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郝师兄,爷爷确实退休了,但研究机构很多,你又不是没熟人?比如西大,比如耀州窑研究中心……转一手,一两万还是能赚的!”
郝钧直摇头:“一两万,都不够麻烦的?”
他稍顿了一下:“你要真觉得有研究价值,也不是不能买,但最好先问一下林教授!”
不是……我没说我要买,我是让你买。
怎么就点不透?
老宋又开始点头,就差把壶塞林思成手里:“对对对……卖给研究机构。林教授可是咱陕省的瓷学泰斗,认识那么多研究机构,转一手三五万轻轻松松。”
林思成叹了口气。
郝钧是再不能劝了,再要劝,郝钧肯定能想明白。但同时,老宋也能转过弯,再想十万买这壶,就是痴心妄想了。
当然,东西肯定不能错过。郝钧点不透,那就就自己出手。但说实话:两世为人,买主和卖主联手,硬把漏往自个怀里塞,这还真是第一次。
他想了想:“我只有八万!”
确实只有八万,就上次卖了鸡毛掸子那八万。
没想老宋连丝磕绊都没打:“八万就八万,但盒子不能给你!”
话音落下,他顺手拎过一只稍大点的盒子,先往里垫了层泡沫,又把壶往里一塞。
“呲呲”几声,胶带撕得刺耳响,眨眼的功夫,里外缠了三圈。
然后往林思成面前一推,又拿出POS机,脸上堆满笑:“承惠!”
林思成都惊呆了:不是……前后有没有三分钟?
宋老板啊宋老板,你是多怕这壶砸你手里?
“不是老宋……你欺负小孩不懂是吧?POS机给我放下……”
郝钧一脸牙疼,很是认真的看着林思成,“这壶真有研究价值?”
林思成点点头:“多少是有一些的!”
“有就好!”郝钧有点不放心,“要不然,你再问问林教授?”
林思成取出银行卡:“不用!”
郝钧再没说话:林思成肯定懂瓷器研究,不然不会看穿文物公司的倒流壶有放射性。
这么一想,应该如他所说,转一手还是能赚点的。
那就买。
转念间,林思成刷了卡,打了小票,把壶提在手里。
老宋满脸堆笑,把两人送出门。
走出十多米,郝钧冷哼一声:“这狗日的肯定不是十万收的,不然哪能笑得出来?”
“可能吧!”
但对这样的东西而言,多两万少两万无所谓。
林思成想了想:“师兄,你之前没请人看过?”
怎么可能。
郝钧长于杂项,专精宗教文物,对瓷器只是略懂,肯定要找个懂行的掌眼。
但荣宝斋只收字画和文房之宝,没有瓷器师傅,他就把专精字画的刘师傅带来看了一眼。
“当然请了,就前天,我带刘师傅看了一眼。”
“谁?”
“就老刘,刘国义,上次卖掸子,你也见过!”
林思成想了起来:郝钧店里的那位字画专家?
“他怎么说的?”
“说字刻的倒是挺工整,但匠气太重,篆印也只是一般。”
不应该吧?
上次,前后不过一分钟,他就道破掸子上的那行字是溥心所作。而与之相比,陈曼生的名气不要太高。
毕竟是仿品,要说他认不出壶身上的字体和篆印风格情有可原,自己也是揣摩了好久才和陈曼生对上号。
但要说那字匠气太重,篆印只是一般……不可能。
要是连这点鉴赏的眼力都没有,当不了荣宝斋的大师傅。
下意识的,林思成的脑海里冒出了两个词:截胡,撬包?
正胡乱猜着,耳中传来爽朗的笑声:“呀,吴老板,好巧?”
林思成看了一眼:五十出头,大腹便便,看到郝钧后明显吃了一惊。
但反应很快,忙伸出手,又挤出一丝笑:“郝总,确实巧,今天怎么有空来西仓?”
“到交流中心开了个会,闲着没事,过来转转!”
也没介绍林思成,就简单寒喧了一下,两人分开。
临别之际,吴总瞄了一眼林思成手中的盒子,神情有些怀疑,更有些不自然。
林思成心里一动:“师兄,那位是谁?”
“专业拉纤(中间人)的,经常给店里介绍字画藏家,有时买,也有时卖。”
“和刘师傅很熟?”
“对,两人私交很不错。”
话音将落,林思成下意识的转过头。那人站在过道里,好像在和人说话。
仔细再看:老宋靠着门框,往这边指了指。
哪还用的着怀疑,这人就是刘师傅派来撬包的。所以,要晚来那么十几二十分钟,这壶就没了。
但好歹一个单位的同事,郝钧还是他领导?
看了看手里的袋子,林思成叹了口气。
要没郝钧,这东西落不到自己手里……
“师兄,给你说件事!”
郝钧边走边逛,漫不经心:“你说!”
“这是把曼生壶!”
郝钧好像没听清:“啥壶?”
“杨彭年塑胚,陈曼生手书、执刀、篆印的曼生壶!”
“嗡”的一下,耳朵里好像没了声音,脑子里“轰隆隆”的作响。
郝钧瞠目结舌:“不可能!”
知道他一时不会信,林思成点点头:“走,去医院!”
第27章 说个理由
林思成握紧方向盘,奥迪开的又快又稳。
郝钧生无可恋,抱着壶瘫坐在副驾驶,脑海中回想着林思成提醒他的那些话。
一个个字,就像是一根根针,往他心口扎:
“郝师兄,这壶仿的挺‘真’!”
“蓝砂的!”
“至少是清中的,艺术水准很‘高’!”
“蓝砂的!”
“非常有特色,很有研究‘价值’!”
“再有价值也是蓝砂的……不是,林思成,你哪边的?”
三番两次的提醒,一遍遍的暗示,甚至于,关键的字眼还特地加重了语气。
就差站他耳边吼:师兄,这是大漏,赶快下手。
自己倒好,心眼被屎蒙住了一样,就认准了仨字:蓝砂的。
蓝砂的怎么了?
哪怕是一坨屎,只要是名家雕的,也价值千金。
再想到在店里时,和老宋的那番对话,郝钧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
谁说非宜兴籍没有紫砂名家?
陈曼生和杨彭年不就是?
两人都是浙江人,不但不是宜兴籍,甚至不是江苏人。
谁说非宜兴产的紫砂壶,没出过名壶?
曼生壶不就是?
陈曼生一生为官,杨彭年追随左右。两人去过赣榆,去过溧阳,去过淮安,就是没去过宜兴。
所以,打八百杆子,曼生壶也和宜兴扯不上边。
但自己怎么没想起来,直到林思成解释过后,才如醍醐灌顶?
只能说,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不是宜兴产,算什么紫砂壶?不是宜兴籍,你算什么紫砂名家?
哦对,不单是自己这么想,还得加上老宋。
狗日的,要是知道这是曼生壶,怕是肠子都能悔青:好几百万的宝贝,被他当垃圾一样的硬塞了出去。
咦,这么一想,舒服多了?
看他缓了过来,脸上也有了笑容,林思成暗暗点头。
别说,郝师兄这心理建设能力,还是挺强的。
他笑了笑:“师兄,这壶挺少见的!”
“当然,曼生壶存世的虽然多一些,但也只是相对鸣远壶而言!”
“也挺值钱。”
“废话,下了两百万,我头割下来……嗯,不对?”
郝钧猛的一顿,斜着眼睛:“想说什么?”
林思成的神情很郑重:“师兄,这壶价值很高,不单单是研究价值,还有极高的艺术价值和科学价值。
其它不提,只从‘清代第一只蓝砂壶’而言,就能算得上珍品,甚至是孤品。沉淀几年,再稍稍运作一下,翻个两三倍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