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座域门,从另一处虚空通道中走出的,没有太大的悬念,赫然是八景宫的一众修士。
为首者拂尘一扫,青铜罗盘悬浮半空,指针疯狂旋转后突然崩裂。
“天机时断时续,但可以肯定的是,伊仙子跟太阴圣女的位置,就在这方圆百万里之内!”
拂尘道士眉头微皱,袖中捏诀的手剧震了一下。
“难道以二祖的修为都无法锁定具体方位吗?”
一旁,剑眉星目、雄姿勃发的俊朗青年有些意外道。
“如今这黄金大世,我这点微末道行算得了什么?这几次推衍,我感觉那幕后者的修为,当在我之上!”
说着,拂尘道士叹息了一声:
“你大祖尹喜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前番骑牛云游域外,迄今已有甲子光阴,若他在,此次自是十拿九稳……不过有广寒、太阴神教在旁,此番三方联手,营救你那未婚妻成功的可能还是很大的。”
嗖!
嗖……嗖……
“哈哈哈哈,尹成道友,十多年未见,你修为只怕又有精进啊?看着气色、形容都年轻了两分。”
“谬赞了……,既已至此,这旧还是容后再叙,现在先商议一下接下来如何寻人吧?”
寒暄间,三方势力已然聚首在这紫薇桓边上的荒原之上。
这些势力的队伍中,不乏如拂尘道士一样修为通玄的强者。
按理来说,他们的神念,只需轻轻一扫,便能顷刻覆盖这方圆百万里的区域。
可事情说来简单,却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容易。
尹成与广寒宫、太阴神教的两尊圣人王,说笑间三五息的功夫,神念将这数百万里来回扫视了上千遍,层层剖析之下,收获寥寥。
“当是布置了不少隔绝内外的空间夹层结界,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太阴神教的黑衣老者抚须道。
尹成微微颔首:
“为今之计,只能是兵分三路……”
汩汩……
尹成话音未落,此地异象突生!
所有人面色一变。
只见他们脚下的土地忽然渗出黑血,泥土里翻出半截焦黑的神金伞!
扑腾……扑腾……
忽有羽翼拍打的声音响起。
三尊圣人王猛地抬头,黑衣老者浑浊瞳孔映出天际扭曲的漩涡。
那里隐约浮现出了一只血色光影,眨眼即逝,却听不见半点声响,或者与那羽翼之声的方向背道而驰!
“好深厚的空间法则掌握!”
尹成面色凝重:
“此地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本就不凡么?还是说……不,不对,这并非是掳人者,伊轻舞与汪念烟所在并非在此……”
说着,他大袖飘摇,登时祭出了一只紫金葫芦,葫芦嘴喷出的清气在侧前方无声浮现的漩涡前寸寸冻结。
嗡……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道器、法器几乎同时发出悲鸣。
广寒宫一位女修的剑鞘上骤然凝结出一抹血色的冰晶。
血晶里,倒映着某个正在廊下煮茶的模糊身影,太阴神教黑袍老者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忌惮与惊疑之色在此刻化作一声长啸,震得近畔两座玄玉台轰然坍塌。
嘭!!!
“阁下到底是何方神圣?不妨现身一见?”
广寒宫的圣人王老妪突然神色一动,向前走出一步,言语在神力的加持下滚滚激荡。
“……”
话音缓缓落下。
余音在天穹、荒原间回荡了数息。
可周遭除了那振翅的扑腾之声,再无其它!
……
良久。
荒原恢复静谧。
而就在一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在这对太阴神教诸修而言其实并不太陌生的北境荒原,继续逗留下去,哪怕只是一分一秒,都隐隐有着如履薄冰的感觉。
很多人如芒在背,修为高者尤为甚之,浑身汗毛都竖起。
“呵呵,你们之中,倒是有些聪明人。”
忽地。
一千二百余外,一片平整得只有一些不足两尺青草的荒原上,光影流转。
虚空荡漾。
一座血色的巍峨山峦缓缓浮现在众人视野中。
血色山巅,一位银甲女子独立于残阳之下。
她血发如瀑,在风中猎猎翻飞,映着天际最后一抹赤霞,仿佛燃烧的火焰。
她足下是千仞绝壁,云雾缭绕间隐约可见山下蜿蜒的古道,青石板路被暮色浸染成暗红,宛如干涸的血痕。
血色山脚是一片深红湖泊,不时有乌篷船的摇橹声透出,混着游船小调飘上云霄。
她指尖抚过腰间长刀,刀鞘上雕琢的凰纹在夕照中泛着冷光。
山风卷着尘埃掠过她那雪亮的甲胄,金属碰撞声惊起几只昏鸦,黑羽纷扬中,她眼底闪过一丝讥诮。
哗!!!
神则世界浮现的同时,尹成发现,他们所处的这方圆百万里的空间,已然被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结界所笼罩,隔绝了内外,屏蔽了部分天机。
哗啦啦……
快。
很快。
还不待他们有更多的发现,以及更多的反应。
下一瞬。
他们眼前一花,赫然已经置身于那位银甲女子的神则世界之中!
对方的神则世界,只是一瞬,便顷刻覆盖了这方圆百万里地!
见状,八景宫、广寒宫、太阴神教三方势力的圣人王缄默无言,各自身形莫不紧绷。
彼此之间只能勉强稍微照应一二队伍中几个重要的弟子、门人。
至于其余的,便再无心力去兼顾。
哗啦啦……
这时,半山腰石桥下的流水突然泛起异样的涟漪。
山巅那位血发女子倏然转身,她的银甲划破暮色,血发扫过斑驳的神则纹络。
山脚的湖泊倒映着她血红的发丝,水波里浮动着残破的古族光影,像是无数将熄未熄的烽火。
“阁下究竟何人?”
沉默了半响,尹成还是沉声问道。
闻声,银甲女子纵身一跃,来到半山腰的石拱桥之上,银甲擦过青苔,惊起簌簌尘灰。
“本座在此已待了五载,你们这么长的时间才寻来……”
凰婧的言语点到即止,但语气中的嘲弄,在场每个人都能清晰听出。
……
……
紫薇星域北境的黄昏总是来得极晚。
萧瑟的秋风卷着点点碎雪掠过枯黄的草甸,将最后一缕残阳割裂成斑驳的金箔。
神蚕公主拢了拢身上银狐大氅的毛领,指节不知是用力还是天生肤色使然泛着玉质的冷白,此刻正捏着半块松子糖,檀口微微嚼动。
大圣境界的她,自然早已寒暑不忌。
但身上这件狐裘,乃是那已经成长为少年的谭瞳、为了孝敬她,亲自猎杀了一头化龙秘境层次的银狐,以其皮毛制成,意义不同。
是以,她也乐意穿在身上,暖在心里。
“师娘,历天叔叔让我来……让我来问您,我们几时才能离开这里啊……”
少年谭瞳踮脚去够她手腕,发梢沾着草屑,眉眼已初现几许坚毅轮廓,偏生腮帮还鼓着没咽下的蜜饯。
嘣……
他话未说完,一声脆响便在他脑瓜子上响起,他“哎哟”一声,双手捂着脑袋委屈的看着跟前、六年来音容笑貌未改一分的紫发神女。
“下次他俩再这样指使你,来旁敲侧击你师尊出关的时间,他们的小命,也就真的可以不要了。”
神蚕公主屈指弹他额头。
“还有,给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师娘!”
神蚕公主看着谭瞳,一字一顿,认真道。
“师娘又骗人了,你要不是我师娘,怎么会跟师尊形影不离的?还在这里一待就是六年,毫无怨言……”
谭瞳揉着额头,同样郑重其事道。
“你还叫?!”
神蚕公主美眸一瞪。
“我不管,在师尊没有出关证实之前,我就还叫你师娘……我可不想师尊出关后,换他来弹我的脑瓜崩……”
知道对方不会真的收拾自己,谭瞳做了个鬼脸,丢下这句话后,跑开了。
途中,他惊起了远处一只偷啃灵果的雪貂。
那畜生窜得太急,正撞上燕一夕新裁的《寒梅映雪图》。
“……”
不多时,在听到谭瞳转达的那句话后,正默默提笔作画的燕一夕,大手莫名一抖,连忙从案后站起来,狼毫笔尖朱砂甩出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