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除了那份主臣名义,她这位主母与他们这些人更有当年共渡生死绝地的袍泽之谊。
所以听着公孙辛夷阴阳怪气的语气,李靖半点多余的心思也不敢有,只能讪笑着唯唯诺诺,连道不敢当、不敢当。
可随即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公孙辛夷随后便冷哼一声。
“既然你处处替你家君上尽忠,那我这个做主母的,要是不赏你点什么,传到外面岂不显得我刻薄?”
“这样吧,最近府中又有一批女侍年岁到了,该放归出府了,待会儿你领几个回去吧。”
“正好也让你家夫人高兴高兴。”
听到这句‘让你夫人高兴高兴’,李靖浑身一僵,而后赶忙道。
“夫人!不可啊!”
“我家的情况,夫人也知道……老妇在堂,不喜新人,只恐家宅不宁啊!”
他与老妻殷氏是少小结下的情谊。
多年来相濡以沫,感情甚笃,自不待言。
只是殷氏性情刚烈,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
这要是一下子领回去几个年轻美人,还不闹翻了天?
见李靖一脸惶恐,公孙辛夷心中生出几分快意。
与之并肩而坐的姜婉见状,竟也同样如此。
虽然这么做有些对不住殷氏,可谁让他李靖什么锅都敢往身上背呢?
要是今日不给他上上强度,别人有样学样都上杆子往府中塞人,将某人惯出了坏毛病,这日子还怎么过?
所以对于公孙辛夷这话,姜婉出奇地没有唱反调,反倒是直接附和道。
“这事就这么定了。”
“早就听闻李中郎家中人口不多,多些人也能多些人气,这是好事。”
没想到这一趟背锅,竟换来这么个结果的李靖,心慌之下赶忙将求救的目光,望向韩绍这个始作俑者。
可韩绍能怎么办?
眼下正如芒在背的他,有如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所以只能还回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而后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
“夫人也是好意,你就受了吧。”
说着,又悄然传音。
“你放心,你帮了孤一遭,孤定当还报,你夫人那边,孤替你摆平!”
有他出面,事情自然好解决。
想必殷氏就算有怨气怒气,也不至于太过磋磨他老李。
听得韩绍这番颇讲义气的话,李靖心中感动,可还是为难道。
“君上,主要是府中那些女子尚在妙龄,臣……臣实在是下不去嘴啊……”
他遇到韩绍时,年岁就已经过了知天命。
别说是给那些年轻女子当爹,就是当爷爷都够了。
韩绍闻言,瞪大了双眼。
“这么说,你喜欢年纪大的?”
好嘛,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李靖,口味如此刁钻!
李靖眉眼一抽,赶忙否认。
“臣……臣不是这个意思!”
小小开了句玩笑。
韩绍笑道。
“行了,无需介怀,一树梨花压海棠,也是雅事。”
这话也是戏言。
实际上修为到了上三境,寿元绵长。
至少在男女之事上,也就不存在什么老少错配。
就拿韩绍来说,内宅之中甚至不只有‘百岁老妪’,还有‘万载老妖’呢,他不也啃得格外香甜?
所以只要思想放得开,所谓年龄根本不是问题。
……
背了一通锅的李靖心事重重的离开了。
既然公孙辛夷和姜婉这两位主母金口玉言了,人他肯定是要带走的。
只不过为了家宅安宁,收入房中却是万万不能。
他已经打定了注意,等到两位夫人气消了,就将那些女子收作义女,再替她们寻个好人家嫁了。
这样也算是一场功德。
此外,有李靖这个背锅侠替韩绍垫背、作为缓冲。
原本气氛压抑得好似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堂中,顿时让韩绍感觉轻松了几分。
悄悄瞥了一眼虞璇玑等女的神色变化,再看公孙辛夷和姜婉这一双雌虎,韩绍小心试探道。
“为夫于草原磋磨多时,终于将事情了结,如今身心俱疲,要不……其他事明天再说?”
在场诸女跟了他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说他撅撅屁股就知道他拉什么屎,也早就将他看了个通透。
哪能看不透他那点想要和稀泥的小心思?
只是谁让是自家男人呢?
除了唯恐天下不乱的白氏和凡事事不关己的上官氏,余下几女或多或少都顾及他的颜面,都不想看到他太过难堪。
于是一向话不多、只喜独自美丽的虞璇玑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道。
“是啊,草原不比家里,还是让郎君歇一歇,有话明天再说吧。”
而后便是陈文君。
“妾觉着也是,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两位阿姊,你们看呢?”
果然,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瓦解的。
两人一唱一和,顿时将原本刻意营造的气氛破坏得一干二净。
公孙辛夷有些不满地瞪了一眼这两个叛徒。
“你们就惯着他吧!”
说着,目光落在博尔氏和赤勒氏身上,愤恨不平道。
“他不知道多快活!”
就算是疲累,怕也是将力气使在了她们的身上!
越想越怄气,公孙辛夷懒得再说话,直接将话头抛给了一旁的姜婉。
“我不管了,你做主吧。”
姜婉看着这一群猪队友,无奈地想要以手捂头。
带不动,根本带不动。
尤其是公孙辛夷,她这一撂挑子,自己顿时独木难支。
再继续原本的打算,让某人长长记性,岂不是只有自己做恶人?
精明如她,又岂能做这种亏本的买卖?
于是心气郁结的她,只能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不就是多了两个姊妹吗?”
“夫君诸多繁忙,哪能在这内宅之事上浪费心思?所以不用等明天了,就现在吧。”
说着,挥手让女侍端来茶水,送到博尔氏和赤勒氏面前。
不解其意的赤勒氏见状,呆呆看着面前的茶水。
这刚进家门的一出戏码,着实将她有些吓到了。
气氛压抑不压抑且不说,这满堂绝色单单只是坐在那里,便已经是争奇斗艳。
再加上她们身上流溢的强大气息,以及那各有特色的气质与神韵。
赤勒乌娜甚至不敢抬眼去多看,因为每多看她们一眼,她内心的自惭形秽与卑微就多上一分。
心神紧张之下,口干舌燥的她,却是连忙摆手道。
“给我喝的?哦,谢谢,我……我不渴。”
这话一出,顿时引得堂间一阵莞尔。
尤其是素来不着调的白氏,当即哈哈大笑起来。
“真好玩。”
余下几女虽没有她这么夸张直白,可那含蓄的笑容中,有戏谑、有玩味,当然也没免不了嘲弄。
赤勒乌娜不傻,知道自己闹出笑话的她,顿时脸色发白的僵住了身形,显得笨拙且手足无措。
“阿……阿绍”
人在不利处境中,总会下意识求救于自己内心最亲近的那个人。
只是她这声称呼一出,满堂笑声顿时戛然而止。
一道道意味不明的目光,最终换来一句令韩绍头皮发麻的“呵,阿绍?”
这是什么修罗场啊!
明明之前陈氏她们入门,没有这些破事来着。
韩绍心中叫苦。
可对上赤勒乌娜那双有如惊惶小鹿一般的怯懦眼神,他还是心软了。
“不要怕,有我在呢。”
虽然他明知道自己这番表态会给赤勒乌娜招来不小的嫉恨,以后她这个新人的日子怕是有些难熬,但这个时候他要是选择默不作声,对她才是真正的残忍。
而这时,与赤勒乌娜并肩而立的博尔布泰,这才推了推她,提醒道。
“这茶是奉给两位主母的。”
说罢,示意赤勒乌娜从女侍手中接过茶盏,带着她缓步走到公孙辛夷和姜婉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