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李太华在一处静室门外驻足。
“此处乃是传法静室,侍奉有「九月司秘」,即西灵藏识源究月宰之玉像。而我等无相弟子,正是受了司秘月宰的道法传承。”
“正所谓法不传六耳,请得月宰传法后,法在心中,唯你自知。”
李太华简单介绍了一番。
大意就是无相仙门的传承,会直接出现在南奕识海之中,并不会有实物形式的功法载体。
南奕听着,心下了然。
寻常散修功法,或许还能抢夺功法载体。但仙门传承,直接与本人绑定,不论主动还是被动,都不会有外泄问题。
待介绍完后,李太华恭敬掐诀片刻,推开了传法静室之门。
室中立着一尊玉像,以及几个蒲团。
李太华步入静室,二话不说便跪坐在了蒲团之上。
南奕紧跟其后,微微一顿,亦找了个蒲团跪坐其上。
他抬眼望向玉像:手捧书卷,着一身长衫,长发及腰。
但在其面部,却没有雕刻五官,是个无面玉像,以至于南奕都拿不准玉像该是男是女。
或许,此等神圣,已超脱了男女概念,只能尊称为“”。
只不过,南奕虽然特意收敛了「洞真」,却完全没从玉像上看到灵光,甚至李太华也从未提醒过不可直视之类的说辞。
就仿佛眼前玉像当真只是普通玉像一般,毫无神异,让南奕有一丝下意识升起的好奇之意。
这时,南奕忽见李太华微微一顿,似有一瞬沉吟。
接着,李太华便从自己身上取出了一枚银元,拈在指尖。
南奕眨了眨眼,怀疑李太华适才是在想该谁出这枚银元。
他猜的没错。
请月宰传法,布置仪轨,当以银元为媒,沟通月宰道身。
原本,这枚银元该由受法者,即南奕出资。
但李太华直接领着南奕来受法,跳了许多流程,也就忘了提前告知南奕银元之需。
直到眼下布置仪轨,他才想起这茬。
不过李太华几乎没怎么犹豫,便自行取出一枚银元,就当是南奕拒绝杜元甫,选择拜入无相的一点小彩头。
他以食中二指拈住银元,轻放于前方木地板上,心中默诵。
接着法力涌动,银元顿时化作了一道流光,在玉像前勾勒成一个法阵。
传法仪轨,成。
南奕还待细看。李太华低喝:“闭目凝神收心。”
南奕从善如流,当即闭目。
耳旁,传来李太华清朗之声:
“西灵藏识源究月宰在上,天启四年一月十三日,末学李太华,引后进新生南奕,入我无相仙门。今请月宰显圣,赐法南奕。”
随着李太华念诵,玉像手中书卷,开始积蓄起白光。
而当李太华念诵完毕,白光大盛,自书卷上涌出,直落入南奕颅内。
一直闭目凝神的南奕,只觉一股清凉之意涌入脑海,沁透心脾,润泽周身。
这感觉,和曾经被永恒明火教「明尊」之道的粗暴注入比起来,堪称是云泥之别。
南奕清清爽爽,只觉精神为之一振。
他下意识地追逐体悟着这股感觉,却觉雾里看花,明明包罗万象,又感觉一片纯白,恰应了无相之名。
等恍然回过神来,南奕后知后觉地发现脑子里多出了两本书:
《小无相诀》,以及《无相宝册》。
其中,《小无相诀》乃是无相仙门入门功法,自是不必多提。
而《无相宝册》,则是相当于此世修行常识的百科全书。
南奕只是意念探入简单感知了一下,相当于只看了眼目录,心中都油然生出一股包罗万象感。
他暂不细看,收回心神,睁开了双眼。
“传法功成。”李太华含笑点头,“且先拜过月宰,谢月宰传法。”
说完,李太华双手合十,朝玉像拜了三拜。
南奕亦跟着拜了三下,口中称谢。
两人退出传法静室,再次在藏经阁二楼走廊上漫步,并轻声交谈。
“师弟虽已正式入门,但凡世学业却也不可荒废。我辈修行,既是修道,也是行道。然道随时移,亦随势成。却需关注时势,万不可闭门造车。”
“这些内容,《无相宝册》里都有提及,你回去自行翻阅即可。我这主要是提醒你,凡世乃基石,民众为根本,莫要以为入了修行,就能舍了学问。”
“等二月开课,一应课程,尽量不要落下。”
“此外,既正式入门,书院自会在南天城里,为你安排一位同门师兄做引路人。届时,你可在相应同门跟前做工,赚些工钱,顺带有何疑问都能直接请教。”
“不过具体由谁为你引路,还需诸位同门讨论一二,征询下各自意愿,却是不急。你且等三日后,再来寻我,为你安排去处。”
说完,李太华正好陪着南奕走回藏经阁一楼大厅。
南奕看了眼依旧在沉默扫地的老者,没有说话。
等到走出藏经阁,又走了一截,南奕才开口问道:“李师兄,我这般便算是入门了?不必再见过门内诸位师兄吗?”
“怎么,你觉得我还要带着你,挨着见过诸位师兄么?那岂不是成了诸位师兄挨着来见你?”李太华闻言失笑,“眼下可还是一月,提前引你入了门罢,不算什么。等到二月,你们这届新生开课,再来慢慢认识吧。”
南奕讪讪笑道:“只是莫名觉得就这般走了,似乎有点草率。好像只是一进一出,就摇身一变,得了道法传承。”
“所谓修行,本就是这般。外面的人想要进来,难入其门;可当真进来了,亦是寻常。”李太华轻笑,“毕竟,所谓修士,仍旧是人。断不至于一入修行,便不当人子。所以,你就当自己,今日是来书院提前报到即可。”
南奕连连点头。
他其实是因为没遇上前世小说入门常见的套路情节,平平淡淡、顺理成章地得授功法传承,莫名有种缺乏仪式感的感觉。
但李太华话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不再多言,很快便离开无相书院以无相弟子之身份。
第72章 暗流涌动引路人
看着南奕离去,送南奕到书院门口李太华双手负后,慢悠悠地往回走着。
但李太华看着淡定,实则此时已经神识传音猛戳,招呼起了书院内所有没在闭关的先生与讲师。
除去学子身份外,书院内部尚有六类人:
其一为夫子,即书院院长,去了南海瀛州岛暂未归来;
其二为教授,即偶尔会来讲一堂课的客职名誉老师;
其三为先生,全职老师,每次讲课旁征博引,没有固定的讲课内容;
其四为讲师,单科老师,讲课固定一门;
其五为助教,实乃学子中的学长,表现卓异者,如秦南衣,兼此身份;
其六为监学,考勤功课等俗务,实乃已毕业学子,暂未考得官身,便留在书院内混着。
李太华招呼完没在闭关静修的先生、讲师,一起神识传音交流起来。
“诸位同门,今日报到新生,名南奕,我已引他入门,却需为他安排一位引路人。”
有人不解:“照常安排不可么?还是说此子有些特殊?”
照常安排,就是让助教学长任引路人,帮忙带带新入门的师弟。因为每年引人入道,都是暗中考核评估后错开进行,并非统一操作,所以助教们完全照看得过来。
李太华苦笑:“若是寻常新生,自无不可。但此子,问心台上走了一遭,秦南衣师妹评价其为天生道子,一旦修行,定是勇猛精进。若让助教做这引路人,怕是镇不住南奕,反会被其坏了道心。”
此世,仙凡分离。
所谓无相书院,实是无相仙门的外门。
而无相书院南天分院,更只相当于仙门外门的楚郡分部。
在这里,都是黄阶弟子,互称师兄师弟,并无师徒之说。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这方面概念。
再怎么强调修行看个人,也得有个领进门的引路人才行。
所以,引路之人,承担着指点新入门师弟正确修行方向之责,某种意义上也相当于外门阶段的半师。
对于某些希望给新生引路人情,乃至于拉拢势力的修士而言,助教身份也是需要竞争的职位。
一般而言,助教者修为卓异,远胜同窗,尚未毕业便已经养气入门,足够胜任新生引路人之责,
但南奕并不一般。
对任何一位修士来说,收徒都不是小事。
天才徒弟听起来固然好听,但若是师徒间修为拉不开差距,甚至被徒弟轻松反超,后来居上,当师傅的可不好受。
哪怕,只是相当于半师的引路人身份。
毕竟,引路人若是自个走得都还没他人远,何来引路之说?
一众先生、讲师,这下也都蹙起了眉。
在年岁相差不大的情况下,若南奕果是天生道子,别说助教秦南衣,便是这些依附书院的先生、讲师,为了自身道心着想,也不愿做南奕的引路人。
有人开口:“既如此,当是只有从城里诸位师兄中,为南奕寻觅引路人。”
“我亦是如此想的。”李太华附议,“只是不知,该请哪位师兄帮忙较好?”
众人沉思。给天生道子做引路人,并不是件容易事。不仅修为境界要能镇住南奕,还得有不会被南奕喧宾夺主的风采天资才行。
思索片刻后,有人提议:“安排去诚友书店如何?”
其他人也随之附议。
在南天城中,公认的无相修士最强者,并非南天分院的夫子,而是诚友书店陶知命。
李太华沉吟:“诚友书店,倒是一个好去处。只是不知,陶师兄是否愿意。还须容我问上一问……”
…………
南奕离开无相书院,走在路上,并未迫不及待地边走边在识海中翻阅新得的传承,而是看了眼挂在胸口的「莫测戒」。
之前为无相度厄两大书院相争时,南奕或是福至心灵,或是心血来潮,顺手激发了戒指「邀名于世」之效,白嫖一次混淆天机的机会。
但南奕跟着李太华,害怕混淆天机会让自身突然生出异样,反而引起李太华的额外关注,便一直没有动用戒指的「欺天莫测」之效。
直到此时已近了客栈,且「莫测戒」两个能力不可独用,需要在一个时辰内接连激发,南奕方才动用诡器,混淆天机。
他自己并没将此事太过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