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把表盒扔进袋子里，提在手上，出声道：“走啦，生哥。”
金劳仔见左手陪着果栏生出来，还奉还礼物，便没了好脸色，快步上前：“大佬，神仙棠点说？”
果栏生瞪他一眼，走进电梯，一颗心已沉入谷底。虽然，神仙棠说明不会要他命，但是，他夹在中间，无力改变任何一方。
“神仙斗法，小鬼遭殃啊。”他悠悠叹气。
黄牙刁在走出忠义大厦后，帮大佬开门，低声说道：“生哥，要不然潮勇义的花彬谈一谈？”
“那个后生仔？”果栏生眯着眼睛，思考片刻，颔首道：“你去试试，总比等死强。”
就此退出江湖的话，他倒是不愁吃穿，名下也有不动产。可好不容易混成胜和七星，在江湖有点名声，并且掌控着暴利的红油生意。又跟珠海办事人关系良好，在三十几岁的年龄退出江湖，是不是太早了？
不敢跟老忠撕破脸，但想个补救的办法。
“老忠收手，是为了准备开战，把老忠重新拖下水，就打不起来咯？”果栏生抽着香烟，暗暗思索。
两天后，海关缉私队突然查获一支走私红油的车队，并逮捕多名罪犯，查获未脱色的红油十二吨。
虽然，数量不大，可隔天就登上《91吃瓜》，《星岛日报》，还是TVB新闻，并且受到重点报道。
警队公共关系科发言人开出花红，一条关于“油老鼠”的有效线索，可获两万港币奖金。
同时，九龙区多位议员，接受采访，呼吁当局禁止红油走私。红油案不止侵犯政府利益，还对港岛工渔业从业人员造成不公。本应是特供给港人的免税油，送进内地，抹平油价差距后，港岛没有竞争力了。
时至今日，尹照棠搞定一些江湖人，不用再给小弟们下命令。只要给政坛的朋友们打个电话，当局的官方力量就会压下，古惑仔们都没资格跳一下。
而且，在港岛刮风，只是开始，以“致公会委员”的身份，安排省内十二名在“人会”中有名额的会员，前来港岛开会。在学会上，他发言说明“油老鼠”的危害，随着会员们回省，打击“油老鼠”的风，不打招呼，直接吹进粤省。
第547章 后手
当致公会代表们，在内部会议上，提议“严打油老鼠，严抓走私油”的时候。梁云龙便知道神仙棠的反击开始了。
面对全国致公会委员，梁云龙半点都不怵。一个第八D而已，在粤省除了几个虚职，还有什么能量？
只是他也没想到，尹照棠会把一件生意场上的事，上升到政治高度，真系礼貌的港灿。
“以为关停几个加油站，收手不干，就能洗白上岸呀？三合会混得太久，人都痴了！”梁云龙心头不屑，开完会后，给果栏生去了个电话，出声道：“阿生，不要把手伸到深城。”
果栏生很有分寸，捧着电话道：“放心吧，梁生，我会约束好下边的兄弟。珠海新建的炼油厂.”
梁云龙轻笑一声，隐晦道：“不要让油价上涨，影响到经济发展，懂吗！”
果栏生带着忧心，果断答道：“我明白，梁总。”
在唯经济论的年代，只要能把特区GDP往上拉，红油算什么？补贴内地油价，有功无过，是大好事。
真走到互翻烂账的地步，忠义堂在深城卖油的履历，藏得住吗！正好叫港灿们知道下，资本主义那一套，在内地行不通。
吴湘在收到风声后，下令彭永勤开展严查红油的专项行动。随着忠义堂停止供油，市面上，只剩下一些私人加油站老板，会开车到珠海买油。果栏生暂不插手深城市场，顶多抓三两只小猫，做不出政绩。
相反，低价红油的缺口，会被国油补上。油企收入好看，可收益不会入深城的账。还影响到深城的工业发展，推高工业成本。
很多地方办事人，会卷入走私案的旋涡，都是基于“包干制”税务体系。
吴湘陷入两难，有心撮合俩人讲和，特意打电话给尹照棠：“阿棠，红油生意，可以辩证的看。虽然，油企有损失一点收入，但是，能促进经济发展，也算降低经营成本，用之于民吧？”
“不要因为一点口角，影响到你挣钱。老梁那边，见识你呼风唤雨的本事，肯定愿意坐下来聊。”
“改天我约个时间，一起喝两盅咯？”
尹照棠笑道：“湘哥，我理解你有压力。深城是四大特区里，发展最快的一个，对油价最敏感。”
“我决定在蛇口投资一个炼油厂，帮忙注册块牌照，下个月，有一批原油到港。老忠的加油站供货，价格不会比红油贵太多。”
吴湘大为意外，惊讶道：“阿棠，你有石油渠道？”
大多数油商都到交易所进货，中间便被赚一手，成品油还得被油企挣一手。老忠的油直接用军火换，只要在深城报关上岸，手续就是合法合规。利润空间比油企大，肯主动压低价格，自然能对齐红油。
虽然，少挣三成利，但政治斗争中，最重要是站位稳，短期利益是其次。同时，能做到军火，石油的商业链，等于涉足能源市场，令忠义集团扩张出一项关键业务。稍稍让一点利，有益无害。
尹照棠坐在办公室里，手中转着笔，面带微笑：“上次进内地买军火，送到中东，人家用石油和港口结算的。”
吴湘缓缓颔首，已明白尹照棠是用港币先结过帐，手上握着的石油，便可以自主销售。
“阿棠，你真系深藏不露，早握着筹码啊。难怪，红油生意，说不做就不做，有脾气！炼油牌照，过两天叫个人来取。”
只要不影响到深城的经济发展，一张炼油厂的牌照，吴湘还是能帮忙的。
尹照棠道：“多谢湘哥。”
吴湘笑道：“小事情，只要不影响到经济，我都支持你。”
在“包干制”的背景下，真因私人恩怨，影响到深城发展。就算吴湘不来问责，班子里的干部都会有意见。
和果栏生藏在胜和的红油小厂不同，老忠将在蛇口建设的炼油厂，是把原油炼成汽油，柴油，合法供应给加油站，工厂。
而不是做脱色，和非法炼油。将来就算伊朗不再采购军火，都可派东方海外的油轮，前往中东进货。再运回国内，提炼销售，单做石油照样有钱挣。
跟伊朗合作的顺利，还可跳过港币结算，直接以军火，石油互贸。挣油就是挣外汇，还划算很多。
左手坐在沙发上，品着雪茄，旁听完大佬的电话，脸色不甘，愤恨道：“棠哥，那帮大圈仔，狗眼看人低，还把油厂建在蛇口？照我看，建在荃湾，大屿山更好。”
尹照棠缓缓摇头：“当老板，不能意气用事。军火指望着国内，服装，波鞋，随身听，内地市场都是大客户。”
“何况，国内虽然允许民营炼油厂，但是牌照很难拿，先拿一块牌照在手里，就不会亏。关键是，油厂设在港岛不安全。”
在国内，他也算有山头，竞争对手无非地方主义官员，或者某领域的利益集团。就算失败，还可从容退回港岛，保留富商的身份。
可在港岛，对手是当局，竞争无底线。油厂利润大，还危险，又不是制造业，养活不了多少工人，建在港岛，等于把弱点交给对手。外战大于内斗的觉悟要有。
左手长吁口气，出声说道：“阿彬昨天来我，说果栏生油仓里的货不够，想找他买一点，在深城交割。”
尹照棠并不生气，乐呵呵道：“阿生讲和不成，想把潮义勇拉下水。阿彬那么聪明的人，点会同他乱来？你跟阿彬讲，公司要在内地建炼油厂，往后这桩生意归他管。找点渠道，先送一批加工设备进内地，把架子搭起来，报公司的帐。”
“不过只能留给他一成的股份。”
这一成股份是给在牢里的花旺，否则，阿彬只能那分红，连一成股份都别想。毕竟走私红油和民营炼油厂，可是两个档次的生意。
左手觉得一成都多，双手抱胸，笑着道：“有一成给他，他都得去庙里烧香。既然我们已经上岸，是不是该去查姓梁的黑料了。”
尹照棠瞥他一眼，义正言辞的道：“查黑料，边个黑得过我们？把三合会那套收起来。炼油厂盖好后，老吴会派人跨市把果栏生捕了！以后，港粤间，真的不会再有红油走私。”
第548章 火烧身
胜和酒楼，香堂内，坐馆开心敲敲烟枪，把烧透的烟灰，倾入缸中，出声说道：“阿生，多饮杯茶，坐一坐啦。”
果栏生刚站起身，闻言点头，顺势近前给拜门大佬添茶。黄牙刁，大佬柄，陈智慧等胜和大底，眼神多有留意。
众人走后，开心才端起茶盏，温声说道：“连续三个月，营收降下，交给社团的数，越交越少。”
“叔父都在问，是不是堂口有鬼。”
碧青色的龙泉瓷还未放低，果栏生心头便跳了一下，急忙解释道：“大佬，堂主水都靠红油。”
“前段时间，内地严查，报纸上都有讲。”
开心稍微抬手，面露关切：“知道你难做，不过，几个月过去，该恢复啦！不要影响叔父们打牌。”
“下边的兄弟都有会意见。”
果栏生举起手臂，擦了擦鬓角的汗水，一身蓝色衬衫，气质干练，只是黝黑的皮肤，显得土老帽。
“你要我点做，大佬！”
开心双手一摊，一副坐馆做派：“多交钱就好啦，人教你做事。”
果栏生脸色慌张，眼神苦涩，咬着牙道：“我知，下个月会多挣些，没其它事了？”
开心笑道：“注意安全，社团这几年不容易，我最欣赏你的”
金劳仔穿着西装，在街头靠在辆宝马车前，借着阳光，高举左手，沉浸的欣赏着腕上的名表。
黄牙刁夹着公文包，戴着墨镜，手捏香烟，见果栏生气冲冲走出大门，连忙迎上前道：“生哥。”
果栏生招招手道：“一起上车。”
开心站在窗边，端着茶盏，看向脾气暴躁，满脸火气的果栏生，面带怜悯：“唔好意思啊，阿生，做小的，帮社团做事是第一。”
“再撑几年，撑到上位就好了。”
果栏生抽着雪茄，出声骂道：“挑那星，钱钱钱，少交一个月都来催，放高利贷呀！”
黄牙刁开着车，竟有些得意：“办法的，生哥，用着社团招牌嘛。”
果栏生不顾车在行驶，爬上前摁住黄牙刁的脑袋：“干你老母，帮谁讲话？”
这三个月，老忠就像浑然忘记和梁云龙的恩怨，发动政界力量，搞一次不痛不痒的专项行动似乎就算了。
了解神仙棠的人，都知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注册公司，登记牌照，盖炼油厂，每个环节都要周期。
光是美孚进口的设备，送到深城就要三个月，还有油仓的建造，技术人员的招募。
虽然花彬算一个行家，纠集手底的骨干，挖美孚的墙角，已经初建好一个班子。
但是项目的进步，堪堪达标，提前运抵的十万桶石油，在深城湾放一个月后，还涨价了。
尹照棠可不是炒石油来的，专门跟深城国企签了个协议，把十万桶油定向出售，用于支持深城工业。
吴湘见到石油工厂落地，还有折价油拿，反手批了一个《年度加油站规划》，并把忠义石油纳入招标名单。
跟上游的炼油厂相比，加油站顶多算个经销商，利润率较低，但也算桩不错的生意。忠义集团新成立项目组，正立志打通上下游产业，忙得不可开交，可没时间在江湖上呼风唤雨！
真正的政坛斗争，布好棋子，步步绞杀，杀人不见血。和江湖儿女们的血溅五步，操刀弄枪，简直是两个极端。
在神仙棠看来，办好忠义油厂的建设，就是在给梁云龙掘坟。果栏生身上江湖老手，隐约觉得不对，却摸不清方向。
想要干点什么，却发现实力不够，地位不足，连施力点都找不到。
这段时间挣来的钱，有不少投入深城，想跟那头的人打好关系。可跟中层干部还能搭上话，高层却连电话都打不通。
手下的人觊觎深城市场良久，仲以为大佬是在当地官员打招呼呢。等了好几个月，迟迟没见动作，个个都心痒难耐。社团坐馆又不满他的保守，暗示该打进深城市场。
果栏生夹在中间，一根筋两头堵，很不好受。终是推脱不得，下定决心要进深城，在开始做事前，特意安排船把梁云龙接到濠江。
在梁总好好潇洒了一晚后，他才有时间作报告：“领导，深城的市场，空下来好几个月。”
“我阿公叫我做过去，能不能关照下？”
梁云龙穿着高订西装，靠着沙发，手拿雪茄，面带笑容：“行啊，两个月，把神仙棠在蛇口的炼油厂炸掉。”
“多搞几人命出来，吴湘辞职，我就可以调去深城，你不就两边都有生意做！”
果栏生脸上的笑容僵住，扯扯嘴角，反问道：“梁总，不要开玩笑啦，调职哪有那么简单。”
“老忠那座炼油厂，本来就是非法的脱色工厂，炸烂了，也不可能拉吴总下马。”
梁云龙早等果栏生来问，吸着雪茄，神情间有着饱经厮杀，磨炼出的冷酷：“边个同你讲，那是非法的脱色工厂，呵。”
“那他妈是一间有合法牌照的炼油厂，并且老忠有本事从国外搞到货，十万桶原油就在码头！”
要想一步步走到特区办事人的位置，不知经历多少斗争。不可能忽略得罪过的人，早早嗅到风向，探明明神仙棠布的什么局。
讲出口果然吓了果栏生一跳：“合法炼油厂，这么大的生意？”
梁云龙眉头紧蹙，缓缓点头：“我们都小瞧他了！走到现在，要么，我下台，要么，他下马。”
“至少都得搞掉吴湘才有可能全身而退，除非，你连珠海的市场都让出来。”
看着果栏生铁青的脸，梁云龙便心中有数，不枉叫开心给手下的人施压，总算把刀给磨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