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子……”徐永生看到谢初然至此,面上露出笑容:“听说城里到处都乱?”
谢初然站定后同样望着西南方,望着倾倒的三十六诸天枢纽柱:
“确实一片乱,不过听最新的消息说北圣武隐已经退走,试图攻打皇城和宫城的乱党也被河南府唐令君击退……”
一边说着,她视线转向西边宫城方向:“就我所知乱党连皇城都没攻入,更不可能摸到里面的宫城,但不知道怎么的,宫城突然一道剑光破空冲天?”
徐永生视线也望过去:“韩九郎跟着他族兄过去那边了,希望吉人天相。”
谢初然亦面皮紧绷:“是啊!”
当此乱局,即便是她的身份背景,赶回学宫尚可,但同样不得轻易靠近皇城、宫城那等地方。
好在,大乱终于渐渐平息。
不止地震结束大地趋于平静,学宫内外各种防护禁制,也开始重新构建,只是少了《文皇帝图谱》,防护禁制难免不够完善,需要学宫中列位宗师加以调整。
但随后很快有消息,典籍厅内外戒严。
谢初然闻言莫名其妙,徐永生自然不感到意外。
首先是学宫察觉《文皇帝图谱》遗失,接下来很快还会有郑世光尸体被发现。
不过,限于现场环境干扰和徐永生自己玄黑方相面具的双保险,卜算推演都派不上用场。
而从现场痕迹来看,郑七郎郑世光,是被凰阳公主秦真含恨一击干掉的……
是以徐永生只是和谢初然一样“茫然”地待着。
晚些时候有学宫师长到来,只是吩咐他们接下来一段日子不能离开学宫。
徐永生心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没把他们几个扔去东都留守府或者河南府大牢就已经是学宫颜面了,只是可惜有些连累那两个后来赶去值守的学生。
昨天那么大的阵仗,后续处理怕是要纠葛许久,并且等关中帝京那边来人,才能真正尘埃落定。
徐永生本人不着急,眼见东都内外地脉灵气流转恢复正常,反而安下心来,就着一个人独处,开始更深入揣摩脑海中神秘书册的第二页。
神兵图上的三尖两刃刀,因为先前那一击,当前光辉黯淡了下去,但这时在徐永生催动下,仍然微微震动。
他冥冥中感应到神兵图所指方位分散。
长久时间过去后,终于有银光再次一闪。
情形有些类似徐永生当初还在学宫外院时,这银光指向学宫正院。
眼下,随着银光闪烁,方才散乱的指向仿佛归一,它隐约指往西方。
给徐永生的感觉,距离相当遥远,不止出了东都城,还要更朝西去一段距离。
在那个方向,会有与之密切相关的存在,能令虚幻的三尖两刃刀越来越靠近真实。
等当前风头过去后,出城往西边找找看……徐永生心中思虑。
他渐渐摸到一些银光指向的规律。
目标有多个,当集中精力寻找时,银光指向离自己最近的,并且会忽略其他。
所以先前这神秘书册第二页还翻不开时,便执着指向学宫正院,指向那本《蜀中圣水志》。
在此之前,以徐永生活动范围来说,始终是这本杂书离他最近,所以银光便也一直不改初衷。
通过这一点,徐永生反过来也有了个大致的概念:
此前,不论他去邙山,还是顺着伊河南下去小阳山,亦或者去东都城外周边其他地方,以距离论,有关三尖两刃刀,当时离他最近的线索始终还是学宫正院里的《蜀中圣水志》。
那么已经搞到蜀中圣水志的如今,接下来往西边去找第二条线索,距离范围较之自己先前任何一次出城,都要更远,可能还需要远不少。
徐永生心里有了底,眼下安稳待在学舍里,便不再费心多想。
独处一室,徐郎君很没形象地缩在榻上一角,悄然于屋内张开自己的白翳绫遮身。
然后他取出那块宝玉,再细细揣摩。
凰阳公主秦真的法仪被他毁了,然后秦真含恨反击,可惜误中副车郑世光。
在那之后,徐永生其实不确定三十六诸天枢纽柱那边接下来的种种情形。
但他猜测,该是凝练游龙血辰的法仪彻底炸了,可经过早先的蕴育,当中诸多宝物和丰富灵气乃至于大乾皇室一以贯之的龙脉之气交杂下,已经产生种种变化,生成新的宝物,却又都四散炸了。
因为法仪玄而又玄介于虚实之间,再加上凰阳公主秦真吼那一嗓子给开了道,最终血色“星辰”坠落,一枚新生的金色“流星”,顺着《文皇帝图谱》和《蜀中圣水志》构建的虚幻通道,来到徐永生面前。
没有游龙血辰,却诞生游龙长尾。
法仪中断,吸摄的生命力全都逆转,物归原主返回众多百姓那里。
游龙长尾不含血气,但灵气极为充裕,龙影栩栩如生,秦真功败垂成,却成全了徐永生,令他惊讶之余,也颇为感慨。
不管怎么说,后天升华上乘灵性天赋的契机,自己现在算是把握其中之一。
余下三样,留待将来机缘便是。
徐永生将游龙长尾收好,安心补觉。
经过昨夜,东都遭逢多年不遇的大乱,最终可以说是一片狼藉。
禁军执行了一定程度的戒严。
乱糟糟一段时间后,王阐来探望徐永生:“之前实在顾不上你和三娘这边,无大碍吧?”
徐永生:“先生言重了,学生没事,只是因为一头雾水,所以确实有些心绪不宁。”
王阐摇头:“我明白,也难为你们了,不过你们还需要再坚持一段时日。”
徐永生:“三娘也一样?”
“是啊。”王阐叹息:“这次的事,确实太大了。”
徐永生面上神情欲言又止。
王阐摇头:“便是我也所知有限,只能告诉你,这趟千秋节大乱中,三十六诸天枢纽柱那边,晋王和凰阳公主两位殿下,全都……”
徐永生低首自语:“难怪,竟有两位皇室贵胄遇难。”
王阐安慰他:“你和三娘也不用太过担心,学宫当前虽封闭,但不会持续太久,也不至于闹到刑狱那边。
目前种种迹象表明,牵扯在其中的主要是道门南宗、曹氏和郑氏。”
时玉河是新上任东都学宫崇玄学博士,而他“本职工作”依然是道门南宗的高功长老。
此前对外公开,他一直同宋王秦玄是颇为投契的忘年交,同凰阳公主秦真来往乃是秘密私下进行。
原本的剧本该是他发现秦玄“阴谋”,拨乱反正,相助秦真解决胆大包天谋害晋王秦元的宋王殿下。
可秦真功败垂成,星云被北圣武隐撕裂,宋王秦玄未死,反倒是秦真身亡,而随着一切真相大白,时玉河作为秦真帮凶顿时成为钦犯。
事实上,凰阳公主秦真身死之后,时玉河压根没有参与后续围攻驱赶北圣武隐的战斗,第一时间便调头遁逃了。
正因为当机立断,所以他和武隐一样,都逃出东都。
当然,就王阐现在了解到的对外口径,是把时玉河跟北圣武隐算作同党,秦元、秦真都是被害者。
皇族之间互相戕害,类似话私底下多有流传但明面上好听不好说。
只是徐永生当初目睹了凰阳公主秦真所作所为,因此知道其中真相。
而时玉河众目睽睽,卷入这样的大案中,道门南宗自然要跟着吃挂落,哪怕事后证明确实是时玉河个人行为,他师门除了表态清理门户外,整体也需要低调一段时间。
同样道理,也适用于太学博士曹静和她出身的曹氏一族。
相较于时玉河,曹静没有公开露面,但作为当晚值守典籍厅书阁的学宫博士,《文皇帝图谱》失窃,仍然将嫌疑指向她,而曹静潜逃甚至比时玉河更早。
而郑氏,当然便是因为郑世光的缘故了。
秦真、郑世光皆死,《文皇帝图谱》、《蜀中圣水志》全都焚毁,书阁禁制一塌糊涂。
个中真相究竟如何,也已经成了一笔烂账。
以郑世光一个八品武者,论理来说背不起这么大的黑锅。
但话说回来了,大家不能只在他风光的时候才谈论他名门子弟出身。
现在到了背锅的时候,郑世光身板太小,他出身的郑氏一族有高个子啊……
第79章太宗文皇帝与隐太子
“同为河洛名门望族,郑氏、曹氏间并非全然一团和气,但总是沾亲带故,一些事上同声同气,现在曹静、郑七郎都涉案,自然不能摆脱干系。”
王阐没有多提,只是暗示了几句:“当晚不光是北圣武隐来袭,还有另一批乱党,曹氏、郑氏或许与他们联系更深,尤其是曹静……”
“周氏相关……”徐永生了然。
周氏,即女帝出身的族裔。
此番千秋节大乱中,便听闻有周氏余孽率众攻击皇城,被河南尹唐瑞带人阻拦。
这股乱党以周氏为核心,但并非单只周氏。
女帝昔年改大乾皇朝为大坤皇朝,迁都河洛,以东都为京,称作神都。
彼时显贵,大都出自郑、许、曹、邓、蔡、陈等河洛名门。
而女帝退位身殒,大乾秦氏重掌天下后,河洛名门便失势。
据说在当年,他们当中有一批人向当今乾皇输诚俯首,确保家族门第不衰。
但另有一批在女帝当国时与周氏纠缠太深的人,被各大家清理门户,遭到剿杀,死伤惨重,余者被迫逃散,隐姓埋名。
河洛名门实力大损的同时,也相当于内部分裂。
此番随周氏一同掀起动乱的人,多半便是相关余孽。
作为同宗同族的血亲,他们和如今还在台面上的河洛大家族之间,绝大多数情况下是同室操戈的死敌,但也难说有没有私下少许联络。
徐永生听王阐言下之意,曹静可能并非凰阳公主秦真的直接下属,而是女帝余孽的骨干,此番同秦真更像是合作关系。
“虽然比任大将军晚一些,但司业同样于当晚便赶回东都了。”王阐言道:“林先生收到消息,如今也在回来路上。”
徐永生问道:“任大将军和司业先前追捕的那位?”
王阐视线往西边皇城方向望了一眼:“听说唐影杀了个回马枪,也溜回东都,想要趁乱行凶,但最终没能得逞,又再次退走。”
徐永生心中明悟,对方视线是望向皇城里的宫城。
当晚宫城忽然飞起惊天剑光,可能便是唐影来袭。
只是不知那剑光属于谁。
右镇魔卫大将军任君行提早返回东都,协助东都留守尉迟渊阻碍了北圣武隐行事。
但唐影也是胆大包天实力非凡之辈,竟然趁着追捕弱了,重新潜回东都火中取栗,调虎离山和声东击西之间,不过一线之隔。
对方的目标瞄准东都宫城,可能想要窃取某些御用宝物。
如果还是冲着人来的,徐永生脑海中蹦出的第一个人名是……
玉明公主秦灵。
其人尚年幼,修为实力不及她三个兄长、姐姐,但作为当世第一家族的骨血,灵性天赋层次恐怕不低。
假使目标是她,那唐影还真是选了个好时机,也是好大的胆子。
只是现在看来,她最终没有成事,被同样赶回来的学宫司业罗毅又再次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