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好贤王 第30节

  “殿下……”虞世南是真的看不下去了:“不管是‘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注:出自《易传系辞传下第五章》),还是‘潜龙在渊’,说的都是不管时局如何,人都该学会耐心等待机会……敢问殿下您,是要等待什么呢?”

  “哈?这两个成语,是这意思啊?”丈育的楚王张大嘴巴看着一脸无奈的虞世南,头一回说了实话:“虞师,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虞世南更无奈了:“看得出来……更没必要……”

  老夫看的出来你读书少,也更没必要骗你。

  只不过你读书少丢的是我的人,我要还骗你……跌的也是我的份……

  简直是师门不幸……

  “哦……那我改改?”李宽有些庆幸今日跟虞世南敞开心扉说出了这番话,本来这番话是将来对李二陛下准备的。

  可以说虞世南今日此举,功莫大焉否则将来李二陛下见跟自己交心的儿子,如同讲黑话一般,句句词不达意,误解达成后,怕不是要取他纹龙连枷(连枷:古代冷兵器,诸位可以理解为双节棍样式的狼牙棒,杀伤力巨大),锤爆对方的头。

  “不必了……”虞世南有些无力地摆了摆手:“殿下以后尽量说大白话就是。”

  读书读得半吊子,满脑都是骚点子。

  唉……

  后生可畏啊……

  而虞世南之所以发出如此感叹,自然是源于这半月间,已经算是乖巧懂事的楚王殿下,做下的两桩惊天壮举。

  先前魏征上表:弹劾李宽行事狷狂,处处逾矩,希望李二陛下对此下令狠狠惩治。

  既然“人镜”针对李宽开始干活了,于是,想把爸爸的痛苦分给儿子一些的李二陛下,直接命人将魏征的奏折给了李宽,让李宽看完奏折后,自己上门赔罪去。

  可咱楚王殿下是什么人?

  那是饕餮守着霜前柿子吃啥都行,就是不能吃亏!

  于是,自诩清流雅士的楚王殿下,看完奏折之后,二话不说,直接将奏折交还给李二,然后,他命人将一袭女装送到了魏征府上。

  与女装同时到达的,还有李宽那直击人心的一句话:“公误我!”

  其实李宽这个招儿真的忒阴损,他这话表面很简单,意思就是魏公你误会我了。

  但联合他送女装的举动,那其中的深意可就大了。

  两项综合理解起来,就是:魏征你误会我啦,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再说了,你又不是诸葛武侯,我也不是司马老贼,你一个庙堂公卿,犯得着欺负我一个孩子吗?(摘典诸葛亮曾为激司马懿出兵,送过他女子衣物,嘲讽他为妇人。)

  虽然李宽没有穿着女装在魏府门前背出师表,但魏征如此凌厉的攻势,还真就被李宽给轻描淡写的给化解了。

  魏征气得称病半月未上朝。

  李二陛下乐得几天睡不着觉,受了这么久的窝囊气,可算是报复回去了!

  只不过,原来自家竖子还有这等用处?

  李二陛下一时之间,心中百味杂陈……

  当然这还不算,更绝的还在后头是:太上皇李渊,因为收到了裴寂的小报告,所以把李宽叫来问话。

  结果当时正命人给魏征送去女装的楚王殿下,回头面对自家暴怒的皇祖父时,只用两句话,就打消了李渊的怒火,并且让小人得志的裴寂在听闻之后如同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皇祖父,这天下是李家的天下,还是裴家的天下?孙儿弹劾裴寂,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整个天下?”

  这两个问题,李渊很难说自己答不答得上来,但是除他以外,恐怕所有人都能答得上来。

  于是,弘义宫内,太上皇朝屏风看了一眼之后(内有史官),滔天的怒火便转为满脸的失意,接下来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了挥手,失意让孙儿离开。

  丢人啊……还不如一个孩子……

  于是,短短两天便接连挫败强敌的楚王殿下,一时之间,风头无两,名满长安!

  当然,名是恶名。

第56章 良师

  李宽自打和虞世南有过一场“殿中对”后,师徒俩的感情,可谓是进展飞快。

  原因无他,虞世南在确认弟子并非不学无术之辈,只是天生不喜拘束,习惯率性而活后,他便不再成天给李宽讲那些书本上的道理,而是根据对方的性格,开设了一些李宽喜欢的课程。

  比如李宽最近迷上了投壶,他就建议对方学一学射箭,而这好项目最好的老师,就是李二陛下和太上皇。

  “虞师啊,”李宽无奈地看着眼前笑呵呵的老人:“咱就说您能不能别变着法儿的让我挨揍啊?我爹是绝对不可能搭理我的,繁琐的朝政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至于我皇祖父……您又不是不知道,裴寂自打知道那日我和祖父的对话后,他都告病大半个月了,这不就是再向皇祖父抗议吗?

  您说这种情况下,我再去找皇祖父说要学射箭,他老人家也不会待见我呀。”

  “殿下此言谬矣。”虞世南听完李宽的解释,当即便笑着摇了摇头,随后才开始为他指点迷津:“裴寂称病,或许有抗议的成分在,但更多的,是为了自保。

  而太上皇,其实并非不知道裴寂这两年来都干了什么。

  只是,这其中存在一个很大的误会。

  太上皇以为,裴寂这两年来在朝堂上的不作为,是因为他是太上皇的心腹,有意对陛下阴奉阳违。

  可真实情况却是,裴寂老了,先失了进取之心,后又迷恋权位,这两年来,他的重心全都放在结交党羽一事上了,哪里有空帮着陛下处理政事。

  这一点,陛下看得明白,可无奈,因为某些原因,他也不好明着对裴寂下手。”虞世南说到这里,笑着拿手指头点了点李宽:“所以殿下前些天一记神仙手,已经挑破了这层窗户纸,让太上皇意识到:自己和陛下置气,放任宰相昏聩,祸乱朝纲,其所造成的损失,最终,全部都要由皇家来承担的。

  所以,太上皇这些天,心里怕是不好受。”虞世南说到这里,目光看向李宽:“如此,殿下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吗?”

  “等等啊……”李宽皱着眉头举起手,示意虞老头儿让自己捋一捋:“所以我先前不是跟祖父顶嘴,而是据理力争,忠心谏言对吧?”李宽说到这里,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还有些红肿的屁股:“那我凭啥还要挨那昏君一顿揍啊?”

  没道理,不服气,我要报~仇!

  “虞师,我现在去哭太庙,还来得及吗?”下定决心的某竖子,满脸认真地望向虞世南。

  “……”虞世南有些无语地看着李宽:“所以殿下觉得受了委屈,要去太庙喊冤?”

  “那不然呢?!”李宽双手环胸,横眉道:“这昏君……揍我的时候还专门叫来史官记载,说皇帝教子,当不避世人。

  是是是,不避世人,毕竟扒的是我的裤子……”越想越气的楚王殿下,忽然语气悲愤道:“可光这样也就算了,偏他打完还说什么等他将来编好……编好……”李宽开始努力回忆李二当时放在御案上的那本册子……

  "对了,《帝苑》!他说要把我……"

  “殿下!”虞世南现在恨不得以头抢地:“老夫求您还是抽空多读点儿书吧!我想那个字,应该念‘范’,《帝范》!”

  “范吗?哦……我好像是有点饿了……”某竖子下意识地便接口道,丝毫不为自己的丈育程度感到羞耻。

  前些日子还觉得对方是璞玉的虞世南虞大人,听闻此言不禁眉毛的抖了三抖……这不以为忤的朽木啊!他甚至转眼就联想到了吃饭……

  “殿下……您接着说……”心中暴怒的虞世南,突然深吸一口气,开始在心中无数遍地提醒自己:面前这位是皇子,还是帝后亲生的,自己若要亲自动手不合适。

  “我说到哪儿了?”楚王殿下好似只有鱼的记忆,挠了挠头,看向虞世南。

  “帝苑……呸!《帝范》!”虞世南抿了抿嘴,自己已经快被气糊涂了。

  “哦,对对对,《帝范》……”李宽点了点头,开始重新调动自己的情绪:“我爹那个昏君,他居然说要把我写进帝范!让将来皇家后世子孙以我为诫!

  可我咋了?我不就是正言直谏!仗义疏言!一片碧血照丹心……”

  “停停停……”作为文化人,虞世南实在是听不得李宽这个竖子每次都耗尽毕生所学,来为自己开脱:“我的楚王殿下,您难道还不明白吗?”

  “我明白啥?”李宽诧异地看着虞世南,开启加倍折磨:“我有啥不明白的?”

  “陛下先前教训您,不是因为您顶撞了太上皇,而是您把魏征给逼得下不来台,陛下揍您,是揍给魏征魏大人看的,当然,还有这满朝文武百官。”耐着性子为学生解疑的虞世南,末尾的那句话,说的很隐晦他在提醒李宽如今已经犯了众怒。

  而李二这回揍他,其中未必就没有借此息事宁人的意图。

  “唉……”听完虞世南的解释,楚王殿下忽然就释怀了,只见他摇头感叹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本王自小命运多舛,本就属于天妒英才,如今本王也不过是从稚童长成少年,却又遭到了来自整个朝堂的妒忌……

  悲呼?悲哉!”

  痛心疾首的楚王殿下说到最后,嘴角的弧度却是比那战场之上,李二陛下临危之际驶出的制胜回马枪还难压。

  虞世南不由张大嘴巴看着此时还在不忘瑟的李宽,老人家腮帮子抖了几抖,有心开口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只是原本那副热忱心肠,业已是快要麻木了。

  累了,毁灭吧……

  这竖子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好了,虞师,我们言归正传。”重新变得精神抖擞的楚王殿下,开始请教自己的老军师:“您说说,我该如何让皇祖父答应,教我射箭呢?”

第57章 跟那个逆子说

  面对李宽提出的问题,虞世南给出的答案很是言简意赅:“欲成此事,当学彩衣娱亲,且百折不挠,方水滴石穿。”

  嗯,翻译过来是:殿下,在太上皇那儿,您也就别要脸皮了(虽然那玩意您其实很可能也没有),权且就当彩衣娱亲,哄老人开心,记住,不管如何,都不要放弃,臣相信,最后您一定会马到功成的。

  于是,简单领略了一下虞世南给自己制定的战略方针后,隔天一大早,李宽便起床拿好弓箭,奔赴弘义宫。

  好在这一回,老李渊因为心绪不佳的原因,并没有在昨晚一夜轻摇芙蓉帐,算是保存了一回体力。

  可当他躺在床上,听见李宽站在殿外大喊“皇祖父”的时候,老爷子不禁吓得一哆嗦。

  说来也巧,他们爷孙俩,似乎彼此之间存在着某种默契:每当一方(特别是李宽)来者不善的时候,另一方好似总能提前感应到。

  比如眼下,李渊就察觉到竖子来者不善。

  所以受不了折腾的太上皇决定:要不自己还是装睡吧,只盼这竖子有点孝心,识趣地赶紧走掉。

  于是,李渊派出身边的侍,告知李宽“太上皇今日身体不适,需静养,还请殿下先回”。

  不一会儿,李渊便发现外面没了声音。

  可正当他满意地准备闭上眼睛继续睡回笼觉的时候。

  “臣密言~~”当李宽的声音用一种拖拖拉拉的腔调在殿外响起,李渊整个人“腾”地一下就从床上坐起。

  这个竖子啊!

  片刻后,太上皇李渊站在大殿门口,一边系着束带,一边满脸阴沉地看着箕坐在地上,身边放着一把长弓和箭袋,正摇头晃脑地背到“母、孙二人,更相为命,是以区区不能废远”的孙儿,已是耳顺之年的他,忍不住大声咆哮道:“好好好,你个竖子!每次都拿这招对付皇祖父是吧?!啊?”

  “嘿嘿……”见李渊发怒,李宽当即乖巧地站起身,顺带提起地上的箭袋和长弓朝李渊晃了晃:“祖父,孙儿要学射艺。”

  “哼!”李渊先是习惯性地冷哼一声,随后才意识到这竖子刚刚好像说要跟自己学习射箭?

  他还以为这竖子有拿着弓箭闯祸了,来寻自己避难的。

  不然按照惯例,先前吵过一架的爷孙俩,至少还得等上半月才会和好。

  “怎么突然想学这个?”李渊瞥了一眼李宽手里的长弓,总觉得有些熟悉,可又记不起是在哪里见过了。

  酒色误人啊……英雄迟暮的太上皇,如今的记忆力是大不如前了。

  “想学了呗。”李宽总不能说自己将来想去北方浪一圈,所以得学点武艺傍身吧?

  他要真的实话实说,那估计原本就希望渺茫的学射一事,最终会变成铁定没戏。

  “说实话。”李渊一眼就看穿了孙子的言不由衷。

  “孙儿想以后去一趟草原,把颉利抓来给您当舞伶。”不知为何,面对英雄迟暮的皇祖父,李宽还是选择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他不想老人就此浑浑噩噩结束这一生,他明白对方的痛苦,所以有些时候,李宽觉得自己这个当孙儿的,有必要做到对其坦诚相待。

  “好!有志气!”李渊点了点头。

  “所以皇祖父你答应了?”得闻喜讯的李宽不禁笑逐颜开,他没想到,事情会进展的这么顺利。

  “没,朕的意思是,朕得通知你爹,告诉他咱们宽儿有大志向,回头让他来教你。”太上皇说话间皮笑肉不笑,看得楚王殿下是心惊胆跳,只觉生死难料。

  “皇祖父啊!”眼见真诚不是必杀技,李宽索性也豁出去了,直接上手开始抱着李渊的大腿往下扯他的亵裤:“孙儿是不甘您和父皇当初接连受辱,立志将来活捉颉利,将其回长安,给您和父皇挣回脸面啊!您就算不理解孙儿一片孝心,也没必要出卖孙儿啊!”

  “竖子……你这竖子……”李渊此刻压根就没工夫跟李宽进行正常对话,因为眼看着自己的袭裤就要被某竖子撤掉,自己堂堂太上皇,就要在一旁的屏风后的史官手中再添一笔“露鸟”的光辉事迹,饶是老了老了不畏浮名遮望眼的他,也该考虑考虑“本钱”一旦暴露,就成千古事,死去都得让人唠上几千上万年的惨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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