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中,蓝色曳撒的身影显得格外挺拔、威严。
陈默只需一个眼神或一句简短命令,立刻有人应声而动。
这上百人的队伍因他而集结,因他的钦差身份而运作。
在此刻代表着朝廷的权威和不容置疑的执行力。
周围官吏军士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与当初在御膳房角落时判若云泥。
【遇袭!】
沿途驿站接待,规格按钦差标准。
陈默带随行人员,东厂番子护卫、刺探,户部、兵部熟悉屯田文册的低阶官吏作为顾问,少量御马监直属的腾骧四卫营精锐作为仪仗和护卫。
路上。
发现了一直跟踪,企图混入其中的陆青鸾,她劲装,佩短剑,英姿飒爽。
陆青鸾口口声声带着皇帝的口谕,钦点她是第一女锦衣卫。
陈默悄然处理了此事,想要通过驿站将陆青鸾送走,他知道此行有危险,万一陆青鸾出事了不好交代。
陆炳表示反对,接近土木堡了,那里多有匪患,这个时候将妹妹送走,会削弱队伍力量。
见陆炳坚持,陈默才同意。
而且陆青鸾能一路跟踪许久才被发现,说明实力不错,留下也是助力。
理由也是现成的,此行有明查也有暗访,暗访需要有武力自保,又能降低人戒备的人。
收回了开头的插叙。
在近土木堡,怀来卫境内、居庸关外险要路段,钦差队伍遇袭。
车厢翻倒之际。
陈默拔剑从窗口飞出,大杀特杀。
这似乎是一个意外。
一路戒备的众人抓住几个活口,也只是土匪。
然而此处,为著名的“三不管”地带。
居庸关属于昌镇防区,怀来属宣府镇,中间的延庆州属顺天府。
陈默很清楚,这是一个警告!
清查屯田的消息通过官方驿站系统和民间渠道,传至宣府,有人在威胁!
这一次只是乌合之众匪患,下一次未必。
前路已是危险重重。
陈默已经下定决心,危机反而淡化了他的迷茫。
只是担心陆炳兄妹的安全问题。
别看职位不高,但锦衣卫和宦官看的不是品阶,而是皇帝的恩宠。
所以陈默安排了陆炳和陆青鸾回京汇报。
陆炳当场拒绝,铿锵道:“刀剑可断我骨,唯独这腔报国志、这身不屈魂,谁也夺不去!退与不退,由你!战与不战,在我!”
不只是陆炳留下,陆青鸾也是坚持留下,直言不能辱没门楣。
陆炳兄妹的留下,不只是战力,更是强大的政治支持。
陈默肃然回应:“世人笑我残躯,谤我虚妄,然心之所向,九死不悔!这腔热血,这寸丹心,不负君国之恩!”
于是。
陈默下令,立刻通过驿站八百里加急向皇帝和内阁奏报,然后并未止步,直扑镇城,杀向前方!
【官僚作风推诿!】
宣府镇城,万全都司驻地。
宣府巡抚、宣府镇守总兵官、巡按宣大御史、万全都司都指挥使、宣府分守参将、分巡道、知府等地方军政大员出城迎接。
迎的不是陈默,而是钦差的代表含义。
仪式隆重但暗流涌动。
陈默在镇城巡抚衙门官署宣旨,公开宣读敕书,明确任务、权限,震慑地方官员。
当地官员带着陈默前往行辕之时,他不动声色谈及自己路上遇袭之事。
然后继续不动声色观察众人表情。
满座皆惊!
宣府巡抚震怒,表态必定彻查。
作为一镇最高文官,对辖区及邻近区域治安有统筹责任。
不过巡抚也表示袭击发生在赴任途中,而且又是难以管辖之地带,道路确实破败。
四月宣府就有奏报,请修怀来道桥梁,以利粮运。
暗示将遇袭性质,初步定为因路险遭匪。
宣府总兵官随后也是表态一定清查。
作为最高武官,对辖区及交通要道安全有军事责任。
不过也表示,自从几年前土木堡兵败,匪患便开始严重,承认“怀来以西,控驭尤难”。
也是将此事初步定为匪患,暗示是宣府系统外的势力。
万全都司都指挥使也是接连表态,都是查。
全都是好官!
【走访,怒火!英雄觉醒!!】
接到钦差遇袭奏报,嘉靖帝在朝会上大发雷霆,严令彻查,直接点名惩处沿途地方官,赞赏了陈默临危不乱。
另一边。
全国镇守太监制度被嘉靖帝废除,陈默失去最重要消息来源。
只能先从东厂、锦衣卫情报开始着手,然后在宣城私服走访。
触目惊心。
卫所制出现败坏局面。
军官世袭利益集团利用管理权,把军屯土地划入私人腰包;
兵部、巡按文官系统,监管流于形式,甚至参与分肥;
司法系统对侵占行为惩处不力;
朝中文官集团利用士林清谈,形成私吞国产的舆论氛围,推崇民屯、商屯,贬低军屯的军事价值。
宣府具体情况。
指挥使们给兵部尚书送的年礼,超过十年俸禄。
更恶劣的还有利用“修边银”贪污,把夯土边墙的预算报成砖石造价。
如宣府麻家,通过联姻形成利益共同体,把儿子安插在相邻卫所任职,遇事互相包庇。
兵部的武选清吏司官员,常年受他们的冰敬炭敬,对世袭职位审核流于形式。
晋商更是串联两边。
掌握着盐、粮命脉的他们,用粮食换盐引时故意压价盘剥军户。
更勾结军官走私军粮给蒙古,甚至有商队私通蒙古土默特,甚至助其采购精铁。
朝中文官则为这些商人提供政治保护,不只是山西籍贯,隐隐和南方也通过盐引、钱庄形成利益网。
主要这些也不是秘密,当地都知道。
盘剥最严重的地方,军户自宫现象猖獗。(类比东北下岗。)
陈默这次出宫,受到了极大震撼。
同时也隐隐被光芒照亮,不同于当年的白面馒头,不同于许知翠,也不同于老太监,是一种汇聚起来的微光,更大的光芒。
普通军户、盐工、百姓挣扎求生的意志,汇成光芒。
陈默联想自身经历,他家来自于明代著名的“太监之乡”河间府,是霸州卫下辖百户所的军户。
按明初卫所制,军户世袭,分得屯田耕种以自养并承担军役。
但到了正德年间,屯田崩坏,卫所军官利用职权,大肆侵占、兼并普通军户的屯田,化为私产。
陈家的屯田,早就被本卫一个张姓世袭千户以各种手段巧取豪夺殆尽。
军役压榨层层加码盘剥,即使无田,仍需缴纳沉重的“军饷银”,被迫去军官家做苦役抵债。
遇到灾年,便失去土地,只能租种张千户家的地,而这原本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屯田!
再到正德末年,遭遇旱灾,这对于本就挣扎在生死线上的陈家是毁灭性打击。
天灾是佃农的灾。
对于地主来说,正是大肆兼并的好时候。
走投无路下,家破人亡,父亲因为利滚利被活活打死,兄长病亡,母亲自尽。
陈默也是入宫才得以活命,能吃上一口白面馒头。
陈默这一次,感受到了黑暗的可怕。
饥荒、压迫是天灾,腐败、战乱则是人祸。
如果皇权可以贯彻,全国一盘棋,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小的天灾是能度过去的。
陈默坚定了打击黑暗的决心。
所见所闻,也引发东厂太监们的戚戚然。
这些苦命人感同深受了。
【有力无处使!】
八月。
遇袭的调查结果也出来了。
关外匪患!
宣府方面称,钦差遇袭虽在辖区,但毗邻居庸关,流寇常在两镇交界处流窜作案。居庸关守军未能有效封堵关外匪患,致其渗入我境为祸。
昌镇方面居庸关守将坚称匪徒来自关外宣府方向,自己只负责关城及近关防御,关外治安是宣府之责。
最后双方达成一致,是关外势力!
只用了一个月时间,就诛杀了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