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进来。”赵祯一边看着公文,一边说道。
不一时,戴宗走了进来,见礼后,赵祯问道:“兄弟,这几日不是放你休沐了吗,怎的不在家安歇?”
戴宗道:“相公,小人从河北回转后,本有话要说。一来,前者人多口杂,有些话不好说,二来,又匆忙去了汴京一趟,就耽误了。今日正好来禀报。”
第589章 请封
赵祯听了,问道:“何事还要特意禀报?”
戴宗道:“相公,那天子冠冕便是小人粗陋,这才露在众人面前。若非如此,这冠冕藏在宝库中,谁能知晓。”
不等赵祯说话,戴宗接着道:“再有一件,也是河北这一趟带来的。”
“相公,我等杀入威胜,闯入田虎宫殿。除了搜刮了一处宫殿内财货之外,还在宫殿里俘获了五十余个宫娥,内里却有一人,姓范,有倾国之姿,却是田虎的宠妾,唤作范美人。这些人也都随我等前来了梁山,如今却放在教坊司。”
赵祯听了,点了点头。
戴宗接着道:“再有一事,却是我等经过沧州时,曾与柴大官人相见。”
赵祯道:“我也多听他的名声,可惜无缘一见。”
戴宗赞道:“真个一表非俗,龙眉凤目,皓齿朱唇,三牙掩口髭须,三十四五年纪。有龙子龙孙气象。”
赵祯听了,感叹一番,说道:“我听盖老大人曾说,两年前,他那里新来的一个知州李世群,处处为难他。如今可好了?”
戴宗道:“柴大官人因是大周柴世宗子孙,在沧州称得上一句无冕之王。他在沧州地界专一招接天下往来的好汉,千百人养在家中。成也是它,败也是它。前些年还好,自从天下起了四大寇以来,朝廷对他早就戒备起来。”
“这个沧州知州就是那时上任,如今处处限制着柴大官人。柴大官人得了消息,朝廷正疑他,虽养着不少人,却不敢与知州作对,就怕朝廷发兵剿他。柴大官人设宴款待我等时,多有烦恼。还曾说道,十分羡慕相公。”
赵祯道:“他家有太祖武德皇帝赐下的誓书铁券,虽一时遭为难,到底无碍。世代富贵之家,与我等还是多有不同。再者,他家田宅都在那里,我听闻,沧州大半田地都是他家所有,屋宅更是朱甍碧瓦,掩映着九级高堂。画栋雕梁,真乃是三微精舍。不是万不得已,如何也割舍不下。”
戴宗点头道:“也是。他那里气象着实与别个不同。柴大官人因这个知州为难,倒是有意外出避祸。还让小人带话,若是有暇,当来梁山拜会相公。”
赵祯听了,点了点头。自己与沧州柴进也偶有书信来往,可惜,自己不敢去,柴进何尝敢轻易离开沧州。听了,赵祯也就放在脑后。
戴宗道:“相公,范美人那里不知如何安置?”
赵祯想了想,叫来了吴用、朱武二人,把范美人的事说了。
吴用听了,开口就道:“相公,这有什么好犹豫的,不说这女子有倾国之姿,就冲着是田虎的姬妾,就要纳入府中。再使人去东京请封诰命,相公好色之名必然更加坐实。加上先前送去了天子冠冕,如此一来,朝廷戒心必然更低些。”
朱武道:“如今乐和兄弟为采风使,京东路这里倒是还好。勾栏瓦舍,酒肆茶坊,说书唱曲的乐伎,对外都是宣扬相公子嗣艰难,以此广纳妻妾。倒也无人诋毁。”
戴宗道:“便是河北,也都道相公义气深重。”
赵祯听了,不禁在书案后悄悄揉了揉后腰。昨日在屠俏房中,很是一番折腾。今日轮到童娇秀房中,只怕也有一番折腾。
妻妾多了,也是负担。若不是各种灵物调理,赵祯哪里还有精力习武修道,处理政事。
好在师兄公孙胜新找来的一册《洞玄经》,赵祯正修习着,这册道书着实不俗,开篇就写道:
洞玄子曰:夫天地万物,唯人最贵。人之所上,莫过房欲。法天象地,规阴矩阳。悟其理者,则养性延龄;慢其真者,则伤神夭寿。
其坐卧舒卷之形,侧背前却之法,出入深浅之规,并会二仪之理,俱合五行之数。其导者,则得保寿命;其违者,则陷于危亡。既有利于凡人,岂无传于万叶!
据公孙胜说,这册经书是师父罗真人特意使人送来的,此术专为赵祯所用。修此术,可得阴阳之道,虽不能如黄帝一般,御女三千,白日飞升。却也不会有气血衰败,骨髓枯竭,进而有短寿之忧。
这道书赵祯也只修习了五七日,成效不显。不过,赵祯对此却是深信不疑的,毕竟,师父罗真人是得道仙真。
当下,赵祯道:“学究,如今京东路不知有多少朝廷探子,我便是纳了这个范美人,只怕朝廷仍旧要对我等时时戒备。”
吴用道:“相公,我等占据如此多州府,朝廷如何能心安。如今地方不靖,这才容我等做大。再者,朝廷里太师、太尉一众,哪个不是只想着过富贵日子。”
“不说枢密使是相公岳丈,便是太师、太尉那里,虽时时为难我等,却不会真个愿意出兵征剿我等。田虎、王庆、方腊,哪个不是如此做大?只是这三人要改换天地,自立年号,擅自称尊,掩藏不住,才不得不出兵剿灭。”
“相公若是没个弱点,如何能叫这些人在圣上面前遮掩?以此,我才叫相公纳范美人,并上书讨要诰命。”
“况且,县公如今确是还不曾有子嗣,这偌大的地盘,总是不稳固。若能有一儿半女,梁山治下更是人心安定。”
赵祯听了,点了点头道:“【神医】安道全也多曾诊治,我这是少年时习武,贪图凉爽,冷水激身,肾脏受凉所致。如今调理了许久,每日温补,又针灸调理,想来,也该有子嗣了。纳范美人这事,还要叫董老道看个日子。”
“也不要大肆操办,一顶轿子抬进来便了。请封诰命倒是可以先行,大娘子还只是个宜人,请封恭人也不为过。再者,屠俏娘子还不曾有诰命在身。趁此,也该有个诰命在身。请封的公文,学究你来写,用了大印,就快马送去朝廷。再另送一封家书,叫我便宜老丈人也去皇帝身边吹吹风,这诰命总也有他女儿一份。”
吴用听了,连忙应下。
第590章 冲突
不说梁山这里如何措辞请封,却说与梁山相邻的兴仁府,又生事端。
为因赵祯前些日子叫各处州府军营举荐贤才良将,宣赞拔得头筹,举荐了安人村的闻焕章。
梁山府军马副统制【豹子头】林冲,也举荐了一人。这人姓戴,单名一个全字,正是相邻的兴仁府人氏。
因他须发皆黄,江湖上也有个诨名,都叫他做【金毛】。身有千百斤膂力,一身好武艺,专好耍枪弄棒,结交好汉。旧年间,曾去东京做客,与林冲多曾相会。
林冲使人打听过后,知晓这人如今仍在兴仁府过活,就禀过了赵祯。赵祯听后,也有意招揽戴全前来。不等赵祯这里使人去请,戴全已自逃入梁山。
林冲亲自引了戴全前来白石庄园拜见赵祯。
见礼后,赵祯问道:“林教头前几日刚举荐了兄弟,不想兄弟就来了,如此岂不是天意。”
戴全听了,哭诉道:“相公,知府贪婪,为谋我家家财,已将我儿子、兄弟下在大牢,命在旦夕,望乞救援。”
赵祯听了,连忙使人叫来吴用、朱武、刘慧娘三人,而后对戴全道:“你且细说。”
戴全便把高知府才庸性虐的行为细诉一番。原来:
这戴全一家并非兴仁府本处人士,他家原是徽州人士,全靠他父亲戴聚发这一代才发迹。戴聚发是典当中伙计出身,为人十分吝啬,平日半文舍不得,真是丝毫不漏,哪怕一文钱,情愿性命抵换,绰号【铁算盘】。
因东家抱病而死,戴聚发仗着打理铺子,连欺带骗将孤儿寡妇糊弄住,数年间将其内外家资都弄到手里。原先的东家也是个把事做绝的性子,全无亲朋想帮,也无人来为难他。
只是家财毕竟来路不正,那【铁算盘】也恐人看出破绽,暗暗的带了两个儿子溜到山东兴仁府,将骗来的家私撑立起门户。仍旧开着典当铺子,只数年,家财巨富。
两个儿子,大儿子就是戴全,小儿子戴春却又不同,生得风流花荡,三瓦四舍,大小赌坊,无不扬名,一切帮闲篾片,无不厮熟,人起一个绰号【翻倒聚宝盆】。
两个儿子全不似他老子,都是用钱如泥沙的。自【铁算盘】死后,二人再无管束,真个花钱如流水。
戴全耍枪弄棒,结交好汉,戴春留恋青楼瓦舍,二人因性格不合,却是少有走动。
近些日子,【没头苍蝇】牛信、【矮脚鬼】富吉两个听闻了,仗着高世德的势,要谋戴家家财,设计将戴春下入大牢。
戴春虽是个富家公子,却是个不学无术的,软脚虾样的人。哪里经受的住牢狱之苦,使了许多钱财,才在有心人暗示下,将他哥哥戴全牵扯到一宗命案上。
幸亏戴全结交的三教九流的人物众多,衙门里有人暗暗报信于他。
戴全虽不全信,却也不敢等闲视之,暗暗藏身西门外的张魁家中。
不一日,果然有官差奉命去家中传唤,因戴全不在家中,就将他妻小都锁入大牢。西门外的张魁打问清楚,连忙对戴全道:“哥哥,如今城里都说你杀了人,正四处搜捕。你家里如今也封了,侄儿也被下了大狱。”
戴全听了大骇:“这可如何是好?”
张魁道:“只除非求来梁上赵相公相帮。”
戴全听了,哪敢迟疑,趁夜里潜出兴仁府,星夜来投。
赵祯听罢,虽不齿【铁算盘】为人,对戴全却并无意见,以此对众人道:“难得戴全义气来投,怎好不去救他家人。兄弟等以为当如何方好?”
吴用沉吟片刻道:“相公,这个高世德最得高太尉宠爱,前者刚逼迫高让逃出寇州,如今攻打兴仁府,只怕太尉要鼓动官家出兵。我等虽有心杀了这班贪官污吏,为民除害,却也不能不顾虑高太尉。”
朱武也道:“不错,何况相公如今正在请封诰命。如今出兵攻打兴仁府,童枢密使面上多少有些不好看。”
赵祯道:“戴全兄弟无错,与林冲兄弟一般,都是这个高世德为祸。仗着有太尉撑腰,也太过放肆。如今义士相投,却不能搭救,岂非寒了天下好汉之心。便是如今不好出兵教训这个高世德,也要救出戴全兄弟家小才好。”
吴用听了,开口道:“相公,要救戴全兄弟家小,却也不用大动干戈。只消相公陈兵兴仁府边境,书信一封,以作要挟,最多与这个纪安邦做过一场。这厮自命不凡,对相公言语不恭,多曾叫嚣,不是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早发兵攻入梁上,教训相公一场。如今,就要打消了他这股嚣张气焰,叫他知道,这京东路是相公说的算。”
赵祯听了,开口道:“既如此,事不宜迟,军师调拨兵马粮草,明日一早,就去兴仁府边境。”
当下,戴全起身,叩谢不已。
商量一番,调梁山兵马副统制【豹子头】林冲,兵马都监【冲头阵】王进并团练使【天目将】彭、【百胜将】韩滔统兵五千,同戴全一起,当先开拔。
赵祯统领三千虎贲骁骑随后,以吴用为军师,兵马统制【赛存孝】王天霸、【拔山力士】唐斌,统领【劈山力士】乜恭、【焦面豹】杨腾蛟、【撼山力士】文仲容、【移山力士】崔,管军提辖【青竹蛇】真祥麟、【熊威将】于玉麟、【锦毛虎】燕顺、【小霸王】周通,共十员正副将佐。
第二日,大军开拔,摆开队伍,催攒军兵,大刀阔斧,径奔兴仁府边境而来。
兴仁府,昨日夜里,高世德家中有弩箭射入一封信件,今日一早,管事就把信呈给高世德。
高世德看罢,吃了一惊。
信中确是扬言要出兵荡平贪官污吏,叫高世德交出富吉、牛信二人,免得大兵攻城,后悔莫及。因署名是梁山赵泽,高世德惊骇,连忙使人请来纪安邦。
纪安邦看过信后,大笑道:“衙内,我正愁不能为太尉出气,如今这厮不合要来兴仁府,请衙内安坐,我去边境迎他,绝不叫他踏入兴仁府半步。”
高世德听了,赞道:“将军果然英豪,不枉了我父亲多曾赞你。若能挫败梁山,父亲处自然记得将军好处。”
当下,纪安邦点齐兵马,直往边境而去。
纪安邦走后,高世德想到信中内容,眉头紧皱。使人唤来王彬、李彦二虞侯,见了礼,高世德开口道:“二位虞侯,城中最近可有什么事?”
王彬、李彦二人听了,互相看了一眼,王彬开口道:“不知衙内所问何事?”
“戴家的事你二人可曾听了?”
二人听了,俱是点头。李彦道:“确听说了。听闻戴家小儿子如今下了大狱,又攀扯到戴全一家,如今牛信、富吉二人正磋磨着戴家,只等戴全落网,就要侵吞了戴家田宅财富。”
高世德大骂道:“这两个蠢材,怎敢瞒我。”
王彬假装惊讶的道:“这不是衙内旨意吗?”
高世德骂道:“哪个下过什么旨意?你两个是父亲调拨来听用的,这等事如何不来禀报?”
李彦开口道:“衙内,他二人历来都代替衙内出面,我等如何能知道他二人竟是假公济私,瞒着衙内谋私财?”
王彬道:“他二人如今住着偌大的宅子,穿金戴玉,家中仆妇成群,我倒是衙内赏赐下来的。”
高世德听了愈怒,摔了桌上茶杯,喝道:“你两个带人,把他二人捆来见我。”
王彬、李彦听了,连忙下去。
出了高世德府邸,二人相视一眼,俱都欢喜。
原来,二人虽调拨到高世德身前听用,却比不得牛信、富吉二人在高世德身边日久,处处都要受牛信、富吉二人防备挤兑。如今终于抓到机会,如何不喜。
当下,二人分头带人闯入牛信、富吉府邸,把二人捆了,送来高世德府里。
为何牛信、富吉二人不在高世德府上听用,却是这两人自从尝到盘剥城里富户的甜头,仗着高世德的势,多有人巴结。有送女子的,自然也有送府邸的。白日里,为防王彬、李彦争宠,二人轮流去高世德府上当差,夜里回家,却是摆足了官人的派头。
今日叫王彬、李彦带人闯入府中捆了,二人尚在叫嚣:“我两个是衙内心腹,你等也敢无礼。衙内面前,须不好看。”
王彬、李彦只冷笑一声:“两位大员外,你二人的事发了。我二人正是奉衙内之命,前来拿你二人对峙。”
【矮脚鬼】富吉到底有些急智,闻言赔了个笑脸,对王、李二人道:“二位哥哥,不知何事,要如此大动干戈,提点小人一句,事后必有厚报。”
王、李二人听了,只不理。
富吉舔着脸,一直赔笑不止。
李彦担心高世德听了二人鬼话,念及旧情,重罪轻罚,不能扳倒二人,以此说道:“二位兄弟见谅,实在是衙内之命,我二人不得不从。夜里,有书信射入衙内府里,衙内看后大怒,叫我二人把二位兄弟捆去府里。”
富吉见李彦搭话,连忙道:“哥哥,可知里头写的什么?”
“衙内大怒,谁敢问他?我等也实不知里头写的什么。”李彦道。
王彬接口道:“只怕是二位兄弟如今住的大宅,娶得美妾,大把金银送入府中,想必是有人不忿,夜里从府外投信,告知了衙内。你二人也仔细想想,可得罪了什么人,竟惹动衙内大动肝火,连惯用的茶杯都摔了。”
富吉、牛信听了,各自皱眉回忆起来。
不一时,众人簇拥着二人,一发涌入高世德府里。
富吉、牛信见了高世德坐在当中,路过的仆妇、庄客、衙役各个低头垂手,连走路都不敢出声,便知高世德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