车气氛组他们愚蠢的弟弟李泰殿下:“小泰,大哥说这话,你信吗?”

  “大哥,我反正是信的。”对李宽的眼神心领神会的李泰突然坐直了身体,紧接着又一本正经道:“毕竟大哥的东宫里,不是去了势的小太监,就是四五十的老嬷嬷,嗯……你说这种情况下大哥要是破了戒,不管是小太监还是老嬷嬷,是不是都显得大哥口味太重。”

  “你这竖子!跟着你二哥都学了些什么?”恼羞成怒,继而气得面红耳赤的太子殿下,当即一个饿虎扑食,就朝李泰纵身而去……

  “二哥……二哥救我啊……”承受了大哥泰山压顶的李泰,只能透过大哥的咯吱窝,向外瓮声瓮气地发起求助。

  “哈……弟啊,哥哥爱莫能助哟……”度过了漫长一天的李宽,此刻倦意横生,他歪斜着身子,靠在车厢上,强打着精神不愿睡去,言笑晏晏。

  他就这样安静看着兄弟们打闹,感受着岁月静好。

第47章 贤后

  事实上,尽管李承乾没有明说,但从他回宫时特意露面,嘱咐禁军统领常何仔细宫中防务一事就能看出:其实李承乾这次出宫,其主要目的,是为了替李宽就他先前架着东宫銮驾李代桃僵,冒充自己擅自出宫一事作遮掩。

  至于裴寂的那坛酒,不过是个意外。

  或许……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李宽,很是怀疑裴寂这老儿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此事,等接到大哥突然拜访的消息,这老狐狸便抱着酒坛稍作试探,便察觉了大哥的来意,故而两人才有了后面的交锋。

  不得不说,大哥做到这份上,是当真对得起“长兄如父的这个说法。

  “你们两个,还有小恪,最近都老实点儿,眼下朝中事务繁忙,父皇他的心情可不怎么好。”在兄弟三人分开前,李承乾还犹自不忘提醒两个弟弟,莫要在这个特殊的节点惹怒父皇,不然下场可能会很惨。

  “放心吧大哥,我又不是个惹事的主儿?”李宽笑嘻嘻地搂过一旁脸色发苦的李泰:“对吧,小泰?”

  “哈……哈……”此时的李泰,神情有些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应付了两声后,李泰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家二哥,之后又再将目光望向扶额叹息的大哥,他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叫替身文学,什么叫“宛宛类卿”。

  他是后知后觉,但这并不代表他无知无觉。

  难怪大哥今日居然破天荒的说要带自己出来游玩,可出宫的时候,情形却反了过来:成了自己带他。

  而他,一直藏在马车里不见人。

  说到底,还是为了二哥啊?

  我说怎么出了宫后的大哥就想起“有要事找裴相商量",完事了还不忘“顺带”替二哥拿回那坛加了料的美酒。

  在这之后,大哥又巴巴儿地带着自己跑去柴府,说是拜访两位许久不见,但却日日来皇宫进学的表弟,实则就是在等二哥回来……

  光这些也就算了,李泰兴许还真不一定能看出来。

  可等到方才他们哥仨儿回宫的时候,大哥却肯露面了,只是他在跟常何说话的时候,让自己和他一道,把二哥挡得死死的……

  “……”打小生活优渥,备受父母宠爱的李泰,在明白事情真相后,一下子就体验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参差。

  “小泰?小泰?”耳旁再度响起二哥的声音,李泰回头有些哀怨地看了对方一眼,随后便默默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就二哥这闯祸的本事,自己和大哥不照顾着他点儿,很难说他这个楚王能不能当到及冠。

  李宽不知道,仅仅只是一会儿工夫,他就让弟弟生出了“我虽为弟,当如兄父”的心思翻译过来就是:愚蠢的弟弟想当某竖子的爹。

  “二哥,咱们回吧。”李泰看了一眼李承乾:“大哥估计一会儿还得跟夫子补上今日的课程,你我就不要浪费他的时间了。”

  “成,”李宽觉得弟弟说的很有道理,于是点点头,伸手揽过李泰的肩膀就往甘露殿的方向走:“大哥,好好学,莫要让夫子生气,回头跟老爹告你的黑状!”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怎么听都觉得讽刺。”李承乾笑着朝李宽远去的背影大声喊道,换来的,不过是后者随意的挥挥手,算是作别了。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

  是夜,李宽躺在床上,开始思索怎么将后续的计划完美的实施。

  起初他原本打算狠狠从五姓七望身上捞一笔就算了,也没想着以起事的名义,换来他们的合作。

  但是没办法,这些士族豪阀,就是心高气傲,个个鼻孔朝天,不拿正眼看人,既然如此,自己只能临时改变计划,才能达到最初的目的:用不值钱的琉璃器,换来大量的粮食,用以拯救灾民。

  可是……怎么把这份功劳,起码在明面上,让给大哥呢?

  李宽望着头顶的雕花,开始静静的思索。

  该用什么办法呢?

  思索着,思索着……

  不多时,响亮的呼噜声便在寝殿内响起……

  与此同时,另一处大殿里,李二正焦躁地揉着眉心 ,对一旁刚哄完闺女睡觉归来的长孙皇后道:“观音婢,你说朕是不是真的不被上苍看好?为何自打朕上位以来,整个大唐就好似被上苍厌弃一般,连年天灾不断?此次的蝗灾,说实话,朕也没有信心能够帮着百姓们平安渡过,朝中缺粮啊,朕甚至为此还调拨了一批军粮,可满打满算,加上无忌即将押送会来的八万石,拢共也不过六十八万石,这些粮食……届时关中的受灾百姓,少说也有百万之巨……这些……怎么够吃啊?他们压根就挨不过这个冬天……”

  李二说到这里,声音渐渐低沉下去,此时的他,心中只有无尽的悲切。

  “陛下……”长孙皇后看着面露痛苦之色的李二,她的心也同时被狠狠揪起,但贤后就是贤后,她知道,此时的李二,需要的是自己坚定的支持,而不是自己陪着她一同伤心难过:“臣妾始终相信,我的夫君,始终是那个当年在陇右时,就被人赞为‘龙凤之姿,天目之表’,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即便这么些年过去,历经风风雨雨,可臣妾始终觉得,我的夫君,从来都不曾失去少年时就身怀的那份开拓进取之心,所以臣妾在臣妾看来,所谓的灾殃,是上苍对陛下的考验,倘若陛下能通过这些考验,我想不管是陛下,还是大唐,都注定会在史书上千载留名,辉耀万世。”

  长孙说到最后,已经来到李二身边,将头轻轻靠在了李二肩膀上,夫妻二人,交颈相依,心中满是柔情。

  李二伸手抱住只听长孙皇后,只听对方在自己耳边轻声道:“二郎,先前这些话,是你的观音婢站在皇后的立场与你说的。此刻此刻,作为你的妻子,我只希望你不要那么累,前方再多的艰难险阻,也等天亮以后再去面对吧,现在,我只想陪着你,伴你入眠,让你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等明日早朝时,让百官们看看,我的夫君,向来都是不会被一时的困顿所打倒的!”

  “观音婢……”要不怎么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呢,英雄豪杰的李二,此刻搂着长孙的肩膀,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在发出一声呢喃后,心中也只剩下一片柔情……

第48章 放狠话

  同人不同命。

  翌日,养精蓄锐一夜的陛下,龙精虎猛,兴致勃然,于是,打算拉着儿子陪他上早朝。

  可怜的楚王殿下,就这样被迫起床,准备生平首次上朝听政。

  “呵……爹……你能不能慢点儿?! ”天还未亮,被李二亲自叫醒的李宽,意识恍惚间,在宫人的帮助下换好了朝服,随后,他就被打了鸡血的老爹扯着胳膊往太极殿的方向行去。

  等李宽真正意识恢复清醒的时候,太极殿,显然已经近在眼前。

  “不是,爹!你要干嘛?”李宽觉得眼前的景象简直跟做梦一样,自己干嘛来这破地方啊?

  “你这竖子,总爱胡闹,昨日偷偷擅自出宫就算了,结果还逼得你大哥给你打掩护,朕觉得,你是该长进长进了。”李二斜眼看着被自己强行拖拽前来上朝的某竖子:“李纲昨日已经跟朕明说了,你要是没事再弄得你大哥被迫替你收拾烂摊子,他就请辞!说是你大哥好好的一个太子,将来他的名声指定得全让你给嚯嚯了。”

  “我……这个老匹夫!”震惊夹杂着起床气,已经让李宽对这位教过三位太子(隋太子杨勇,隐太子李建成,加之李承乾)的博学大儒失去了该有的敬畏之心。

  此时的他,一心想找到那个须发皆白,且脾气暴躁的老匹夫,去讨要个说法。

  居然胆敢挑拨他和大哥之间的关系,这怎么可以?!

  虽然李宽有信心,没人能小瞧他跟大哥之间的“黑锅羁绊”,但是万一呢?万一大哥一时听信谗言,误入歧途,从此不替自己背黑锅,收拾烂摊子,那自己的未来,岂不是一片惨淡?

  不行,绝对不行!

  打定主意的李宽,哪怕依旧挣脱不开自己老爹铁钳一般的大手,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发动蛮牛冲撞,硬拉着李二往东宫的方向走。

  “陛……陛下……宫门已经开了,庙堂诸公可马上就要到了……”负责每次随侍李二身边,陪同他一道上早朝的太监总管张楠,见到黑脸的陛下被同样黑脸的楚王带着往外跑,顿时就急了。

  这……文武百官都要过金水桥呢,您两位还搁这角力呢?

  “竖子!”惊讶于儿子力气如此之大的李世民,经过张楠出声提醒,显然也意识到再这样下去绝对要会在文武百官面前丢脸,但眼下自己松手的话……

  想到这几日令狐德还在府中养伤的李二,也只能是咬牙硬撑李纲那个桃李满天下的瘦小的老头儿,可不比人高马大且门庭冷清的令狐德,万一这竖子届时又是一记窝心脚,结果却是把人直接送走,那自己还有承乾,就注定会被牢牢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遭后世唾沫了……

  一念至此,气急败坏的李二当即就抬手敲了儿子一个板栗。

  “嗷!”不得不说,老李家敲人板栗的传统,指定是从李二这一辈开始的。

  李宽捂着脑袋,除了惨嚎以外,再李二再次抬起的手臂面前,他被迫彻底恢复了理智:“停手停手,我去上早朝还不行嘛?!”

  “你要是敢事后去找李纲算账,爹就把你送到曲江苑里待上几年,让你好好反省反省!”李二的威胁,多少带点色厉内荏的味道。

  “还有这种好事?”李宽闻言挑眉,在惹老爹生气这方面,他的天赋可谓是得天独厚。

  “哼!”知道儿子已经把话听进去的李二,随后放开了李宽的手臂,接着他又抬脚踢了一下李宽的屁股:“一会儿上朝的时候,只用带着你的眼睛、耳朵和脑袋,好好看,好好学,但记住,莫要发表什么意见。”

  “那我想如厕怎么办?”李宽总能精准找到李二认知里的盲点。

  “那你就找个柱子!”李二也懒得正儿八经的训儿子了,看得出,昨夜的温柔乡,让他很是满足。

  “呵,呵呵……”意识到老爹今日哪里不一样的李宽,当下心中翻了个白眼:我说怎么要拉我上早朝,完了还对我如此宽容大度呢,感情是看在娘亲的面子上是吧?

  唉……这昏君……李宽看着眉宇间容光焕发的老爹,总觉得全身上下哪哪都不得劲。

  可不得劲归不得劲,这早朝,李宽自知是躲不掉了。

  于是,这一日,上朝的文武百官们惊讶的发现,楚王殿下竟然出现在了朝堂上,虽说这位大爷全程都无视陛下和太子的警告,不是困得打哈欠流眼泪,就是挖鼻孔朝四周的老臣,特别是裴寂裴相弹鼻屎,全程压根儿就没把谁当回事儿。

  可整整两个时辰的朝议,他能坚持下来,就很了不得了。

  而实际上,李宽也是这样想的。

  快散朝的时候,李宽再次伸手摸向鼻孔,但念着自己随时可能会掏出鼻血来,他还是忍住了这股冲动。也就在此时,时任著作郎的虞世南忽然提出了一个与西南战事,南方水灾,关中蝗灾全无关联,但又极度炸裂的议题:“陛下,我们何时就迎回前朝将士遗骸一事,与高句丽提出交涉?”

  要不怎么说炸裂呢。

  如今的大唐,天灾不断,时有兵祸,北方最大的威胁,暂且还不是那个杨广打了三次没打下来的高句丽。

  虽然某种程度上来说,坚持自己才是华夏正统的高句丽值得被大唐狠狠按在地上摩擦,最后直至灭国,可眼下,不是时候啊。

  最起码咱得先解决完突厥人,再腾出手来削这帮乱认祖宗的杂碎吧?

  至于虞世南提出迎回隋朝将士遗骸一事,确实应该,可高句丽都有胆子将这些将士的遗骸收集起来筑成京观了,你若不把他们打疼打服打灭国,人家怎么可能愿意给你?

  至于拿钱财交换?

  不好意思,那不是大唐的做派。况且,就算大唐丢得起这个人,那些身死异乡的隋朝将士们倘若泉下有知,恐怕也不会答应。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讲,虞世南想要迎回将士的遗骸,在他看来或许只是一场外交事项,然知晓其中利害的大臣们,自然明白,这就是要跟高句丽开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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