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半人这种强大的巫师，哪怕样子恐怖，缺个脑袋，甚至再变得更恐怖一些，想要进入那些宽敞明亮的地窟城，应该也不会受到阻拦。
所以只要想办法，努力成为巫师就好了。
强大是获得尊重的途径，也是肆无忌惮的通行证。
也许到那时候他强大了，也已经不稀罕去那些地窟城里住。
他狠狠咬下一口肉虫，弄得汁水飞溅。
一边吃着，一边走。
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一条已经许久没有来的熟悉的路口，正是他之前心心念念的热泉口，再往里走上一段，就能感受到那份温暖。
没想到刚才那样走也能通到这里。
他看了看手里的大半条肉虫。
决定在埋头学习法术前，犒劳一下自己，反正储物袋里还有多，多弄一些熟虫带回去，可以送几条给艾丝金，她一定会很高兴。
他手中的半条肉虫也不吃了，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行。
这地方一般地底兽不会喜欢，但世间之事哪有万无一失，没准就有什么有特殊爱好的奇兽，所以他以前再喜欢吃熟食，也不敢常来。这地方不是温暖，而是雾气升腾的闷热，像天然蒸笼，大洞里有上百个大大小小热泉口，似乎一段时间会有一次循环，温度达到最高然后下降，但温度最低的时候这也不是常人能够久留的地方。
他走进洞，找到一个只有腰粗的热泉口，这尺寸正是他想要的，安全高效。
一条接着一条，变色的肉虫，冒着奇特的肉香气。
不知道那些强大的巫师都会吃些什么，会不会有一些是普通人一辈子都吃不到的美味。
哗啦！哗啦啦！
鲁格霎时寒毛直竖。
就算在这热浪滚滚的地方，也是挡不住他的脊背发凉。
声响就在近处，在背后，在一个有印象的大号热泉口方向。
要知道，这地方平时可是狗头人和蜥蜴人在本能上就不愿意靠近的，喜欢温暖不等于喜欢闷熟自己。
他缓缓转动脖颈。
一双眼睛正好穿过蒸腾扭动的水汽与他对视上。
二者距离相当近。
他学着族里的狗头人，怪叫一声就往外跑，在起身前还不忘在手里提着最后一条半熟的肉虫。
原来这个尖耳朵是女的呀！而且这次在近处看好像也没有那么黑，深灰色？他心想。
初次见面时只觉得俊美，但还真的没认出是男是女，当然这次也没有真的看清楚，毕竟蒸腾的雾气只是因为对方的动作才扭动一下，而且她大部分身躯都在水下。
不过这精灵也真是怪物，在这种地方潜水泡澡，他可连虫子都不敢煮那么久。
他一直蹲在这里煮虫子，可是有好一会，对方明显是在他之前就潜下去了。
现在只希望，对方能看在他只是一只愚笨的小狗头人的份上，不要追上来玩命，大家安好，否则他小狗头人也不是好惹的，都是无心之举，自是理直气壮，一条肉虫都不会赔。
他选热泉口的位置时，本身就有考虑到离洞口近一些。
三步并作两步。
已经可以穿过雾气看到洞口外的通道。
“你再跨出一步，就要准备好见到地底兽的胃袋，还有它们的清泻口，我会让你保持着清醒，先把你泡进僵化药剂，再把你喂给消解食物最慢的地底兽，如果你能活下来，那就继续再喂一次……直到你不再完整的出现……”
精灵的话语像凿子，凿在他的耳畔，内容也着实让他大长见识。
说话间，她已经来到不远处。
鲁格看着她，对方竟然没有急着穿上衣物，就那样施施然地来到他的面前。
他盯着对方，挪动着小短腿，缓缓向后面的洞口退去。
“放心，我对你没有兴趣。”
她说着已经来到他几步远的距离，在他面前站定，翻卷着的苍白的水汽环绕着精灵清凉的黑色身影。
鲁格立刻跪倒在地，高举着双手，吱哇乱叫的吐出一长串狗头人语。
大体上就是那些膜拜强大的强者的话，吓破胆服软了，崇拜圣主的那一套说辞。
“尝试惹恼我，对你没有好处，我还没听说过有狗头人会在腰间挂着储物袋。”
她说着地窟通用语，话音未落便已成功打断鲁格的狗头人式乱叫。
他索性用手掸了掸膝盖上的土，沉默的站起来等待着宣判。
“真有趣……”
深灰色的精灵双手抱在胸前，绕着鲁格一圈一圈的走。
“早就听说过，有些疯狂的家伙会用自己做实验，走没人尝试的血脉融合路线，但没想过……会有人把自己改造成狗头人！真是个大胆的家伙。”
女精灵开始品头论足。
“奇迹！”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逆推龙裔狗头人，变成纯血巨龙？那条路可不好走……”
她终于不再绕圈，但还在上下打量。
“美丽的女士，你可以考虑先把衣服穿上，那样更优雅，虽然我是一个小狗头人，但也是一位优雅的绅士，请不要无视我。”
鲁格终于忍无可忍。
他已经看出来，这女人可不是什么老金牙口中的黑暗精灵四处游荡的猎奴队，而是一位正儿八经的巫师。
至于到底有多强，是正式巫师，还是实力比较高的巫师学徒。那就不是他一个狗头人的眼力和见识能够看出来的了。
不过他可以确定一点，这人眼力没有半人强，半人一眼就看出来他不是改造的狗头人。
第20章 野草与飞龙
“你可能还没有我大腿高。”
雾气缭绕的热泉大洞内，深灰色皮肤的女精灵不时就蹦出一句伤狗头人的话。
但好在她已经穿上衣服，并且是一件宽松不显身形的长袍子。
“你如果不是一名天才，就一定是个绝顶的蠢货。”
女精灵最后对他下了定论。
我还是喜欢初见时候你酷酷的样子，他心想。
看着对方的背影，他暗自长出一口气，这家伙终于要走了，虽然他一直让自己保持镇定，但实力上的差距终究是让他心惊肉跳。毕竟他知道自己的底细，他只是一个没掌握几个法术的一级学徒，还是个野路子，对法术常识的了解都趋于空白，而且最重要的他不是一位改造者。
对方的表现上，并没有多么生气，追上来主要出于对一位狗头人巫师的好奇。
人越走越远，声音却还是传过来。
“陷入这种低级血脉之身，可不好爬出来，在我看来，龙裔狗头人也不是个好的选择，纯血巨龙更是无趣，小心最后把自己弄成一头异种，古板的异龙管理会可是会找上门，对你进行登记……监管……”
远处的通道尽头，女精灵的身影终于彻底不见。
鲁格听着对方最后的几句话，却只是抬起爪子挠了挠头。
好像龙裔狗头人他一定能成功似的，说的他好像还有得选一般。他还没那么阔过，至少目前还是棵小草。
他回头看向洞里。精灵来这里只是泡澡吗？会不会水底下有什么宝贝？一位高贵的精灵巫师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巫师从不会做没有价值的事情，这是卡琉日记上的一句话。
另外，像他这种野路子的人，在卡琉的日记中都是被称为野巫师，听起来非常的环保，有茁壮成长之意，就像注定无法成为参天大树又总也除之不尽的野草。
他一路边走边想。
有想半人和精灵说过的话，有想冷冻射线的法术知识，也有想这个狗头人小族群的聚居地，狗头人似乎渐渐的已经不再是这片地方的猎人角色，他忽然有点理解，狗头人们为什么总喜欢给自己找个集全族之力来供养侍奉的主人。
“鲁格哥哥。”
几天不见的艾丝金立刻迎上来。
鲁格看到远处打盹休息的老金牙，老狗头人身上豆芽似的光丝大概又长了一指头，这还是没有继续食用发光物的结果。
“这些给你，我现在力气很大，不用担心，”他施展蛮牛之力，然后拍了拍狗头人少女的肩膀，尽管身高的差距让他的动作看起来有些滑稽，但他还是继续说，“我过一阵子要外出去很远的地方，会顺便帮你抓回些地底兽，给你和老金牙。”
艾丝金开心的收下煮熟的肉虫，回身放起来时还咬了一大口。
“鲁格哥哥，你找到果子了？”艾丝金在为他力气变大高兴。
“没有，不过比大傻哼的果子还好，可以更强大，只是可惜不能给你吃。”他说。
“我才不要，我很厉害，是我想找来给你，可惜大哼哼太笨，他说鼻子已经记不得那个味道，我和他出去找了几次也没有找到……”艾丝金气哼哼的说，“不过很快就不用了，有一个受伤的大个子怪狗头人，说自己是红角部落的使者，吃了族里好多肉虫，但还是死掉了，说伟大的红角部落在扩张，愿意庇护所有的狗头人族群，还有矿可以挖。”
“哼！他们是在抓矿工，那些狡猾的龙裔狗头人！肯定是他们那里也有很多这种虫子，食物多到吃不完，就想扩张领地，没准还要和那些尖耳朵精灵开战，不会有错，我老金牙看穿一切……”
老金牙不知何时醒来，气呼呼的大声说着。
像他们这种小族群，都是在争抢矿洞时输掉的一方，然后被压榨，挖矿献上食物等等，会持续上一段时间，但是狗头人实在是太能生养了，当扩张后的领地容不下那些不是本族部落的狗头人时，被压榨的已经失去一切的那一方便会被彻底驱逐。
而现在，他们已经等不及自己部落去花费时间积蓄力量，显然是有什么急着要去做的事，那么老金牙所说的便很有可能是真的。
红角部落里会有龙吗？是纯血龙族吗？而一只强大的龙会奴役几个大型部落为它去搜集财宝？
“我要告诫你，年轻人，这地方往远处走，走到最远，找到最强大的部落，也不会有真龙存在，有龙裔狗头人，并不代表着部落里就有着真正高贵的龙族。”
老金牙似乎怕鲁格这个脑子里想法多的年轻狗头人做傻事，连续告诫他那种部落转化龙裔狗头人的成功率会很低，冲动的去卖命反而浪费一次机会。
其实，老金牙和大傻哼这种，完全不算是错过机会，只要能够沐浴真龙血，便大概率可以让他们得偿所愿。
可惜狗头人是侍奉巨龙的渺小存在，沐浴龙血简直与他们的存在本身相悖。
鲁格将自己新家的位置告诉给艾丝金，并约定好暗号，找他不在时可以在墙壁留下记号。
“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投入……”
鲁格刚在三面通透的新家坐下，就听到这让人大感意外的声音。
美丽的女精灵缓缓从阴影中走出。
“我之前还想过，或许是你的导师为了实验，才导致你被改造，但看了你刚才的样子，又让我否定了这种想法。”
“你可能真的是天才，在尝试一条别人没有走过的路，那个丑陋但很聪明的小狗头人是你在族群里的朋友吗？还有那个快要光化死掉的老狗头人，你竟然真的在这个小部落里与狗头人交朋友！”
她深灰色的面庞，因为亢奋在闪动着迷人的光泽，如同丝滑的绸缎一般。
精灵凑近看着鲁格，双眼在兴奋的发光，见他一时也不言语，便又接着说。
“我在一本书上读到过，古老的血脉巫师对抗血脉排异的一种方法，一种设想！像一个窃贼一样！得到血脉源头的认可，后面的设想中，目的不只是降低血脉中的躁动，甚至是窃取传承，不是通过血脉纯化去被动的继承，而是就像撬开一个宝箱，打开一座宝库，那本书上都是设想，但你在付出行动，而且我敢肯定你没有看过那本书，因为那是一个孤本……”
女精灵越说越兴奋。
鲁格初时只是震惊她的突然出现，然后是无言以对，现在已经变成不敢说话。
“当然，这种设想只能针对有血脉传承的目标，否则也无从谈起得到源头的认可，好在那些拥有血脉传承的都是强大的生物，比如恶魔，又比如巨龙，它们生来会获得独特的真名，仿佛得到世界的认可，每当达到一定阶位就会从那条不可捉摸的长河中获得奇异的天赋和各种类法术能力，据说每个巫师的秘法印记就是大巫师们研究恶魔真名时的一点边角料的副产物。”
女精灵坐在一旁看着他。
“而你，若不是这样，你又在做着什么？我从你的眼神中看到了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