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好贤王 第27节

  可眼下的大唐,连赈灾都是问题,哪里又有余力发动对外战争呢?

  于是,平日鲜少发言的虞世南,此刻站在大殿上向李二谏言完毕后,响应者,竟无一人。

  就连平日里那些最喜欢战争的那些大将军们,如今也知道多往家里的庄子上多运些粮食,囤积起来以便应对即将到来蝗灾。

  眼下正值多事之秋,你要发动对外战争?开什么玩笑?

  保家卫国无论何时何时何地,对身为军人的他们来说是天职,故而自当义无反顾,死则死矣。

  可眼前难关尚未度过,就主动再去挑起一场战争,日子不过啦?

  就连脑袋最不好使的尉迟恭都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

  所有,事情忽然就变得奇怪起来。

  这虞世南是发了什么疯?突然提起这一茬来?

  他难道,真的不晓得这其中厉害吗?

  就在所有人都默契地闭口不言,等李二如何开口将此事压下的时候。

  一个显眼包跳了出来。

  “虞公!”当李宽以迫不及待的速度冲到虞世南面前,双手抬起这位“初唐四大家”的手臂与其深情对望时,除开当事人虞世南还是一脸的困惑,其他人心中都闪过一行大字:“要糟:虞世南的一世英名,算是彻底完了……”

  果不其然!

  李宽开场的第一句话,就让所有人都绷不住了。

  只见他满脸严肃地对虞世南开口道:“如今时机尚未成熟,还请虞公暂且忍耐几年:你别看本王如今年幼力弱,待本王壮时,本王一定会出手!届时别说迎回前朝将士的遗骸,哪怕是要将那高句丽王室的贵女虏来给我爹当暖脚婢,也不过是随手为之而已。”

  “……”一阵漫长的沉默过后。

  “哈哈哈哈……”所有人,哦,除了黑脸的李二陛下和绝非是害怕惹怒自家父皇,实在是生性就不爱笑的太子殿下。朝中的这帮大臣们,无论阵营派系,无论职位高低,在这一刻,他们欢聚一堂,在这一刻,他们求同存异,在这一刻,他们一起用最暴烈的笑声,狠狠鞭挞起小小年纪,就敢放出巨大狠话的楚王殿下来……

第49章 楚王殿下舌战群雄

  面对四周的嘲笑,李宽却显得很是镇定自若。

  他先是骄傲地抬着下巴,四下环视一圈,用轻蔑地眼神告诉这帮大臣们他的不屑,随后,李宽对站在他面前,急于开口争辩却无奈被笑声压制的虞世南大声道:“虞公且在此处等我!”

  虞世南听闻此言,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他原本略带歉意的目光里,却难免生出一丝好奇。

  虞世南很想知道,楚王殿下准备如何让这帮因为先前令狐德被其痛殴一事,而对其生出敌意的大臣们闭嘴。

  但很快,虞世南就见到了李宽的手段。

  只见李宽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来到两个站殿武士身边,不由分说地夺下对方腰间的金瓜锤。

  随后,手提几十斤的金瓜锤,却有如无物的楚王殿下,冷笑着望向还在嘲笑的大臣们……

  “梆!”

  “梆!”

  “梆!”

  只见李宽两手分持金瓜锤,猛地一用力,两两相击,势大力沉之下,发出的噪音足矣让在场所有人胸口发闷。

  当然,对李宽的这一手,文官们只觉得这竖子果然好生顽劣,可在武将眼里,特别是李二眼里,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人。

  隋末战神李玄霸。

  “当啷”两声响,见这大殿之上的文武大臣被自己的手段所震慑,李宽满意地丢下金瓜锤,志得意满地拍了拍手,随后顾盼自雄道:“笑啊?继续笑啊?本王倒想知道,你们为何笑得出来? 难道你们以为,本王先前所言,是在说笑吗?”

  “楚王殿下,你殿前失仪……”一直有心拉拢李宽为自己所用的裴寂,见李宽俨然一副要犯众怒的样子,身为政客的本能,他知道,此时自己该站出来打圆场了。

  “你这老匹夫,住嘴!”谁知裴寂刚准备给对方架梯子给台阶,怒火中烧的楚王殿下就直接将其给踹翻了。

  “怎么?你不服气?”李宽看着被自己一句喝骂给堵得脸红耳赤的裴寂,当即便火力全开道:“裴寂,裴相!本王且问你,虞公先前提出要迎回隋朝将士的遗骸,到底是哪里好笑?!

  是,隋朝亡了嘛,前朝将士嘛,如今我大唐乃是新朝嘛!可即便如此!难道这些把命都交代在敌国战场上的将士们,就不是我们的同胞了?他们曾经的舍命付出,就可以被忽视了?!

  白骨筑京观啊!这是何等的羞辱!哪里好笑?!”李宽的咆哮声,响彻整座大殿,所有人,都不禁一时被其惊人的气势所震慑。

  可李宽,却觉得这样还不够:“裴寂,你是宰相!宰相是什么?既为百官之首,更当为百官之表率!结果呢?你平日里都在做什么?你方才又在做什么?”李宽死死盯着脸上表情阴晴不定的裴寂,就因为这老混蛋身居宰相之位,却成天摸鱼,导致如今都到了贞观二年,大唐的国力却依旧鲜有起色,对此,李宽只感到出离的愤怒。

  若是大唐国力恢复,百官们对虞世南先前提出的请求,激进派只会认为此举不够激进 高句丽地恭恭敬敬地将前朝战士的遗骸送回来,让其魂归故里,落叶归根。

  而像李宽这样的保守派,会理所当然的认为激进派提出的方案过于保守何必那么麻烦?打下高句丽,将其划为大唐的疆土,如此,异国变为异乡,想必那些将士们九泉之下得知此事,也会走得安心。

  可如今呢?

  庙堂之上,衮衮诸公,面对虞世南如此正当的请求,竟无一人敢应和,竟无一人敢言战!

  这在李宽眼里,简直是整个国家的耻辱!

  “莫要以为,饱食终日,浑浑噩噩,只要无过便是有功!”李宽冷冷注视着裴寂:“更莫要以为,冷眼旁观他人犯错,就显得你很高明!

  更莫要以为!随波逐流的中庸之道,是一个宰相该有的高明手段!这样真的很愚蠢!愚蠢到本王这样的莽夫都看不过眼的程度!还有……”李宽说到这里,忽然一顿。

  他的停顿倒不是因为词穷,而是此刻脸色发白的裴寂整个人已经向身后倒去,要不是一旁的高士廉眼疾手快,这老头儿怕不是今日就要撅在这殿上。

  “呵,楚王殿下倒是言辞锋利。”或许是出于兔死狐悲的缘故,又或者作为隐太子李建成的老部下,魏征一直就带着某种怨气,总之,对于被一个少年指着鼻子骂成这样的裴寂,魏征觉得,自己有必要站出来说点公道话。

  “我说,怎么哪哪都有你?!”拿下一血的李宽决定今天谁来他也不惯着:“魏征,你不是平日里有‘人镜’之称么?怎么今日却做不到众人皆醉我独醒了?当然,本王没空管你当时笑没笑,本王只知道,先前最该站在虞公面前,跟他说本王方才说的那番话的人,应当是你。

  可你没有。”李宽下结论时,语气很平静,最后,他看着哑口无言的魏征,目光略带嫌弃道:“我可不是我爹,他是皇帝,要名声,所以得讲规矩,我不一样,本王早就做好了此生为了大唐身败名裂的准备,所以你这老小子最好别惹我,否则,打爆你的狗头!”

  年轻的楚王殿下,此刻面对向来傲骨示人的魏征,面目愤怒狰狞。

  魏征静静注视着眼前年幼的楚王许久,随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他竟朝李宽躬身一礼:“魏征受教!”

  随后,魏征便泰然自若的回到自己的班位上,好像他先前急不可耐地站出来,就是为了专门挨李宽这一顿骂一样。

  此时就连李二,也为魏征的服软而感到震惊。

  “楚王殿下,厉害!”见到魏征吃瘪,向来与他不对付的尉迟恭朝李宽竖了个大拇指。

  “我呸!”拿下双杀的李宽想都没想,就冲尉迟恭吐了口唾沫:“亏我以前还以为尉迟伯伯乃是军中一等一的豪杰,可我没想到,就连您,也在当了几天富贵闲人后,就丧失了斗志!您可是当年随我父皇四处征战的绝世猛将,如今却像什么样子?!”

  “你!”恼羞成怒的尉迟恭恨不得撇断自己刚刚立起来的大拇指!这臭小子,咋的敌我不分呢?!

  在悄悄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李二后,尉迟恭深知陛下这是隐怒未发 ,当下,他也不敢再继续闹下去,回头成了出头的椽子,那就不值当了。

  于是,尉迟恭也选择了跟魏征一样,就当被那啥咬了一口,咱认栽!反正,他是不打算咬回去了。

  于是,成功拿下三连杀的楚王殿下,在确认尉迟恭认怂之后,他扭头就将炮火对准了一直默默看戏的房玄龄和杜如晦。

  没有四连超凡,楚王殿下打算直接五连绝世:“房公,杜公,我随夫子学习《论语》,上面说‘当仁,不让于师’:这句话的意思是面对着仁德,就是老师,也不要同他谦让。

  除此之外,我还常听我大哥说,两位身负管鲍之才。

  可我不明白,既然如此,两位却为何甘心屈居一个废物宰相之下?怎的不去主动向我父皇毛遂自荐,请求天降大任于身?

  若是我父皇昏聩,作为臣子,你们自当提醒进言,怎能习惯保持缄默,放任懒政之相祸乱朝纲?

  怎么?读书人爱惜自身羽毛的毛病,你们也有?”这一回,李宽甚至都没花费什么力气,就逼得房玄龄杜如晦两人摇头苦笑之余,还得被迫朝李宽躬身一礼,表示受教。

  从头到尾,他们连说话的机会都不曾有。

  李宽见状,骄傲地抬起下巴,五连绝世!

  不对,李宽忽然察觉到有一道目光正死死盯着自己,待他回望时才发现,对方不是自家老爹,而是苦着一张脸的大哥李承乾。

  哦……

  李宽若有所思的看着被李二一连瞪了好几眼的太子大哥,明白了,这是自己刚才随口编的瞎话,导致买二送一,把大哥给嚯嚯进去了。

  啊这……

  李宽原本还打算回头要是自己被关进宗人府,好让大哥来捞人来着,但眼下,他只能自求多福了。

  然而就在此时,眼看着楚王解锁了大杀四方成就,马上就要受到李二陛下的正义审判。

  一直不曾讲明缘由的虞世南,猛地站了出来……

第50章 嗯……怎么不算呢

  “陛下,臣自知今日言语有失,罪无可赦,对此,臣甘愿领罚!可在这之前,臣想说明一点:今日臣之所以说出那些话来,并非臣不知深浅,不明时局,有意挑拨,而是此举本就是臣的职责所在!”

  虞世南的话,在这大殿之上掷地有声,原本正要开口命侍卫拿下李宽这个竖子的李世民,当即冷哼一声道:“朕很想知道,你一个秘书监,专掌国家藏书与编校,你的职责,跟那些死去的前朝将士有什么关系!”

  “如陛下所言,臣乃秘书兼,所担之责,就是掌管国家的藏书与编校,可从武德八年起,就有一个问题摆在臣的眼前:隋炀帝三征高句丽,到底阵亡了多少将士,大王城以北,到底还有多少座京观?

  臣修隋史,这一段,是无论如何都绕不开的。故而,臣前前后后花了三年多的时间,才总算是统计出了一个大概:大业八年、大业九年、大业十年!这三年里,死在高句丽战场上的将士,前前后后加起来,有二十余万!整个高句丽国土上用这些将士筑成的京观,有近百座!而这些将士,其中许多人,都是因为病累而死!非战之罪!”虞世南说到这里,早已是泪流满面,而整个大殿内,皆是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陛下,臣已老朽,可是臣这一生,经历过太多动荡,不敢不居安思危,如今,承蒙陛下器重,便更不敢忘记自身的职责:臣编纂隋史,不是为了千古留名,百世流芳。

  臣只是想替陛下,替大唐记住,那些消散在历史的尘埃之中的……血淋淋的教训!诚然,臣今日斗胆向陛下提出迎回这些将士的遗憾,时机不对,言语有失,可臣的立场,臣的用意,不曾有过不对!

  我们记住了历史给我们的教训,我们也要弥补历史遗留下来的过错!那些在高句丽的土地上,日日夜夜,思念家乡的忠魂,时时刻刻,被堆砌压迫成京观的枯骨……大唐,总该为此做些什么!”虞世南说到最后,缓缓跪倒在地,同时取下头顶的进贤冠,放在一旁的地方,随后俯身长叩不起。

  虞世南,这个弱不胜衣,但性情刚烈的老人,此刻,再一次用行动证明了什么叫读书人的风骨。

  固百折而不挠,虽千万人吾往矣!

  “虞公真乃大丈夫!”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自打上朝后便一直少言寡语,乃至在朝中仿佛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太子李承乾,此刻却突兀的站了出来,表达了对虞世南的支持:“虞公所言,句句发自肺腑,父皇,依儿臣看,虞公今日此举,非但无过,反而有功。毕竟,我们确实应该被提醒:大唐四周一直有强敌环伺,前朝未竟之事,本就当由新朝来完成,大唐……不应该再懈怠了!”

  李承乾的话,特别是最后一句话,饱含深意:什么是大唐?他隋朝没打完的仗,就该由我们大唐来打完,他隋朝没降服的敌人,就该由我们大唐来降服。

  只有这样的大唐皇帝,才配享有“天下”二字。

  坐在龙椅之上的李二,原本还在计划待会散了朝怎么收拾自己的俩儿子,但眼下,李承乾这一番话无疑是说进了他的心坎里。

  承乾这孩子……终于开始有点储君的样子了……

  老怀大慰的李二陛下,已经打算大发慈悲的放过李宽他们哥俩儿了。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已经恢复意识,决定自己出马给自己找回场子的裴寂,在身边高士廉、萧等老臣的搀扶下,强打精神,缓缓站起身:“太子殿下所言荒谬!如今大唐百废待兴,我们连即将到来的蝗灾都尚且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如何还能承担得起发起一场国战的代价?

  难道太子殿下是想要陛下学那前朝的杨广,因为一时的自大,盲目葬送掉手里的江山吗?!”

  不得不说,今日饱受屈辱的裴寂,总算是硬气了一回。

  此时的他,仿佛压根就看不到李二脸上那阴沉到滴墨的脸色,仗着有太上皇李渊的庇佑,裴寂开始了他的发疯文学:“老夫曾随太上皇,起于青萍之末,这一路的艰辛,几人能懂?罢了,罢了!老夫与你们说这些干什么?总之,眼下最重要的是抗灾,其他的,等我们熬过这在蝗灾以后再说吧!”

  蝗灾蝗灾蝗灾……

  李宽真的很想上去给这无耻的老头儿两个大嘴巴子。

  你他娘的……这都多久了,隔壁小媳妇儿都快上炕了你这八十岁的光棍汉知道急了?

  恶心!恶心!

  早干嘛去了?!

  果然,李宽还是低估了裴寂无耻的程度啊。

  但他裴寂无耻,我李宽又岂能甘于人后?

  “暧!”李宽忽然朝大殿旁的屏风后喊了一声“颜家的史官!”

  也就是这一嗓子,把藏身屏风后面,负责记录李二生平的起居舍人给惊得打了一个哆嗦:他面前刚刚铺好的白纸,也多了一摊墨痕。

  “咱们写史的 ,要有骨气!”虽然李二没得到回应,但是没关系,他知道对方肯定在,眼下,李宽扯着嗓子大声道:“你记住,今天这殿内发生的事,事无巨细你都给写进史书,本王就不信了,是非公道交由后世,谁对谁错还能没个结果?裴寂,你个老不……”

  “咳!”电光火石之间,注意到李二快要暴走的李承乾猛地打了个咳嗽,提醒弟弟千万千万别在这殿上骂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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