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这还是个私人局，打电话横插一杠，够坏气氛了。谈成都要欠老吴一个人情，谈坏更是会得罪人的。
所以，刚开场老吴就给梁云龙上压力，叫他想清楚再开口。不过，梁龙云敢来，肯定有把握，在尹照棠客套完后，笑着道：“真不是大事，只是珠海有几个加油站，检测出杂质超标的柴油。经过海关溯源，发现是港岛走私来的红油。有办法的话，帮忙查一查，谁在搞这些非法的生意。”
“最好，不要把脱色红油，再卖进珠海，搞出生产事故，人担得起责。”
尹照棠缓缓颔首，出声问道：“梁总是打算严打走私红油，杜绝加油站出售脱色红油的现象？”
梁云龙笑道：“严打称不上，杜绝的话，会影响一大批小企业。我只想保证安全生产，不希望搞出事故。”
吴湘，彭永勤，大炮，左手几人的表情都急转直下，十分难看。因为梁总把话讲得很露骨，就是不允许老忠的红油卖进珠海嘛！至于脱色红油会不会有残留，肯定有的，脱色剂会残留。
会不会影响生产安全？
美国最大石油公司，美孚石油公司在港岛出的货，要经过品质调查，才能拿到港府工渔业用油补贴的批次。就算沾上一点点杂质，品质都是最顶的那一批。比国内石油公司有些小加工厂，出来的货品质更好。
“我明白了，梁总不是来谈生意的，是来叫我别做生意。叫一个生意人不做生意，有个性！”尹照棠放下酒杯，竖起大拇指：“我同意。”
梁云龙皮笑肉不笑地举杯道：“多谢尹生给面子，不打扰各位，先行一步。”
彭永勤起身开了个门，收到老板递来的目光，送都不送了。本来梁云龙其实打算晚上见个面，明天再私下里劝尹照棠两句。可吴湘每一句话都在罩着尹照棠，只能把话放上明面，听起来当然要刺耳很多。
但每一个地方，都每个地方的办事人，在珠海做生意，得尊重梁云龙的态度。他不觉得大老远跑一趟，要求尹照棠退出有问题，没叫人抓他手下就不错了。
等到包厢里只剩下自己人，吴利民也不再客气：“大半夜赶到KTV发停业通知，梁总还真是勤政。”
彭永勤面带自嘲：“没叫我们说谢谢，都算给面子啦。吴总，尹生，怎么讲？”
吴湘态度倒没那么紧张，扭头道：“就在深城附近卖一卖？暂时不要过到珠海那一块了。”
“嗯，一点小钱而已，不做了。”尹照棠似乎没太在意，随口就应下。但几人都知尹生心头火大，也没了情绪，再喝两杯，便告辞撤退。
许罡买完单回来，就听见左手叼着香烟，在走廊咒骂：“有钱挣，当我们是财主，没钱挣，当我们是狗屎！”
“妈的。”
尹照棠拦住左手肩膀，箍住他脖子：“跨地区了，吴总他们帮不上忙。这几年珠海在追深城的脚步，竞争激烈，为一个小灰产，搞地域攻伐，不值得啦。做生意，是要忍气吞声的，没抄我们货，抓我们的人，留情面了。”
左手有些喝大，攥着拳头：“大佬，你都有权！干不翻他？”
尹照棠吐掉嘴里的烟头，像个流氓：“干，干翻他！”
有些威风，该立一立了。
第545章 又过档啊
翌日，清晨。
酒店房间，尹照棠刚睡醒，便翻出花彬的电话，拨通后说道：“阿彬，潮勇义的生意有点麻烦，停一段时间。”
阿彬躺在床上，还打着哈欠，闻言心惊道：“尹生，出乜事了？”
“国内有人找麻烦，先收工，过段时间，安排大生意给你做。”尹照棠的语气不容反驳。
阿彬不敢放肆，压着忧心，沉声道：“好，我叫兄弟们停工。”
潮勇义的红油生意，全赖忠义堂的背景撑腰。挣得钱，老忠占七成，潮勇义只占三成。
再傻的人都知道，忠义堂肯定是在内地碰上事。
潮勇义堂主“肥鼠”收到风声，驱车来到大佬在湾仔的公寓。阿彬喝着菜粥，出声道：“收工。”
对手下的生意，尹照棠拥有着毋庸置疑的掌控力，一句话下去，多大的生意，说停就得停。
同珠海的坐地虎开战，首先要洗干净手。不能既在深城卖着红油，有举报珠海卖红油吧？
把事情捅出来，是要讲手段的。“公心大于私心”太夸张，起码在明面上，不能给人抓到把柄。
虽然，全面暂停红油生意，每个月损失数百万。但是，老忠在红油生意上的投资，早已收回来。
暂停一条财路，会令潮义勇勒紧裤腰带。可对老忠而言，只是伤点皮毛。
本周内，军火订单就会在深城湾装船，用东方海外的货轮，半个月时间送达“恰巴哈尔港”。
这座新建的港口毗邻印度，距离伊拉克超两千公里，是目前伊朗最安全的港口。尽管只有五个泊位，但所有高价值货物，都得在恰巴哈尔港上岸。
只要武器交割成功，便会有满船的石油送返港岛。再在蛇口建一个炼油厂，生产成品油出售，还卖个屁的红油。
潮义勇烂仔只要乖乖听话，不用做“油老鼠”，跟着他做“油老虎！”
下午，招商局的吴利民，北方工业的林立群，精密机械的何光标，都来到酒店门口送行。
和来时一样，风风光光的把大老板送到口岸，在一番依依惜别后，通过罗湖回港。
左手西装革履，系着领带，坐在劳斯莱斯副驾，接完一通电话，忽然回首道：“大佬，查清楚了。”
“姓梁的老家在茂名，跟果栏生是同乡。珠海的加油站，都在卖果栏生的油。”
尹照棠早有猜测，并不觉得意外，吩咐道：“不要为难果栏生，人家只是挣点辛苦钱。”
左手呵呵笑道：“果栏生在茂名投资一座炼油厂，专门用来脱色和加工，红油老鼠，都混成红油大王了。”
尹照棠面不改色，叼着雪茄，微笑回应：“有本事的人，到哪里都会出头。”
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再去和果栏生一个小瘪三计较，都显得有失身份。既使果栏生已经跻身胜和七星，但胜和七星不也是小瘪三吗？
等车队抵达忠义大厦楼下，程双福拎着包，匆匆上前，鞠躬道：“尹生慢走。”
许罡帮大老板关上门，守在身侧。尹照棠见程双福殷勤有佳，笑着道：“下次再合作，打电话你呀。”
程双福倍觉脸上有光，满脸笑容地挥手再见：“尹生，再会！”
港岛的红油市场实在太小，做大的只有潮义勇，果栏生两家。当潮义勇停工后，内地油站立刻就找果栏生买货。
当手下们大喜过望，抬价捞钱的时候。果栏生却暗自焦急，宛若热锅上的蚂蚁，叫来两名心腹，前去打探消息。
唐楼大厅中，胜和草鞋“金劳仔”手上戴着块劳力士的满钻金表，坐在凳子上，出声道：“大佬，有钱挣不好吗，管花彬去死呀。一个傍大老板上位的四眼仔，连老忠的山门都没进去，给神仙棠踹开很正常啦。”
白纸扇“黄牙刁”要聪明些，见到生哥眼中带着担忧，试探问道：“大佬，潮义勇停工，同你有关？”
果栏生哭丧着脸，苦涩道：“有个屁的关系！我只是在吃饭的时候拜托梁生，帮我守好珠海附近的市场。”
“谁知道，潮义勇直接停工，连深城都不做了。”
黄牙刁松了一口气：“同我们关系，那就无所谓咯。他们停工是自己的事，我们卖我们的。”
“大不了，深城的市场不做，留一段时间，看看风向。”
金劳仔吐掉嘴里的烟头，振声道：“为乜不做，跟钱过不去啊？要我讲，直接把粤省的市场吃了。”
之前粤省的红油市场两家分，每家营收都数百万。一家独占每个收入过千万，一年就是过亿。
并且红油市场还不断上涨，可惜，近两年，邻省的油价一跌再跌，据说货都是从鹭岛上岸。
连红油都不是，直接搞走私。整得他们一点竞争力都没，要想扩张只能同老忠开战。
桂省更不用说，缺少工业，用油量低。不过，果栏生很有自知之明，并满足现状，瞪了金劳仔一眼，出声说道：“我都很敬重尹生，当年差一点点，就系老忠的人，怎么能抢尹生的生意呢？”
“你准备一下，明天早上，去拜访尹生一趟。把误会说清楚，总好过给人斩。”
金劳仔撇撇嘴，有些看不起大佬的选择。黄牙刁却深以为然，颔首道：“和和气气，总好过打打杀杀。”
真同老忠开战，那一定是打不过。
都不用老忠的人出手，尹生用致公会的名义下道命令，第二天满世界的人都想割果栏生的头。
隔天一早，还没上班时间。果栏生便换上西装，带着两名手下，提着礼物来到忠义集团，报上名字后，坐在茶水间里静静等待。
直到十点多钟，金劳仔坐在沙发上，已经打起哈欠。尹照棠才在几名保镖的护送下，走出电梯，穿过长廊。
果栏生拎着礼盒，立刻弹射起步，迎上前谄媚地鞠躬喊道：“尹生，我系胜和的果栏生。”
尹照棠穿着白色西装，戴着翡翠扳指，两指捏着雪茄，春风满面，笑着问道：“阿生啊，你来拜访我，是又打算过档了吗？”
第546章 神仙斗法
果栏生厚着脸皮，笑容不减：“胜和肯放人，尹生肯收我，拜入老忠梦寐以求啊。可惜，那个福气。”
尹照棠微微颔首，眼神落在礼物上，迈步走向办公室：“进来聊啦。”
果栏生急忙跟进房间，把礼物摆开，左边是只积家的手表，右边是一盒古巴雪茄。金劳仔，黄牙刁两个小弟，则留在门口，没得到屋的资格。
左手接过大佬脱下的西装，挂在衣柜里，眼神扫来，开玩笑道：“大出血啦，生哥。”
果栏生站在桌前，俯身道：“一点点心意，希望尹生喜欢。”
尹照棠拿起积家的手表，直接丢向左手：“你收着吧，不过古巴雪茄，有心了。坐啦，不用一直站着。”
果栏生见雪茄被收入柜子，安心许多，跟着坐下，满脸讨好：“尹生钟意就得。我来呢，只想跟尹生解释一下，红油生意，大家可以一起做。潮义勇的兄弟要吃饭嘛，各管一摊，不要捞过界就好。”
左手端着表盒，走上前来，靠着办公桌，语气玩味地道：“生哥，珠海系你的地盘，我们捞过界了咯？”
“没有，没有。”果栏生举起双手，退步一步，很识趣的讲道：“尹生想入珠海做生意，打个招呼嘛。”
“我相信尹生的人品，一定会给我阿生公平待遇。”
尹照棠头一次跟果栏生坐下来聊，眼神颇为欣赏，点点头道：“不错啊，阿生，识进识退，懂得做人。”
“放心，红油的生意，我懒得跟你争。”
果栏生见尹生大手一挥，把生意让出来，更觉惊悚，苦笑道：“尹生，一起做嘛.”
尹照棠拿起雪茄剪，对准茄帽，干脆利落，用力夹断，冷笑道：“不用了，我不会再做红油生意。”
“但别人都不要想做。看在上次号码帮内讧，你没跟叶素平乱来的份上，就不对你下手了。”
“另谋财路吧！”
果栏生收到最坏的消息，脸色难看地站起身：“尹生，我带着诚意来，有误会，可以说开。胜和不是你，家大业大，看不上红油生意。”
“我手下两千多号兄弟，都挣卖油钱养家。”
左手把表放回桌面，推到果栏生面前：“没什么做，可以过档到忠义堂，忠义堂保证你有工开。”
尹照棠手举火机，烧着雪茄，已带上三分警告：“唔好意思，我都要为珠海，深城的生产安全负责。”
“出生产事故点办，饿死你们不要紧，炸死国内的工人，你的命怕不够赔。”
果栏生垂下头，不甘的挣扎道：“没得谈了，尹生？”
左手双手抱胸，站在桌旁：“你老板大半夜跑到深城，当一班朋友的面，叫我大佬收工。”
“挑，多大的脸，敢对我大佬指手画脚。你来道歉用的，除非叫那个梁生，在深城摆一桌，当朋友们的面，老老实实敬一杯酒。”
“说一声，对唔住，尹生，否则呀早点转行啦，果栏生。”
此时，果栏生才摸清事情的导火线，但叫梁云龙给尹照棠道歉，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人家可是珠海的坐地虎，就算行政级别差吴湘一等，却也是位实打实的办事人。一个电话真打过去，胜和否则就要倒霉。
不过，他终于明白事情关乎的面子，如果梁云龙肯换一个态度，哪怕是平等交谈，都可以和和气气的分地盘。
点知姓梁的非要耍官威，摆出一副看不起三合会的脸。那么掉在地面的面子，尹照棠就得亲自捡回来。
“啪！”
果栏生冷静两秒，竟抬起手，自掴一掌：“真系误会，尹生，系我叫梁生帮忙说和，没想到时机不对，产生误会。”
“这样，我摆一桌，叫上梁生，吴生一起，大家都是朋友，解释清楚就行嘛。”
尹照棠笑呵呵地弹弹烟灰：“不要听左手乱讲，梁生说的对，生产要重视安全嘛。我赞同，坚决赞同。”
“雪茄留下，手表带回去，下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