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属下，咱们都是道友，道友。”
说到这里，徐云帆叹息道：“可就要苦一苦道友，来日若能突破樊笼，定然让你复得自由。”
画大饼嘛，先把话撂这儿，后面是不是真的再说。
这事儿徐云帆自然还算熟稔，前世工作时可是被领导喂过不少次。
如今自己来干，总算是明白了那些当领导为什么都喜欢画大饼。
什么都不用付出，只要嘴巴上下耷拉两下，兴许就能收获一名死心塌地，工资还少的牛马。
“不敢，属下明白！”
韩石在心中叩首，“定不负所托！必在此地扎根，静待主上大法炼成，再临此地！”
徐云帆的声音没有再响起，如同退潮般消失无踪。
属于徐云帆的意志彻底褪去，留下韩石在阴冷潮湿的角落里，心有余悸地喘息。
冷汗已然湿透了内衫，带来更深的寒意。
他靠在冰冷的墙上，缓缓闭上眼睛，将翻腾的恐惧一点点压入灵魂的最底层。
许久，他才再次睁开眼。
巷外街道上一盏油灯被人点燃，昏黄的光线在潮湿的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模糊的光影。
灯光昏暗摇曳，映照着他脸上残留的苍白，也映出那双深藏在阴影里、如幽潭寒冰般的眼眸深处，有一缕极淡却极危险的光芒一闪而逝。
主身啊……你是否过于笃定了？
笃定这具被掌控的分身，真会甘心永远做你足下的踏脚泥尘？
随时被你取代？
韩石缓缓伸出手，指尖触及冰冷粗糙的墙面，指甲划过一道极浅的白痕。
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感知的吞噬之力，顺着指尖悄然弥漫而出。
墙上一只爬动的、沾染油污的硬壳甲虫突然僵直，体内微不可查的生机瞬间被抽走，化作一缕微不足道的灰黑气息，融入韩石指尖便消隐无踪。
那一点微小生机带来的触动，如同一粒火星溅入深藏的油海。
念头再次在意识的坚冰下翻腾、冲撞，发出低沉的轰鸣。他无声地咧开嘴，嘴角牵起一丝冰冷彻骨的弧度。
万乘化剑诀，自然取万乘之势，化己身为用，虽剑胎还在孕育，但已神异初显。
沉沉的暗雾裹挟着太华灵墟界中一座无名的崖峰之顶，罡风掠过嶙峋的怪石，呜咽如泣。
徐云帆盘膝于一块光滑的黑色山岩之上，身影在弥漫的灵雾与夜色交融的混沌里半隐半现。
他身上那点尘埃不染的离火法袍，上方锦绣的聚灵法阵正在不断将周围的天地灵气聚拢，过滤，然后化为纯净的灵气纳入身躯内，随着真武法力一转，便彻底炼化。
他双眸睁开时，瞳孔深处沉淀的并非一丝一毫的恼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冻彻心扉的漠然。
当然，这是因为他几日夜进入临字态后的后遗症，若是时间再往前推些，他眼眸中宛如一抹浓郁得化不开的冰冷气。
他目光挪动，看向视界之上的属性面板。
技艺栏中，《玄都八景炼天造化云笈》所炼制的云笈化身旁，悄然浮现出一个猩红的“控“字标识，冒在这金色词条头顶。
徐云帆眸光微凝，神识轻触这枚字眼的刹那，韩石心底翻涌的种种念头便如决堤洪水般倾泻而来。
他眉头微微一挑，这控字竟然能探明分身心绪。
韩石那对自由的病态渴望，对反噬主身的疯狂谋划，以及蛰伏在谦卑表象下、近乎实质化的扭曲恨意。
有点意思，徐云帆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这踏马的，要是换作其他人连修炼这门顶尖炼器之法，看到里面有云笈化身术的话绝对会毫不犹豫修炼，毕竟如果能亲自炼器，可以为自己增加不少底牌，一些保命的法宝自然不能轻易示人。
而且想要更进一步，依照八景云气炼制出真正的灵宝，自然需要练就云笈化身术出来辅佐。
主从分身，一文一火，互相递进，方能所成。
然而一旦练出这道分身，稍有不察就是会被分身反噬而死。
简直堪称天坑。
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家伙丢出来害人。
要不是他有属性面板的强操控，恐怕真的会因此栽个大跟头。
徐云帆的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笑意。
透过云笈化身的连接，他清晰看见韩石在阴暗巷道里攥紧的拳头，听见那具躯壳中沸腾的野心正撞击着肋骨的声响，就像笼中困兽啃咬铁栏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有点意思……”
这云笈化身几乎是完全独立的人格，而且心境情绪大多数是阴暗负面，甚至内心七情六欲完全就是邪恶混沌向。
但对方确实是天资高绝，悟性惊人。
短短几日便将万乘剑诀入门参悟透，开始孕育剑胎。
如果换成是他自己的话，怕是得好几年时间，才能在属性面板辅佐下入门……
“真是自己的分身？”
徐云帆心中有些犯嘀咕，瞥了眼属性面板上的信息，旋即呢喃自语：“幸好能单方面共享感悟。”
徐云帆心中微动，借助属性面板对云笈化身的绝对掌控，单方面攫取着韩石参悟《万乘化剑诀》的修行感悟。
那玄奥的剑理如同涓涓细流汇入他的识海，虽非他自身苦修所得，却在面板的转化下化为可借鉴的经验。
分身的东西就是他的。
讲道理，这就是以他的逆天悟性而成。
他目光扫过面板上“控”字标识旁同步增长的《万乘化剑诀》感悟进度条，眼底深处那抹因临字态残留的漠然更淡了一分。
人性总算是回归了！
感受着法躯内因为极度强大的体魄不断迸发出的七情六欲，徐云帆才长吐了口气。
肉身是船儿，神魂盘踞其中。
身神缺一不可。
“先回寒鸦关。”
念头既定，遁光光闪过，徐云帆的身影便消失在天穹之下。
第476章 危机感
回到寒鸦关时，徐云帆站在玄冥阁顶上看了眼下方繁闹的坊市，神识借助寒鸦关内玄冥七煞阵仔细感应一番，确定没什么大事，暗地里也不过蝇营狗苟后便不再关注。
能成修仙者都不是蠢笨之人，只要自己不瞎指挥，只用顾着收税便成。
他首要之事便是闭关。
筑基中期的境界虽已水到渠成，但此番炼化北斗紫微天罡的剧烈消耗与道躯、经络的反复破碎重塑，仍需时日彻底沉淀稳固。
属性面板成就境界下虽然一证永证。
成就筑基中期后，个中玄妙已了然于心，但他有人暗中关注，他自然不会如此表现。
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
徐云帆盘坐于聚灵阵眼，《真武伏魔真经》缓缓运转，丹田中四道神通，以核心神通北极紫微镇煞玄构成的循环如星辰轮转，精纯的法力奔涌不息，不断蕴养着法躯，将那丝源自帝星罡煞的星辰琉璃质感彻底融入四肢百骸。
北极紫微镇煞玄特有的淡紫清辉流转全身，将体内残余的些微劫煞之力不断磨灭、吸收，反哺道基。
视界内虽无熟练度提示刷屏，但徐云帆能清晰感知，自身的根基正变得前所未有的厚实坚固，远比寻常筑基中期修士强大。
而且北极紫微镇煞玄对他各项增益极大，这门神通能将原本的各项数值增幅至一倍以上。
这是一个相当恐怖的数值。
无愧为神通之名，无愧为星外北斗紫微罡煞。
至少在筑基中期，有北极紫微镇煞玄这门神通作保，他说第二，有人敢称呼第一还得看他拳头答不答应。
当然，装模作样修为稳固的同时，他并未忽视另一件迫在眉睫之事。
资源亏空。
炼制云笈化身韩石，耗费了这些年在寒鸦关贪墨积攒的庞大珍材，这消耗远超预期。
寒鸦关地处北洲边界，与万乘剑宗和菩禅净土遥望，是三家资源汇集之地，每年经手的“过关税”和特产交易税颇为可观。
而且自从徐云帆上任后，各种赋税琳琅满目，若非空气税委实离谱，徐云帆都想要立个名目。
虽然赋税种类繁多，但徐云帆终究把持在一个限度，这也是为何寒鸦关内的坊市交易蒸蒸日上。
毕竟再如何割韭菜，也得留空间让韭菜生长起来才行。
待得徐云帆第一次出关后，以保管职责为由，悄然介入关内资源库房的核查盘点。
他行事缜密，手段老练，以修缮戍堡阵法、巩固跨界通道等名目，将关内积攒十五年的税收灵石、以及库房中几件不算显眼却也蕴含精纯金铁之气、适合作为《玄都八景炼天造化云笈》材料的法器“合规”调拨，不动声色地填补了炼制分身的巨大窟窿。
这个过程持续了足五年时间，其间他深居简出，只在处理公务时露面，以免节外生枝。
这才在上供缴纳时，堪堪补齐数额。
这一日，徐云帆正于石殿偏厅整理近期库房账目，一股厚如山岳、沉凝精纯的灵压倏然笼罩了整个寒鸦关。
关内底层修士无不噤若寒蝉。
徐云帆心中微凛，放下手中书册，抬眼望去。
门口光影一暗，一位身着赭黄道袍、面容俊朗的青年道人已含笑立于殿中。
他身形不高却自有渊岳峙之威，正是当初接引他入清源真君座下、布置“洞天嫁接之术”任务的百岳真人。
筑基圆满境界的浩瀚法力虽含而不露，却让殿内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
“云帆见过师兄！”
徐云帆瞬间起身，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三分惊讶七分惊喜，快步上前深深一揖，“楚师兄光临寒鸦关，实令此荒僻之地蓬荜生辉！师弟未能远迎，还望师兄见谅。”
语气真挚，动作一丝不苟，饱含情深。
不知道的还以为徐云帆是遇上了血脉相容的至亲。
百岳真人捋须微笑，目光如温润古玉般在徐云帆身上一扫，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呵呵，师弟不必多礼。戍守此地十数载，辛苦你了，此地终究是北洲边陲，又与万乘剑宗和菩禅净土接壤，要是有些剑疯子脑抽跑过来，也是件头疼的事情。”
万乘剑宗为剑修宗门，其内剑道凝聚太华灵墟界中，极于剑者，本就偏执才会能孕育出剑胎。
他顿了顿，笑容更温和了几分，“方才神念扫过，观你气息圆融凝练，锋芒内敛却又厚重如渊，看来神武界一行收获匪浅，竟一举冲破壁垒，臻至筑基中期之境！妙哉！当年真君将你安排在此地砥砺道心，果然是慧眼如炬。如此进境，当为我宗年轻一辈翘楚了。”
这番赞赏发自肺腑，徐云帆的修为精进之速，确实出乎他意料。
徐云帆连忙低头，脸上带着些许“惭愧”：“师弟谬赞了，师弟不过是侥得天幸，恰逢神武界中一桩机缘，借力突破罢了。若无宗门栽培，若无师兄安排我驻守寒鸦关，得了些资源，弟子此刻怕仍在筑基初期蹉跎，焉能有今日？这点微末成就，怎敢当‘翘楚’二字，全赖宗门底蕴深厚，真君赏赐，师兄提携之恩。”
言辞恳切，将功劳归功于宗门与百岳真人，更归功于清源真君。
百岳真人显然很受用这番谦逊之词，笑容更盛：“嗯，不骄不躁，道心沉稳，甚好。既然你已稳固筑基中期境界，根基坚实如斯……”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郑重了几分，“是时候该将凝练自身洞天之事提上日程了。那方神武小界天，正可助你完成这筑基之中至关重要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