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滴水崖被人屠了?”大汉怒喝,“他娘的,你从哪得来的消息?”
周围江湖中人表情惊骇,纷纷大叫:“三愣子,你若是欺瞒李老蒯,可是要吃刀子的!”
三愣子咳嗽了一声,啐了口带血的唾沫,颇为硬气地说道:“老子岂能空口白话?前几日的大火,百里外都能看到!如今那那凶徒的海捕文书哪哪都是,你们眼瞎了吗?”
“他奶奶!”李老蒯喝道,“你亲眼看到了?”
三愣子梗着脖子:“老子亲眼看到的!”
李老蒯感觉他不像是说假话逗弄自己,缓缓松了手。
三愣子那股硬气顿时泄了,连忙从桌子上滑了下去。
“他妈的!”李老蒯突然暴怒,“老子的货啊!”
说话间双拳奋力一砸,只听咔嚓一声,桌子四分五裂,散了一地。
这时,一个带着斗笠的刀客笑道:“老蒯,别跟桌子过不去啊,有种找那个凶徒去呀?”
“是呀,是呀,在这较什么劲?”
李老蒯骂道:“都他妈闭嘴!”转身再将三愣子踹翻在地,“说!那凶徒叫什么名字?”
三愣子只觉胸口闷得喘不过来气,急切说道:“那人叫任韶扬,滴水崖本地人,善使一杆铁钎,武功高强,心狠手辣!”
“有他的画像么?”
“有,有!”
“还他妈不拿出来?”
李老蒯见三愣子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画像,一把抢了去,顺便啐了口:“呸,吊毛样还跟我装硬汉。”
众人此时纷纷拥了过来,一起伸头观瞧画像。
粗暴展开,却见纸上画着一个刀条脸青年,剑眉朗目,有点小帅。
看着不像是罪大恶极的凶徒,反倒像是一心读书的良家子。
“不是,哥们!”刀客难以置信,“这小崽子哪里看出来武功高强?”
“对啊,看着毛都没长齐,能一个人屠了整个滴水崖?”
武功高强?
杀人盈野?
吹得太过头了。
少江湖人嗤笑不已,根本不愿相信,这消息多半是谣言。
三愣子此时终于站起身来,却是咳嗽不止。
“老兄,喝口水,顺顺!”
这时,有道声音传来,三愣子打眼一看,是个浓眉虎目的青年,正举着碗茶水。
再往下看,却发现他只有一条胳膊,右手齐根而断。
三愣子愣了一下,连忙接过茶碗,咕嘟咕嘟喝了起来,道了声谢,又看了眼青年身旁的小小身影,这才转过身去。
“你们知道个屁!”
三愣子扯着大嗓门,大声嚷叫:“任韶扬这小子甫一出道,就把盘踞滴水崖周边多年的马贼和猎户灭了。”他看了眼张大嘴巴的众人,“这还不算完,飞龙要荡平练锋号,也被他给弄死了。”
“乖乖,飞龙死了?!”
“卧槽,那个会飞的飞龙么?”
“这小子这么猛?”
“当然,海捕文书写的明明白白的!”三愣子继续道,“你们以为这就算完了?对比他接下来做的大事,这些都是小打小闹!”
“说,他干了啥?”
“快点,别墨迹!”
三愣子深吸一口气:“这小子和东厂干上了!”
“.”
场面遽然一静,好似烧热的铁刀塞入凉水中水淬,表面波澜不惊,底下暗潮汹涌。
“是役,任韶扬打杀东厂数十人,其中不乏黑骑高手、厂卫番子。甚至,甚至据说有京城来的大人物都折在他手里!”
“嘶~!”
众人惊得齐声吸气,好似在听天方夜谭一般。
李老蒯听的直呲牙:“妈的,真遮奢啊。”
“所以啊,现在黑白两道都在抓他,死活不论,拿到他的项上人头,可换黄金五百两!”
三愣子伸手,五指箕张:“五百两呐!”
此话一出,但见茶肆中顷刻就跑出去七八人。
“兄弟,你要去抓人?”
“不去,要下大雨,我回家收衣服!”
只听马嘶长鸣,有人不顾秋日正午的大太阳,骑马狂奔。
“不错,我也得回家。”
“收衣服啊?”
“我,我老婆偷汉子!”
“同去,我看看热闹!”
“.”
霎时间,喧哗的茶肆便猛地安静下来。
这些江湖客骑马的骑马,跑路的跑路,纷纷四散而去,好似食腐的秃鹫,前去寻找受伤的任韶扬。
毕竟,一颗价值五百两黄金的人头。
不管练不练武,是个人哪能不动心?
能压住欲望的终究是少数。
塞外风沙大,人们胆子也大,手段更硬、更狠。
尽管知道任韶扬武功高强。
可他们还是认为猛虎架不住群狼,都幻想着捡漏的可能。
“砰”!
定安将茶碗重重放在桌子上,面色有些不宁。
“断手,安心啦!”一旁的红袖轻轻一笑,将大饼三口两口吃了干净,“哎呀,瘸子绝对没事哒”
定安还是没说话,只是左手攥着断刀,手指用力的曲着。
红袖探头过去,圆圆的眼睛快速眨了两下,听她低声说道:“你是和自己较劲么?”
定安叹了口气:“是,那晚我不该先逃走的。”
“可你没做错。”红袖小手拉住他的大手,“这是预先定好的计划,若是你不走,我们可都要死的。”
“可,可瘸子生死不明,还被全天下追杀”
“断手!”红袖打断他的话,眼神灼灼地看着他,短短几天,她整个人都不一样了,“瘸子说过,生逢乱世,能活着就不容易了。”
小叫花垂下头,发丝垂在了她的眼前:“房子没了可以再建,东西没了可以再找,可人没了,就真没了。”
“能活着,就有希望的!”
定安看着她,终于“呵呵”憨笑起来:“我们接下来该怎么走?”
“龙门!”
红袖指着一个方向,神色莫名的自信。
“去龙门等他,瘸子说过:先去滴水崖再转道去龙门。他不会无缘无故说这句话的。”
定安啧啧称奇:“小叫花,你修炼这功夫好神奇,竟然能把一个野丫头变成了智者?”
红袖打鼻子里哼了两声,道:“算你还不太笨。好了,咱们该走了.”
就在这时,隔着老远的桌子,一道悠扬的声音传来:“大侠、女侠,二位请留步!”
定安和红袖一顿,转头看去,却见那桌坐了三人。
两个光头,凶神恶煞。
为首一人黑衣单剑,头戴斗笠,白纱垂下隐隐约约看不清面容。
只能看到身形偏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自有一股英气风韵。
定安和红袖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大声道:“不知老兄叫住我兄妹俩为何事?”
却见那斗笠客持着剑缓缓走来,一股凌厉的剑气让定安变颜变色。
“坐!”斗笠客轻笑了一声,对他们打声招呼,“在下邱莫言,对二位并无敌意,甚至,咱们可以合作。”
“合作?”定安“嘿嘿”冷笑两声,道:“我是个残废,舍妹不会武功,可攀不上大侠的高枝儿!”
红袖此刻并不说话,而是睁着圆圆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之人,良久,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就听邱莫言笑道:“,可不能这么说。”
话未落音,接下来的话确实让定安霍然变色。
“阁下可是一人一刀杀败飞龙的刀客,莫言我才是攀高枝了!”
“哗啦~!”
定安猛地起身,喝道:“你是东厂的人?”
“你想干什么?”
“想要火并?”
后面两个光头仓啷抽出兵刃,指着定安大喝。
“铁竹,贺虎,放下兵刃,不必担心。”
邱莫言手托一只茶碗,漫不经意,转头看向定安二人,双眉向上一挑:“我与东厂有仇,绝不是东厂之人,放心。”
定安皱了皱眉毛,看向红袖。
小叫花笑了笑,扯了扯他的袖子。
“锵”“锵”两声,铁竹贺虎二人冷哼一声,收刀入鞘,坐了下来。
定安也收了断刀,缓缓坐下。
邱莫言笑道:“还不知两位尊姓大名?”
“黎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