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套马具,也不知从何处得来。梁山府库中,缴获的甲胄兵器、弓弩器械,堆积如山。都是历次缴获,军士替换而来,清理过后,都堆在一处。
自杜兴勾当公事,分管账目核算以来,首先就是带人清理府库,分门别类登记造册。或储藏、或修补、或熔炼了重铸。
这套马具就是从中清理出来的,如今这些兵甲器械刚刚清理过半,就从中找到上百件或入阶或精巧或好材质的兵刃器械送到白石庄园的宝库。
单单成套的马具,就二十余套。这套鼍龙皮的马具就是其中的代表。这一套马具并不入阶,只不过是用料考究,做工精致,配【飒露紫】确是正好。
赵祯跨上飒露紫,就在庭前的校场上来回驰骋一番,这【飒露紫】倒也不愧是马王出身,奔跑起来,快逾奔雷不说,更是充满灵性,只一刻钟,已不需赵祯费力控制,稍一示意,转身跳跃无不如意。
赵祯跑的尽兴,下了马,拍了拍【飒露紫】马头,让赵集送去马房安置。
去后宅里换过衣衫,赵祯这才重新回到大厅。大厅里,石秀已等候多时。
昨日因要安置脱儿古两人,石秀与段景住二人作陪。今日交割清楚,段景住、李犹二人已监押着马匹送往养马岛。等这些马送到,岛上也早就清理好了。
赵祯已下令,让【船火儿】张横带领刀鱼寨千人,驻守养马岛。
见礼后,赵祯问道:“石秀兄弟,今日特地来此,所为何事?”
石秀道:“相公,昨日乌古伦、脱儿古两个在,有些话藏在心里不曾说。却是我等途经凌州时,遇到一伙劫道的官兵。”
“凌州?曾头市人马?”
“不错,为头的一个唤作曾索。这厮听闻我等是梁山兵马,这才将我等放过。只不过,讹了我等五十匹好马,作为借路所需。”石秀道。
赵祯听了,大骂道:“小儿得势,竟不念旧情。有朝一日若落在我手里,非发落了这厮不可。”
刘慧娘道:“按理不该如此,这曾头市总是受过官人恩惠的,当初也曾做过买卖。短短时日,如何忘恩负义?莫不是得了谁的吩咐,要故意为难相公?”
石秀听了,说道:“这厮监押着我等,一直送出凌州地界,路上倒是曾听这厮污言秽语。这厮怪相公拖延出兵,以致他家死伤许多军士,以此暗怪相公。如今整个凌州都是他家守把,倒露出本来面目了。”
“却是我想的多了。”刘慧娘舒了口气道。
赵祯道:“嘿,这厮好没道理,我等又不曾约定出兵之日,如何反倒怪罪起我了。还想着去他家再买些马匹呢。”
刘慧娘道:“官人,他家未必不肯。可使人送封信去,若是有意,叫他送来寇州交割。不成也没损失。”
赵祯听了,摇头道:“他家如此作为,非是信义之人,如今建了马场,慢慢繁育也就是了。这五十匹好马却也不能就这样算了。”
说着,让人唤来时迁。
见礼后,赵祯递过来一封信,说道:“兄弟,你去一趟汴京,到太师府投一封信。太师问起来,你只说是我这里去北地买马,无意中打探到的,童枢密使不在,只能转告太师。”
时迁接过信来,也不多言,把信仔细揣入怀中,就告辞离去。
赵祯道:“这事也就到此为止,毕竟从寇州走,凌州与我等隔着东昌府、高唐州,从青州走也隔着淄、齐州。跨境用兵,只怕朝廷立马就要发难。”
说着,又对石秀道:“兄弟,你既已交割清楚,就去兖州上任去吧。操练兵马、维护地方多多用心。”
石秀道:“相公放心,小人敢不尽心竭力。”
送走石秀,刘慧娘说道:“官人,你送信给蔡太师,难道还指望他会发落曾头市不成?”
赵祯闻言笑道:“慧娘,别处我拿不准,可河北路却不同别处,那里是宋辽对峙的前线。朝廷屯驻了不下十万兵力,设置了重重防线。河北路的战略地位非常重要,其‘北临幽、朔,东濒海,西压上党’,是中原地区的屏障。蔡京若得了这个消息,如何能不上心,须知,这大名府留守梁中书,可正是他的女婿。一旦查实金国奸细控制一州之地,罪责不小。若是发现的早,发兵剿灭曾头市,还有功劳可领。以我看来,太师必然是要用兵的,并且,十有八九会指使梁中书上书奏报:发现曾头市金国奸细,大名府发天兵剿灭。”
“当然,这不过也是我推测,若是不凑效,也就罢了。”
第548章 投靠
自时迁走后,又过了三日。赵祯当初上奏,讨要官吏治理地方,朝廷终究还是将铨选的官吏送了来。
送走天使后,赵祯会同吴用、裴宣二人,召见了送来的八个朝廷命官。看着阶下半数人都是年过半百之人,赵祯也不嫌弃,逐一与众人交谈一番。
八人中有六个都是选海沉浮多年的选官,另外两人却是宣和元年进士科进士,依次是冯诚、彭彬、胡天辉、徐衡、熊廷林、谢、孙觌、张通庆。
冯诚、彭彬、胡天辉、徐衡、熊廷林、谢这六人,倒也是深明为官之道,大小事务,都能决断,州府公文,按章办事,并无错漏。当然,要说廉明,却未可知。
不过是吏部欺六人年龄大,又不曾打点,这才选来送到梁山。
至于孙觌、张通庆,都是宣和元年进士。二人家中贫苦,自中进士以来,还不曾选官,正好被吏部拿来充数。
夜里,赵祯设宴款待八人。八人也想对起于草莽,抓住时机就扶摇而上的赵祯多些了解,今后又要在赵祯治下,以此倒也欣然赴宴。
起先,八人还都保持警醒。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八人中,尤其是孙觌、张通庆二人,毕竟不曾经历过官场,觥筹交错间,已是有七八分醉意。在吴用、裴宣二人有意打探下,不禁变得狂放起来。
对主持选官的蔡京,二人更是破口大骂。通过二人言语,赵祯对八人境遇有了些了解。
翌日午后,吴用带着任命文书,去八人临时住处宣读,孙觌被任命为莱州即墨县(中)县丞,署理即墨县事,张通庆被任命为青州临朐(紧)县丞,署理县事。
今日酒醒,孙觌、张通庆二人想起昨日之语,不禁浑身发冷。
二人不约而同找到吴用,请吴用将二人家眷接来梁山。
另外六人见二人昨夜一通大骂,今日竟得了差遣,心下各有想法。
一齐恭贺了二人后,冯诚道:“你二人这是想好了?”
孙觌苦笑道:“不瞒诸位,我二人中举以来,还不曾任官。昨夜酒后失言,见罪于太师,只怕仕途已绝。索性请相公将我等家眷接来,一心在此效力。”
张通庆也道:“不错,我等来的尴尬,若是首鼠两端,只怕也只能在此混吃等死。进学多年,历尽万苦,方才中举。若是不能一展抱负,如何甘心。如今能署理一县之地,受境安民,也不枉了圣人之学。诸位前辈都是官场沉浮多年的,也要尽早决断的好。”
冯诚道:“如今朝廷忌讳梁山,我等将来只怕都不得好下场。”
熊廷林道:“嘿,当初选官,犹豫不决,既不舍得辞官,又不愿打点,如今却没地后悔去。”
说罢,熊廷林叹了口气。
顿了顿脚,接着道:“如今这情形,已是逼上梁山,不得不从。听二位小友一言,我已下定决心,也要搬取家眷来此。诸位同僚早做决断。”
冯诚等五人听了,脸色难看。
熊廷林不顾五人脸色,匆匆出门去拜见招待诸人的吴用,表达意愿。
吴用听了,也是欢喜不已。带着熊廷林去见赵祯。
熊廷林放下戒备,袒露心声,不但把自家情形说了一遍,就是冯诚等五人知道的也说了。
这几人倒不存在什么被拉拢,过来做奸细的,纯粹就是不得志。
论起来,家势最好的竟然是这个熊廷林。他家也是官宦人家,祖居建州建阳,到他这一代,大观三年己丑科,熊家四人登榜。
熊安上更是己丑科武举第一人。
叔侄兄弟同登文武之科,徽宗天子还曾命笔赐诗:“晋室安元齐奏捷,虞廷元恺并登庸。”
这文进士便是身前的熊廷林,还有一个熊元辉,因身子单薄,常年生病,早就辞官,在家设族学教导后辈。另外两个都是武进士,一个叫熊元行,一个唤做熊安上。
熊元行早殁,叔侄兄弟四人只有熊廷林和熊安上还在官场厮混。
熊安上累官升迁为信德军兵马钤辖,权通判军州事,而作为叔叔的熊廷林却还在选海沉浮,如今更是被打发到梁山自生自灭。
熊廷林也是憋了一口气,虽说文贵武贱,与熊安上相比,自己年过半百,还不曾挣脱选海。
本还未觉得如何,今日听闻孙觌、张通庆一番话,确实点醒了自己。
年过半百,又遭算计,形同发配。不如再拼一把。
如今天下不靖,借此事,正好迁移一支族人来此,繁衍生息,也算是为熊家准备了一条退路。
见了赵祯,熊廷林连忙表露投靠之意,赵祯也不推辞,当即就升任熊廷林为潍州望县昌邑知县。
与孙觌、张通庆不同,熊廷林等人久经官场,对官场上的陈规旧习自然了若指掌。只不过,梁山这里与别处不同,不但是田亩税赋不同,政令也多有不同。
县府公使钱制度更是取消,相应的,官吏俸禄提高不少。
贵文贱武更是不存在。文、武官员互相制约。
以此熊廷林三人虽有了职司,却也不是即可上任,连同冯诚等人,都送去梁山县衙门,待足一月,熟悉梁山政策,然后再去上任。
这些人本也没指望能用的上,不想朝廷送来的八人都有些能耐,别的不说,就是只善清谈的彭彬,做个县教谕也是绰绰有余。如今三人率先投靠,赵祯也有千金市马骨之意,这才让三人初来就实际担任百里侯之职。
当然,缺人也是其中一个因素。
沙门岛犯人,本以为能找到几个可用的,结果却是令赵祯大失所望。
这伙人上岸养了几日,赵祯使人拿着名册一一对应。仅有的几个文官,都死在岛上。
每日忍饥挨饿,还要下海劳作,能撑下来的多是身体健壮的。
上岸的这些人里头,身有恶行的不在少数,小半都有武艺在身。
只可惜,这些人在岛上久了,信奉弱肉强食,刚上岸三日,就有人想要潜逃。阮小二连杀了二十余个刺头,才止住了。只得分开,送去几处矿场出力去了。
第549章 龙气
不提冯诚、熊廷林等人在梁山县熟悉政令,只说赵祯把人交给汪恭人后,就不再操心。虽说还有冯诚五人不曾投靠,赵祯也不放在心上。此事非自己心甘情愿不可,省的心有怨言,将来糊弄差事,有损赵祯名声。
如今各州府治所知县都是知州兼任,其余各县知县、县丞、主簿、县尉四人,虽不曾配齐,却也通过调配,有一二人主持事务。
如莒县,当初县里四人,吕夫人任知县后,原知县赵书怀就调任胶西知县,再如赵祯开科取士,科举前三名虽无十分本事,也做了一县主簿,头名李启文更是做了博兴县丞。
对于留任的官吏,以及李启文等新人,都是各州府重点巡查的地方。尤其是这些留任的,只要不是民愤极大的,都调任他处,暂且任命一官半职,维持着县衙运作。县尉并不急着任命,捕盗的工作由各州推一个团练使暂行兼任。毕竟,县尉除了统领三都到一营的巡城兵以外,还有门子、皂隶、马夫、捕快、轿夫、灯夫、库卒、仓夫各种衙役。
赵祯已下令,使各州府举荐有德才之士,连同各州府投献之人,定在六月,都到梁山县面见。然后避开乡里,指派各处任职。
如今形势一片大好,原先不愿出仕的,如今却开始主动与州府接触,献粮献宝的不在少数。各府县多有秀才、举人应募州县吏职,更有许多人涌入梁山县置办产业。
因赵祯受封安抚使后,就放出风声,要再开恩科,选饱学才德之士任官。临近的州府已有人赶来梁山等候。
这日,时迁返回梁山,将汴京投信一事回禀赵祯。赵祯听了,只使探报营关注凌州情形,就不打算过问。
吴用问道:“时迁兄弟,汴京可有什么新鲜事?”
时迁道:“我到京中之日,就听市井流言:五月丁丑,太白昼见。人皆言,太白昼见经天,强国弱,弱国强。太白失度,经天则变,不救则四边大动,蛮貊侵也。天下乱,改政易王,人民流亡,弃其子,去其乡里。”
“恰逢方腊自号为一国,改年号永乐元年,自称圣公。以此,汴京公卿都在议论江南方腊。”
吴用听了,皱眉道:“方腊好大胆。天下四大寇,他当属第一。如此一来,只怕朝廷现在就要发兵征讨。可打听到朝廷有何应对?”
时迁道:“只打听到,京中调遣一部禁军,随两浙制置使谭稹,奉命统军出征。又调西军一部南下,不过不曾打听到谁人统兵。”
吴用道:“相公,如此看来,朝廷对我等仍旧要以怀柔安抚为主。淄州、齐州、兴仁府虽有人事变动,也只是防备不测。”
赵祯听了点头道:“如今看来,还要多亏方腊建年称制,不然,只怕这三处必然要起事端。趁此时机,我等正可稳固地方。”
“相公,或许我等可以再进一步。”吴用沉思片刻道。
“如何再进一步?”赵祯问道。
“相公,梁山府经营日久,如今有户近二十万,口八十余万。八州府中人口最众,人心最附。作为统治中心,到底偏于一隅。不如找个由头,吞并南面濮州、济州。如此一来,梁山南方也有遮蔽,不至被人直打入梁山府。”
赵祯听了,皱眉道:“只怕不好动手。若是无故起兵,如今两下相安无事的局面就不见得能维持下去。毕竟,各州府还要好些时日才能理顺。”
刘慧娘道:“官人,我倒觉得军师之言有理。别的不说,梁山县南侧就是濮州鄄城地界,一旦有人领兵攻入梁山县,胜败不说,对军士士气打击不小。”
赵祯点头道:“若是有理由,自无不可。只怕我这里一有动作,兴仁府的纪安邦,就要兴兵阻挠。”
“相公放心,小生打算与樊瑞兄弟乔装去濮州、济州走一趟,看看有无机会。若有便利,大军兵分三路,一鼓作气直取三处县城,到那时,生米煮成熟饭,不怕兴仁府出兵。济州更是隔着广济军,远水救不了近火。可虑的是缺少出兵的由头。”
赵祯心下想了想,若是等自己三阶后到边境,是否可以趁机挥兵攻打周边府县,约定时日,把幻世界具现。
心里有了主意,赵祯说道:“此事毕竟弄险,军师不必勉强。若无机会,还要静待时机。不可落得一个反贼名号,惹动朝廷大举兴兵来犯。如今还是以安稳为主。我记得步军勇毅营都头,章持、巴增、计广、陆多四人,是济州巨野人士,使他四人相随,也好照应一二。”
吴用听了,点头称是。
不说吴用、樊瑞等人前去濮州打探消息。
只说白石庄园,又迎来一伙人,正是归家探亲的李俊。
当初李俊离开青州,一来是觉得自己背弃宋江,无颜相见。二来,也是深感自己孤身一人,无人帮衬,独木难支,不能立足。这才打算返回揭阳镇老家,招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