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以扇柄对着脚下草地一挥,苍翠碧绿的野草立时枯了一大片。
殷离与金花婆婆都常年与毒物打交道,无不心惊肉跳,目瞪口呆。只有清风拂荡,弥漫着鲜于通刺耳的尖叫声。
殷离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毒?”
鲜于通尖声叫道:“是金蚕蛊毒,姑娘,你善良美丽,快行行好吧,快……杀了我吧,啊,啊,啊……”
恐怕第一次有人将杀了自己,说成行好,将行好说的这么撕心裂肺,这也是古往今来头一回了。
关于金蚕蛊毒,殷离不知名字,金花婆婆双眼射出恐惧神色,就觉得身子忽重忽轻,但觉背脊生凉,汗水长流。
原来这“金蚕蛊毒”乃天下毒物之最,无形无色,中毒者有如千万条蚕虫同时在周身咬啮,痛楚难当,无可形容。
武林中人说及时无不切齿痛恨。
这蛊毒毫无迹象可寻,凭你神功无敌,也能给一个不会半点武功的妇女儿童下了毒手,
只是其物难得,金花婆婆只听到过它的毒名,此刻才亲眼见到鲜于通身受其毒的惨状。
要知道这金蚕蛊毒之所以厉害,只因一旦中毒,筋酸骨软,自杀都是不行。所以鲜于通磕头打滚,身上依旧完好。
但是呢,却又让人心智清楚。纵然难受的涕泪横流,肌肤痉挛,无比痛苦,你也别想晕厥一刻。
非得经过七天七夜的折磨,方能肉腐见骨而死。
那种有如千万条蚕虫同时在周身咬啮的痛苦,即便一个时辰,也如历经千百岁月,更何况七天七夜!
鲜于通曾经中过毒,也见旁人中过毒,当时情状之惨,他多年来刻骨铭心,可以说世间痛苦,莫大如此。
什么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这就是!
“云大侠,是我猪油蒙了心,我与令尊有交情啊,我华山派为你晋阳镖局出过大力啊,你小时候跟他到了华山,我还陪着你们游山玩水,我还抱过你,还在我身上撒过尿,你记得吗?”
金花婆婆与殷离眼见鲜于通没口子的求饶,云长空稳稳站定,只是哈哈大笑,抬眼望天!
鲜于通说的他没印象,也不管真假,此刻只觉得心神酣畅,将刚才被鲜于通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之耻,早已抛到脑后去了。
前脚装逼,后脚受罪。
天道好轮回,大家都一样!
“云大侠啊,云大侠,呸,你云长空迟早得死,金花婆婆,他是强弩之末,你以为他是真心救你吗?
他是为了救自己,你一定可以杀了他,你站在远处放金花,打死他啊。打死他!”
人至绝境,自然也就激发了鲜于通的戾性。
云长空只是哈哈大笑。
金花婆婆、殷离眼见鲜于通在地上滚来滚去,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真像个活鬼。
金花婆婆自然也知道鲜于通说的对,云长空不得不救自己,却也恐惧无比。要是自己中了这毒,自己不得和鲜于通一样?
原来鲜于通当年在苗疆偷来金蚕,依法饲养,制成毒粉,藏人扇柄。扇柄上装有机括,一加揿按,再以内力逼出,便能伤人于无形之中。刚才鲜于通见金花婆婆咳嗽,这需要换气,乃是关键时刻,这才出手。
然而云长空虽然身受毒伤,眼力未失,他与金花婆婆进退趋避的攻防招数,在他脑海中历历如画。
而他更加清楚,若换自己是鲜于通,要用毒粉伤人,那么在金花婆婆咳嗽时最容易成功。
本来吧,这两人死也就死了,可他知道一旦鲜于通毒害金花婆婆成功,自己毒素未清,那还是得轮到自己。
究竟是落在金花婆婆手里,还是鲜于通手里,
他觉得落在金花婆婆手里好一点,自己多少有把握忽悠他们,两害相权取其轻吗!
所以这才强提真气,身影掠出,拍出一掌,用掌风让金花婆婆于不可能躲开时,躲开了。
金花婆婆还不忘送了鲜于通一袖风,卷回毒粉,便让鲜于通自食恶果了。
其实,也就是方向不对,倘若金花婆婆是背对着云长空,他也就一掌推在金花婆婆背上,让两人一起死在这“金蚕蛊毒”之下了。
今天这事,云长空算是明白了,这世上除了父母,没人希望自己混的风生水起,那么只要对自己有可能造成危险,直接弄死就完了。
杀错了,总比他跟自己突然翻脸,害了自己强!
以后见一个高手杀一个高手,人心隔肚皮,人心都不往好里想,自己也就不往好里想,都往坏里做!
云长空如今满腔杀意,可惜金花婆婆与鲜于通都是江湖行家,交手之时,都以侧身面对云长空,明显生怕他跑路,他也就只能杀一个,救一个了。
云长空收了笑声,凝视鲜于通,说道:“鲜于掌门,不管你与家父有没有交情,但你太过狠毒,这法子也太缺德了,今日就是报应到了!”
鲜于通又急忙求饶道:“是我的报应,云大侠,你就高抬贵手,杀了我吧,黄泉之下我也感激你。”
云长空冷笑一声:“那我怎么敢呢,你可是华山派掌门,人人佩服的正人君子,道德楷模!
杀了你,我可担不起这干系,你就好好享受吧,唉,美中不足的就是你的门人弟子不知道你的嘴脸,日后说不定还是场麻烦。”
说着摇摇晃晃,向金花婆婆与殷离走来。
金花婆婆双眼迸射凶光,身影斜掠,别看她颤巍巍的,可带着殷离身如纸鸢飘出数丈,手里多了几朵金花。
哪怕她明知云长空毒气未尽,却也怕其挥扇一扬。
云长空淡淡一笑,却是走向那株嵌着自己宝剑的大树,伸手握住剑柄,背靠大树坐了下来,双眼微闭,默然不动。
“飕!”
突然金花婆婆打出一枚金花,封住了鲜于通哑穴,让他在这里折腾,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云长空双眼微睁,说道:“你还想与我动手?”
金花婆婆淡淡道;“老婆子只是听说这里八方风雨齐会,静极思动,这才适逢其会。”
云长空现在谁都不信,哼了一声:“当着真人不说暗话,我虽无心救你,却终归救你一命,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不好吗?”
金花婆婆与云长空都是心照不宣,他毒伤未愈,不出手救下金花婆婆,鲜于通又岂能放过他?他救金花婆婆就是救自己,但救命事实却也存在。
这就和张松溪杀掉叛徒与元朝知府,救下云家满门一样。虽说他的出发点是为了五弟张翠山,却也不能否认人家救命之恩的事实。
金花婆婆咳嗽两声,向云长空行了一礼,说道:“少侠名声如雷贯耳,今日见你到了这步田地,依然不倒旗枪,老身极为佩服。”
云长空向她一笑:“婆婆过奖了,我今日受辱于小人,全仰仗婆婆,况且你敢作敢为,胜我多多,才更让人佩服。”
云长空虽然知道这“紫衫龙王”心狠手辣,无所不为,连谢逊这个结拜义兄都害,好在她对于明教没有归属感,既然礼来,自然也就跟她客客气气了。
金花婆婆咳嗽几声,说道:“老身适才听人说,明教光明右使杀了我丈夫,阁下可知晓是怎么回事?”
云长空听得出她话中别有深意,却不明白意思,鬼知道她听谁说的,在哪里听说的。
但他不相信人,却信手里的筹码,灵机一动,漫不经心的道:“这事啊,我听张无忌说的。”
“张无忌?”殷离惊喜欲狂,忍不住跳上前去。
“别动!”金花婆婆一把将她拉住。
殷离大声叫道:“你认得张无忌,怎么也不早说……”
话没说完,云长空喉间咯的一响,“哇”地吐出一口黑血,两眼翻白,栽倒在地,像是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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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交易
明月高高悬挂,月华似水,万里无云,清风拂动,殷离就见云长空面皮涨红、双目紧闭,身子颤抖,不胜紧张,拔足便奔向长空,只跨出一步。
金花婆婆已将她一把攥住,瞪着她怒道:“你要死么?”
“谁要死了?”殷离不胜委屈:“我、我……”说到这儿,眼泪忽地流了下来,说道:“婆婆,你救救他,救救他。”
金花婆婆咳嗽两声,说道:“他跟你非亲非故,你哭个什么?”
殷离急道:“他知道张无忌的下落,我要问他。”
“原来是为了张无忌!”金花婆婆哈哈一声干笑,说道:“天下竟有你这等痴丫头!那姓张的小子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牵肠挂肚?”
殷离道:“婆婆,我心中就是撇不下他。”
说也奇怪,殷离与张无忌就是小时候见了一面,殷离要擒张无忌到灵蛇岛去做伴,对方在她手背上咬了一口,也不知是何缘故,竟然让这小丫头片子情根深种,不光金花婆婆想不通,云长空也不明白。
不过他也无心探讨“主角光环”的感情来源,却知道张无忌就是殷离死穴,否则怎会抛出张无忌呢!
金花婆婆叹了口气,说道:“你跟我也几年了,还这么容易被人骗,你以后可有苦头吃了。”
殷离奇道:“谁骗我?”
金花婆婆舒了口长气,缓缓地道:“云少侠,老婆子风烛残年,对于什么神功秘籍并不像鲜于掌门那样热心,我只想找杀我丈夫的人报仇。”一句话没再说得下去,弯了腰不住咳嗽。
殷离一双美目瞧瞧婆婆,又瞧瞧云长空,在两人的脸上转来转去。
金花婆婆吃了颗药丸,说道:“阿离,跟云少侠说说,我们为何来此。”
殷离说道:“我和婆婆适才在汉水江面上听一艘大船上,有人说明教光明右使杀了银叶先生,这云长空究竟是如何知道的。
婆婆又听得华山派弟子说云长空受伤了,师父要为他护法,婆婆收拾了他们,这才过来瞧瞧,你听见了么?”
长空仍旧一动不动,
金花婆婆手中多了几枚金花,飕的一声,又打在鲜于通嘴上,打的对方口角流血。
忽然间,云长空张开双眼,笑道:“好尴尬!”
殷离怒道:“你竟然真的装死!”
长空起身靠在树上,笑道:“死是能装的吗?最多是装晕。婆婆,为什么你就不信我是真晕呢?这是哪里出了问题,还请赐教。”
金花婆婆笑道:“你这装晕跟谁学的?”
长空说道:“电视剧里学来的。”
他说的是真的,电视剧不都装晕,然后乘着对方靠近,进行反杀吗,可他妈的,自己老是骗不过人,这哪里出了问题,他对此,很是费解。
“电视剧?”殷离长眉一挑:“这是什么?”
金花婆婆一笑置之,道:“普通人晕厥,仍旧会呼吸,不是急促就是平顺,武学高手晕厥,内息必然紊乱,时而急促,时而平顺,而你看似闭眼,却闭住了气。
足见你正在调匀气息,蓄势以待,你是见阿离在意张无忌,装晕待她接近你,好将她制住,虽不敢说奇货可居,老婆子的弟子,怎么也能让我投鼠忌器,是吗?”
说着又咳嗽起来,殷离一边给她拍背,一边看着云长空冷笑道:“我算是知道鲜于通这样的高手,为何会对一个重伤的你,还如此忌惮了,你果然一肚子花花肠子,不是好东西。”
云长空的确是这样想的,他此刻不光是毒伤,刚才剜了左胸至肩胛的一大块腐肉出来,失血过多,他再是内功精深,却也是血肉之躯。
刚才拍出一掌,用掌风撞开金花婆婆,内息牵动毒素,气血不稳,再加上外伤,哪怕他手中多了一柄毒扇,也绝非金花婆婆对手,只能采取阴谋,用张无忌骗阿离了,却被金花婆婆看穿,听殷离这样说,心下暗怒:“要不是你们娘俩都不是好东西,刚才点我玉堂穴,我至于这样吗?”
但云长空对金花婆婆耳音之敏锐,见识之渊博,也不禁甚为佩服,说道:“求生是人之本能,所谓好死不如恶活,那些窘困之人,也都珍惜生命,遑论是我云长空大好男儿?
换成你我易地而处,你们未必比我强在哪里。我唯一失策的地方,就是从未打晕过武林高手,亲眼看看真正的晕是怎样的,也就不会犯这种错误了。”
两人听了他这话,不禁有些错愕,听他的意思,他还得打晕一个武林高手。
“扑哧!”殷离听他这样说,不禁莞尔,说道:“我和婆婆出来,她只想找一个人,办一件事,你还是快说吧!”
长空道:“找哪个人,办什么事,我怎么知道,说什么?”
金花婆婆长长一叹道:“我不是鲜于通,没有称雄武林之心,老婆子自从丈夫去世,只想去找害死我丈夫的头陀算帐,为他报仇雪恨之后,就随他于地下,可这人太难找了,我毫无头绪,却听说是你说,范遥杀了我丈夫,你能为我解惑吗?”
云长空心想:“就这么简单吗?乾坤大挪移不要了?女儿小昭不要了?好在你满嘴没有真话,老子也就忽悠你了。”遂道:“这事吧,的确是我听张无忌说的。说来也巧,前段时间我闲浪的时候,恰好碰上一个小少年带着一个女孩,说要去找杨逍,
我就留上了心。听他们谈话,才知道这是张无忌和杨逍的女儿,张无忌为了哄小女孩睡觉,就将胡青牛说过的故事讲了出来。
我才知道金花婆婆与银叶先生找胡青牛治疗毒伤,谈及凶手,好像是蒙古人手下的西域哑巴头陀,就是这样。具体是真是假,我不知道,你们问张无忌去吧!”
云长空只能假借张无忌与胡青牛之口了,否则金花婆婆若以为他丈夫中毒时,自己或者长辈在旁边看着,弄不好这婆娘得跟自己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