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渊摇了摇头:“这谜面太容易猜了!函谷便是函谷关,紫气指紫气东来,乃是老子的典故,十大神术中,与老子有关的,有且只有一个……”
李令月明白过来,喃喃道:“《神符卷》……”
符之道乃老子首创。
函谷关所藏必是《神符卷》!
可问题是……《神符卷》已经现世了。
机关城破,里面被搬了一空。
百鬼绘破,嵩山地宫空无一物。
以此类推,《神符卷》既已现世,那函谷关还有什么值得跑一趟的?
这也是陆沉渊明明猜到,却依然没什么动作的原因。
别人也不是傻子。
而且,他现在身怀两大神术,外出实在危险,如果《神符卷》没有现世,这险倒值得一冒,已经现世的所谓藏宝之地,则完全没有必要!
但是……
现在情况又有不同。
陆沉渊看着手中信笺,席琳说她经过函谷关时,在崤山附近,看见了偃甲杀人的一幕,最关键的是,它身上似乎藏着一件诡谲法器,只一箭便杀死了河东裴氏分家高手,四境巅峰“摘星羽士”裴画霖!
此人师承太乙山,术武双修,轻功卓绝,乃是一代名侠。
即便对上寻常五境都不至于一击被杀,显然那法器非比寻常!
再结合紫袍人、阴符君各得一半传承,这个函谷关只怕还真藏着宝贝!
正如《青冥百鬼绘》中还有【凝华盏】……
或许他二人并未完全通过考验、取出全部宝物……
陆沉渊心中转念,飞快写了一封感谢信交给小五,让它转交席琳,小五蹭了蹭他的靴子,转身跳出围墙,消失不见。
陆沉渊这么做也是为了快点支开它。
李令月明白,所以没什么反应。
陆沉渊心下暗赞,公主殿下就是有这个本事,她吃醋是真,但并不是只知道吃醋,比一般只知情爱的女子强太多了。
陆沉渊最讨厌的就是办正事的时候也捕风捉影,没个轻重,接着便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
李令月来了兴致,抚手赞道:“好,去长安会路过虢州,正好顺道取宝!”
陆沉渊道:“只怕没那么容易,还牵涉到河东裴氏、鬼市、幽冥殿……”
李令月矜傲地扬起下巴:“看来陆大人对本宫没什么信心啊!”
陆沉渊挑眉:“你指哪方面?某个人说要犒劳我,说的时候信誓旦旦,结果动真格的没一会儿就不行了,外强中干,跟摊软泥一……”
李令月赶紧去捂他的嘴,脸红的快要烧起来,咬牙低吼道:“我说的是武功!武功!!”
元清霜面红耳赤,转过头去,捂住耳朵。
“哦。”
陆沉渊拉长了声音:“那肯定有信心。我还以为……”
李令月飞快伸出手掐住他腰间软肉,狠狠转了一圈。
陆沉渊疼的呲牙咧嘴。
李令月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指尖在陆沉渊腰间又加重了几分力道:“陆大人这张嘴,是不是该缝上几针才老实?”
陆沉渊倒吸一口凉气,却仍死性不改:“公主舍得?又翻脸不认人了,你昨天晚上还让我念……”
“你!”
李令月耳根通红,伸手就要去拧他,却听廊外传来熟悉的环佩声响。
一名侍女碎步上前,轻声道:“公主,上官待诏求见。”
说是求见,但李令月特许上官婉儿入府不报,来去自如。
侍女话音刚落,上官婉儿已翩然而至。
她今日未着官服,一袭玄色裙甲衬得身姿挺拔,腰间悬着鸢卫令牌,裙甲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既显女儿家的柔美,又透着沙场英气,见二人亲昵情状,她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随即抿唇浅笑:“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李令月连忙整了整衣袖,嗔道:“婉儿!”
随即注意到她这一身戎装,神色顿时凝重:“你这是……”
“奉旨随军出征。”
上官婉儿声音轻柔,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陆沉渊,“率领鸢卫,随唐休将军赴松漠之地。”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特来……告别。”
第119章 慕而不逾,思而无犯
松漠之地。
李令月马上明白过来,唐休此行表面是为震慑诸夷,实际上是为封锁太白山异象,好让鸢卫调查,取得隐仙秘宝……
那雾里很可能有《遁甲卷》!
时间太巧了。
也可能是敌人以《遁甲卷》为饵,引人前来,图谋不轨!
截至目前,已有二十多个精通奇门遁甲的好手折在里面。
这也是她想带陆沉渊去长安的原因之一。
万一母亲让他去呢?假若敌人身怀遁甲卷,他就算有通天之智,一入阵中,也是砧上鱼肉!
虽然明智地看,陆沉渊身怀两大神术,派他去风险太大,稍有不慎,便是偷鸡不成倒蚀把米。
可母亲……
李令月不想承认,自母亲被那两个骗子拿捏之后,她对她已不复昔日敬仰。
《遁甲卷》可推演天机,不只能用来找幽冥殿,也能用来找……【不死药】!
万一她再利欲熏心,未尝就做不出来让陆沉渊冒险的决定。
还是先避开为好。
只是,她没想到,母亲让上官婉儿带队……
这本无可厚非,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皇帝为达目的,能舍得所有人,可她与上官婉儿终究不同,自小一起长大,姐妹情深,实在不忍她去冒险……
如果《遁甲卷》真的已落入敌人之手,她此去势必凶多吉少!
李令月表情复杂。
“……”
陆沉渊目光扫过两人,敏锐地察觉到她们神色有异:“此行凶险?”
上官婉儿轻轻摇头,刚要随便带过,李令月已开口将东北的事解释了一遍。
陆沉渊这两天忙着在岑府护卫,还不知道这件事,一听缘由脸色也变了。
上官婉儿见状,反而轻松地笑了:“不必担心。”
她抬手轻抚腰间【云螭饮墨】,玄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婉儿虽为女子,却也读过‘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这身甲胄既已穿上,就没想过要轻易脱下。”
她的目光扫过李令月担忧的面容,又落在陆沉渊紧锁的眉头上,声音轻柔却坚定:“太白山异象关乎社稷安危,若真能取得《遁甲卷》,或可助朝廷破解幽冥殿阴谋,即便……即便真是陷阱,总要有人探明虚实。”
上官婉儿说着,指尖轻轻摩挲剑柄,忽然挺直腰背,裙甲铿锵作响,洒然笑道:“当年平阳公主能亲临战场,身先士卒,擂鼓鸣金,率领娘子军建功立业,为我辈女子之楷模,今日婉儿忝为鸢卫副统领,又岂能畏首畏尾?”
一阵风吹过,扬起她鬓边几缕青丝,上官婉儿伸手将发丝别至耳后,这个平日里温婉的动作,此刻在戎装映衬下竟显出几分飒爽英姿。
“况且……”
她看向李令月,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公主殿下不是常说,我们女子未必就比男儿差么?”
李令月张了张嘴,终究没能说出劝阻的话。
她太了解这个闺中密友了看似柔弱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比谁都倔强的心。
陆沉渊沉默片刻,忽然走进寝殿,从包袱中取出一枚小巧金铃,递给上官婉儿:“上官大人自然不缺法器,不过这只【晃魂铃】是少有的专攻灵魂的利器,‘铃儿一晃,元神一荡。’危急关头,或许能派上用场……”
陆沉渊有意缓和气氛,笑道:“岑府一战,曲百川身上全是蛊毒之类,上不了台面,倒是逐月七星中的断魂,藏了这样一件宝物,估计是周兴所赠,也算‘人不可貌相’了。上官大人若不嫌弃……”
上官婉儿望着那枚金铃,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铃铛在风中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是敲在她心尖上。
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摇了摇头:“婉儿不缺此类法宝,陆大人还是自己留着……”
“他身子骨那么硬,还留什么!”李令月不由分说地夺过铃铛,直接塞进上官婉儿手中,“多一件防身之物总没坏处!”
不等上官婉儿推辞,李令月又问道:“【青墨】带了吗?”
上官婉儿怔怔地望着掌心的金铃,听到问话,方才如梦初醒:“带、带了……”
“拿出来。”
李令月一边吩咐,一边抓过陆沉渊的手,挥手召出【太华清霜】,一剑划过,在陆沉渊指腹上开了个小口,鎏金的血珠缓缓渗出,伤口迅速愈合,李令月不满地啧了声,喃喃念叨着:“血有点少啊,还得再开一个口……”说着又要举剑。
“喂!”
陆沉渊眼角抽搐,“你故意的吧?”
李令月轻哼道:“就该在你身上多划几剑……别让伤口愈合,多流几滴。婉儿精通《灵绘》,有一门檄青秘术,能以血调墨,互通消息,若有朝一日她身处险境,可以用此墨传讯,让你指点破阵之法。”
陆沉渊神色如常,显然已猜到取血的用意。
檄青秘术是灵绘的基础运用,需要以二人之血为媒,溶于特制的【青墨】中,之后以此墨书写,字迹会迅速消失,同时在另一人身上相同位置浮现,是一门极为精妙的传讯之术。
然而上官婉儿明白她的打算后却脸色发白,手一顿,没有接着取墨,连连说道:“不!不用……我先走了!要出征了,谢停云她们还在等我……”
她转身就走,低着头,感觉无地自容!
她不敢回头,怕看见李令月关切的目光,怕看见陆沉渊疑惑的神情。
那滴鎏金色的血,仿佛灼穿了她的良心。
李令月待她如姐妹,而她却……却怀着那样不堪的心思。
她顾不上礼节,运起真气就要施展轻功离开。
“婉儿!”
李令月眼疾手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李令月眉头紧蹙,满眼困惑;元清霜站在一旁,隐约察觉到异样却又说不上来;上官婉儿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而陆沉渊看出来了,但没做反应,此刻越是解释越会尴尬,再者根本问题没解决,也没必要多想。
“你这是怎么了?”
李令月不解地问:“事关生死,多条出路还顾忌什么?”
她突然想到什么,噗嗤一笑:“该不会是顾忌男女授受不亲吧?你什么时候这么迂腐了?再说只是调个墨,融点血,还涉及什么礼教大防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