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终不是觉有情。
修为、战力方面,更是与有了“奇遇”的觉有情,存在难以追赶的差距。
嗒……
捻动佛珠的指尖忽然顿在第七颗檀木珠上。
安妙依玉体一颤,她仿佛又看见那袭青衫踏碎虚空而来,谭玄指尖缠绕的青铜碎片割开她腕间佛串,一百零八粒沉香子坠入莲池溅起三千涟漪。
“无妄即……”
闭目诵经的唇瓣蓦地阖住。
“阿弥陀佛。”
她仰首时雪发拂过袈裟下摆,露出腕间因念诵经文浮现暂时未消的淡金咒印。
方才,她心绪不宁,竟险些出了岔子!
分明是西漠佛宗最澄明的莲台清音,偏教她念出三月春雨打梨花的轻愁。
如此心境,她在这西漠佛宗,真能修出什么名堂来吗?
才结束不久的讲经堂晚课上,末尾响起的那曲《映众生》的箜篌余韵,在这午夜随着不时轻响的晨钟暮鼓渗入禅定,佛龛前燃尽的龙涎香灰簌簌落在她交叠的掌心,倒比不得那人以指尖血画符时的灼烫。
哒……
心中愁绪万千,安妙依起身步出屋内。
莲纹绣鞋碾碎阶前新雪,忽又顿在将化未化的冰晶之上。
是的,这才秋末,可西漠已经下起了今岁的第一场雪。
漫天飞雪在月光下纷纷落下,犹如一场光雨,飘至银发美人的身上,更显惊艳。
沙沙……沙沙……
安妙依慢慢俯身拾起被风吹落的银杏叶。
从侧后方看去,她金线袈裟裹着的曼妙身段在寒风中仿佛绷成一张欲折的弓,就像那日在春秋殿,她竭尽所能逃脱,甚至不惜透支、负荷自身道力,可谭玄仍旧轻描淡写一把握着她的足踝将人拽回红尘时的情形一般。
她依稀记得,那一日鎏金步摇划过那魔头胸膛时勾断的三十六根青衫丝线,此刻全成了缠在佛珠上的迷障。
……
第302章 紫薇星域广寒宫伊轻舞(求订阅)
“安……妙……依……”
在屋外的院落中看着漫天飞雪,放空了一番心绪,安妙依缓步回到屋内。
不多时,她对着铜镜卸下金翅雀头面,看着镜中的自己莫名怔怔出神,脱口而出的称谓,竟是惊得她反手打翻盛着无根水的琉璃盏。
水面倒映的素颜依旧美得惊心,但左眼尾溅进的水珠沿着旧日泪痕滑落,倒像是为谁哭花了金粉描的凤尾妆。
导致她每日不得安宁的事物。
这一刻,再次在那神禁之地,掀起恐怖天灾!
别院外某处。
一位体悟苦修真谛的扫地老僧,彻夜不眠,手持竹帚沙沙响着。
只是大雪纷飞,这地上的积雪,自然是无论如何也扫不尽的。
正如银发美人心中的迷障,从来都不取决于她自身。
更何况有那禁咒,更是身不由己!
嘎……
长夜漫漫,忽有一只夜鸦掠过山上的佛塔金顶,安妙依猛然睁开的眸子里金芒流转,惊破的禅定反噬得喉间腥甜。
她以掌心按住剧烈起伏的胸口,袈裟下玲珑曲线随喘息愈显,腕间佛珠俨然被捏出细碎裂纹。
这一夜的禁咒,她终是勉力抵御过去。
!
歇了没多久,待到晨钟撞散残夜,安妙依方才惊觉自己竟然赤足踩在结霜的窗棂上,足尖朝着一片位于东方的虚空,步伐将迈未迈?
……
翌日,暮色弥漫。
须弥山。
依旧是雪夜。
大雪已经连下了两天两夜,整座佛宗圣山,在这银装素裹下,白日间愈发隐于高天,但夜晚却明晃晃的,宛若天穹之上的又一轮月盘。
夜幕降临。
还是那处别院。
安妙依独坐莲台,素手轻捻菩提珠串,指节却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不知是何原因,今夜她不再穿着那袭金线袈裟,而是身着一袭月白纱衣,衣袂如流云垂落,腰间束着淡金丝绦,衬得腰肢纤纤不盈一握。
银发半绾,斜插一支白玉莲花簪,余发如瀑垂至腰际,窗外偶有微风拂过,发梢便似大雪涟漪轻轻荡漾。
眉心一点佛砂,艳若滴血,眼下眉眼清冷如霜,仿佛将红尘万丈都隔在了那双秋水眸外?
“阿弥陀佛……”
事实上,她这般镇静神情,自是靠须弥山心法维持。
这种表象,待神禁之地天灾掀起,一切都将如梦幻泡影般,烟消云散,不攻自破!
屋内。
一炷梵香袅袅燃尽。
“来了……”
安妙依孤身一人静坐,默默等待着灵珠禁咒的发作,终于,不知过去多久,心中那抹消失多时、又或是刻意压制的悸动便如每日潮汐潮涨潮落定律般,于这几乎固定的时辰漫上心头。
“行深般若波罗蜜多……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因禁咒袭来的源头灵压,开始无声漫向四肢百骸,安妙依闭目诵经,长睫却在经文中轻颤,她苦苦支撑着。
值得一提的是,起初这“灵珠禁咒”半月才发作一次。
可这将近一载光阴过去,发作的频率竟愈发密集,到了现在,已经是每日都要承受那禁咒天灾之苦,饱受折磨。
哗啦啦……
“菩提萨,依般……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究竟涅……”
安妙依指尖划过贝叶经文,忽而停滞在某行偈语上,她视线微微模糊,这一刻凝神,只觉那上面的字迹竟与记忆中某次那人挥毫时的苍劲笔锋渐渐重叠?
“这?!”
惊觉失神,她倏地收紧掌心,贝叶顷刻碎成齑粉,簌簌从指缝漏下。
这才反应过来,是她魔怔了。
禁咒天灾肆虐,她有些虚弱了,精神疲敝,莲台旁的古铜镜映出她倏然苍白的脸。
镜中人唇角明明噙着几分悲苦的凄凉弧度,眼底却翻涌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执念。
屋内烛火摇曳,将她的影子拉得孤绝伶仃,仿佛与坐下庄严莲台隔着永世难渡的业海。
这段时间,她常于禅定中惊醒。
每每额间沁出细密汗珠,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声在寂静禅房里清晰可闻。
惊醒之余,恍惚间似又见那人踏月追来,青衫猎猎作响,眸若星辰大海,朝她伸出的大手纹路里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她不知那是谁的血。
哗啦!
脑海思绪翻飞,某一刻,安妙依猛地拂袖扫落案上经卷,却在竹简坠地的脆响中怔住。
原来如今她不光幻视,且还出现了幻听?
连这方才声响,都像极了那日奇士府,她与妙欲庵的前师妹宸汐,联手共同抵御某人造化神兵致命一击,两相碰撞间掀起的“大道仙音”!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求变……”
再次于禁咒煎熬中渡过一夜,安妙依低喃着拾起身前散落一地的经卷,指尖抚过被自己捏皱的页角,忽觉颊边微凉。
她抬眸望向屋外飘雪,才发觉这西漠佛宗圣地秋末的雪,好似比东荒北域戈壁冬日更冷三分。
缓缓起身,待她收拾好一切,再走回莲台处。
定睛一看,只见那上面不知是窗外飘进的雪融化了,还是怎的,总之是有积水蜿蜒。
安妙依怔怔出神。
求变?
如何求变?
只能是去恳求那人,望其高抬贵手!
解铃还须系铃人,那禁咒所布置的所在,不说位置忌讳,单是禁咒本身的特殊,也唯有那人才有办法。
其实以她的聪明早能想到,这禁咒日益频繁的发作,很可能便是某人为了迫使她低头,提前埋下的手段。
……
……
茫茫星空,无垠无边。
今日的紫薇星域尤为热闹。
广寒宫与八景宫两方超级势力经过一些时日的酝酿,终是初步议定了联姻之举。
一场盛大的订婚宴,徐徐拉开序幕。
其中联姻双方具体下来的对象,分别是出身广寒宫的紫薇星域第一美人伊轻舞,与出身八景宫的紫薇星域当代第一人尹天德。
这二人的结合,引得整片星域的势力,万众瞩目。
夜幕初临,三十六重天阙之上,广寒宫千丈冰阶折射着星月光华。
而在天穹另一头,八景宫一尊玄黄宝鼎隔空吞吐着星辰光辉,将漫天星斗仿佛熔炼成流金帷幕垂落九霄。
紫薇星域今夜星河倒悬。
八景宫三十六重天阙尽数点亮,琉璃瓦上流淌着月华凝成的光河,九千九百九十九级白玉阶两侧,太阴玉树绽放着冰晶般的花朵,每一片花瓣都映照着诸天星斗的辉光。
此时此刻,两方道统内的一角虚影映照在星域诸天之上。
广寒宫中,伊轻舞踏着凝结霜花的玉阶缓步而下,雪色长裙拖曳出银河般的光痕,银丝绣就的广寒桂纹随着步履舒展,仿佛有清冷月华自裙摆流淌。
她黛眉如远山含雾,星眸半垂掩住眼底冰棱,好似朱砂点就的唇色在玉白面容上洇开一抹孤艳。
四下宫墙上悬挂的寒月弓自发嗡鸣,震落漫天星辉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