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武仙 第42节

  精者,肉身之粹;

  气者,金火之华。

  这一次没有任何意外,二者交融,如炉火锻铁,在眉心泥丸宫内缓缓凝聚出一缕“神识”。

  初生的神识如风中烛火,微弱却坚韧。

  神识初成的刹那,陆沉渊只觉灵台一片清明。

  方圆三丈之内,落叶触地、飞虫振翅、烛火摇曳,尽在掌握。

  更奇妙的是,他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自己的身体内部

  骨骼泛着暗金光泽,如同千锤百炼的精钢,骨髓如融化的金液般流转不息;

  经脉拓宽数倍,内壁镀着金属光泽,坚韧程度堪比天蚕丝;

  血液中金芒点点,每一次心跳都带着铿锵之音,仿佛体内藏着一座运转的熔炉。

  五脏六腑笼罩在淡金色光晕中:肺叶开合间隐现剑鸣,心脏跳动如擂战鼓,肝脏表面浮现细密纹路,仿佛天然的符,最惊人的是丹田气海原本雾状的真气已凝成液态,如一汪金色湖泊,湖面不时泛起细碎的电光。

  “……”

  陆沉渊自己都“看”呆了。

  这还是人吗?

  再睁开眼时,那柄焚山重剑已经化作凡铁,剑身斑驳龟裂,仿佛百年岁月在这一刻骤然降临。

  陆沉渊轻吹一口气,重剑顿时散作齑粉,唯有最后一缕精纯金煞,如游龙归海般没入他的指尖。

  殿外秋风拂过,一片枯叶穿过窗棂。

  陆沉渊目光微动,落叶尚在两丈外便无声断为两截,断口光滑如镜。

  这一刻,陆沉渊终于体会到何为先天之境!

  他的嘴角慢慢扩大。

  砰!

  云鹤禅师屈指狠狠敲在他脑袋上,没用真气,结果陆沉渊没什么反应,禅师的手反倒敲疼了,就好像锤在铁疙瘩上,脸色一僵。

  陆沉渊回头,马上道:“师父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按部就班!”

  “……”

  云鹤禅师满嘴的训斥还没等出口就给堵住了,看他满脸讨好,很是无奈,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悟性和意志力都非凡俗,但金戈之气本就容易损伤自身,强行冲破穴道,稍有不慎,金气走偏,后果不堪设想!这种事怎能儿戏!”

  “是……”

  陆沉渊并不辩驳,苦着脸道:“实在是太疼了,我就想长痛不如短痛……我知道错了,师父放心,以后一定注意,慢慢来。”

  “唉。”

  云鹤禅师叹气,道理这小子都懂,就是仗着人聪明兵行险着。

  这种事可以成功一万回,但只要失败一次,就彻底完了……

  不过也是,《吞金宝》可以说是世间最强的金系功法,它的威力惊世骇俗,可这种金气也必然锋锐无比,平常运气当然没事,一旦冲关破境,势必会更加痛苦、造成比常人更重的伤势!

  凡事有得必有失啊。

  常人想要破境,哪会像他这么简单?

  这才过去多久?

  满打满算,不过几个时辰。

  常规修炼,仅打破督脉一项,就要用日拱一卒的方法,靠水磨工夫,一个穴道一个穴道的慢慢突破,几个月破一个穴道都算快的,哪有他这样一次破一整条的!

  这种金气如此霸道,一往无前,能伤人也肯定伤己。

  “还是得多备点药……”

  云鹤禅师对他的悟性很放心,但对他的胆子很不放心。这小子胆大包天!

  云鹤禅师瞪他一眼:“伤到哪了?”

  陆沉渊按了按后脑,刚想说没啥大事,就是强行冲穴致使穴窍有损,忽然心有所感,瞥一眼殿外,隐约感应到某个熟悉的气息,立刻转头看向金猊,使个眼色,金猊跟他越来越熟,心有灵犀,轻轻嗅了嗅,眼珠灵巧转动。

  陆沉渊明白过来,感觉没错,电光石火间,他忽然抱头哀嚎一声,整个人踉跄两步,扶着柱子缓缓滑坐在地,眉心紧蹙,声音虚弱,有气无力:“嘶……好疼……方才不觉得,这会儿后脑像是要裂开似的……”

  “……”

  云鹤禅师原本紧张地探身过来,可一瞧他这副做作姿态,再感应到殿外那道骤然紊乱的气息,顿时了然。

  这臭小子!刚凝的神识就往这上面用,装模作样倒是熟练!

  云鹤禅师气的胡子一抖,正要拆穿他,殿门却“砰”地被推开。

  “你受伤了?”

  李令月手提食盒,快步踏入,裙摆翻飞如蝶,向来清冷的嗓音里透着一丝急促。

  她展开轻功,闪到陆沉渊身旁,俯身凑近,指尖下意识探向陆沉渊后脑伤处,却在即将触碰时顿住,指尖微微蜷起,似在犹豫。

  陆沉渊虚弱地抬起脸,额前碎发凌乱,衬得脸色愈发苍白,连声音都低哑了几分:“殿下恕卑职不能见礼……方才破境不顺,怕是震伤了玉枕穴……”

  李令月眉头紧蹙,终究还是伸手拨开他的发丝,指尖轻轻贴上他的后颈,温凉如玉的触感让陆沉渊一僵,暗道太易真气当真厉害,就听李令月冷声道:“别动。”

  她的内力如涓涓细流,顺着指尖渡入他的经脉,所过之处冰凉舒爽。

  陆沉渊闻着她身上的香气,心说这伤值了。

  真没想到自己也有逆练神功的一天。

  以前都是客户喝果粒橙喝的烂醉,这回轮到自己了……

  也是没办法。

  就照李令月这调情都恼羞成怒的心性,他不主动点,估计明年也别想碰她一根手指头,得想想那些客户都是怎么干的……

  李令月专心疗伤,陆沉渊仔细回想。

  云鹤禅师在一旁捻着佛珠,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现在的年轻人,啧!

  陆沉渊正暗自盘算着,忽然鼻尖萦绕一缕幽香。

  他这才惊觉二人距离已近在咫尺,自己后背抵着朱漆圆柱,李令月为精准控制真气,不得不俯身凑近,她鸦羽般的青丝垂落几缕,随着内力运转轻轻摇曳,若有似无地扫过他的颈侧。

  这距离……太危险了……

  陆沉渊下意识抬眸,恰见李令月凝神运功时的侧颜,长睫投下细密阴影,朱唇因专注而微微抿起,纵然陆沉渊阅尽千帆,此刻也不禁喉结滚动,胸腔里那颗心不争气地乱了节拍。

  李令月忽然蹙眉:“你心跳为何这么快?可是内息又乱了?”

  陆沉渊闭眼胡诌:“殿下内力太寒,卑职……冻的。”

  “噗”

  云鹤禅师一个没忍住,手中佛珠差点甩飞出去。

  连蹲在一旁的金猊都绷不住咧开嘴,露出尖尖虎牙,尾巴在地上拍得啪啪作响。

  李令月先是一怔,待反应过来其中深意,霎时从耳尖红到脖颈,她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却因动作太急,袖口“刺啦”勾住了陆沉渊的玉带钩。

  “陆沉渊”

  陆沉渊知道她容易恼羞成怒,手法迅捷,飞快解开,避免进一步刺激到她。

  李令月抽回袖子连退三步,红着脸瞪他:“你大胆!”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强撑的威严,却因气息不稳而微微发颤。

  陆沉渊心说,有进步,上次题个诗就给撵出来了,这回我不方便走动,还以为她会落荒而逃,看来也已经开始脱敏。

  真不容易啊。

  陆沉渊眨眨眼,指着地上那摊暗红血迹,摆出无辜表情:“殿下明鉴,方才真是疼得撕心裂肺……就怪这该死的《吞金宝》,伤时痛彻心扉,好起来却快得煞风景!”

  “煞风景”三个字在殿内轻轻回荡,李令月心头一跳,红晕未消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恼,心乱如麻,不过她这次没有再躲,反而有些隐隐的喜悦。

  他总算回来了……

  前几天一板一眼、恭敬疏离的陆沉渊,就像一具没有生气的傀儡,如今这个会耍无赖、油腔滑调的男人,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即便要为此红着脸应对这些令人心跳加速的场面,也好过失去这份鲜活。

  李令月轻轻攥紧袖中手指,感受着胸腔里那份隐秘的雀跃。

  既然希望他这样,那便……试着习惯罢。

  李令月抬眸瞪他,眼里却漾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光:“油嘴滑舌……伤势既无碍,就快些述职!萧寒川已经出现了,杀了畅音阁的当家人,机关城怕是会有异动,必须要尽快取出《天工卷》,断掉祸乱之源,你、你快点出来帮忙!”

第39章 无耻之徒

  你让我帮我就帮?你在教我做事?

  话都说出去了,这时候再随便解开就是欺君。

  再说了,还要参悟《锻金篇》,学习《裁天手》和《太乙烽云指》。

  哪有那闲工夫!

  陆沉渊心中腹诽,面上苦笑道:“殿下,真不是我有意推诿,【四象转心轮】和【九宫千机锁】,一个天,一个地,千机锁三万四千种变化,我还能‘看’的清楚,转心轮是按奇门遁甲排布,足有七十余万种变化,就算是我,也看的千头万绪,而且算错一步,身陷死局,我就算金刚不坏,也顶不住‘白虎衔尸’啊。”

  “本宫又不是让你去送死……”

  李令月立刻道:“我是请你帮忙,大家群策群力,尽快解开,免得引起更大的风波……”

  陆沉渊奇怪地看她一眼:“殿下以为,隐仙留下机关城,是为了让人群策群力的?”

  李令月一愣。

  陆沉渊道:“佛家《坛经》有言:不起凡圣见,不作涅解,真正的悟性超越言语思辨,需待因缘自然成熟。道家也说:不遇至人传妙诀,空言口困舌头干。如果群策群力就能解开隐仙考验,那他直接把转心轮摆在明面不就得了?藏于暗室,布下重重难关,显然就是为了把《天工卷》,留给真正的有缘人……”

  李令月若有所思。

  云鹤禅师看陆沉渊侃侃而谈,捋须微笑。

  这小子不胆大妄为的时候,还真是没得挑。

  陆沉渊继续道:“鸢台接管机关城,应该见识到那些机关造物了,他们怎么说?”

  李令月摇头:“巧夺天工,神乎其技,应无求看都看不明白。”

  世间最无奈的事,就是这种,所有技艺放在明面,却难以领会。

  就像裴记卖的那些【律吕仪】,大大方方售卖,可是其他人就是做不出来。

  不……

  李令月想起自己那个金鸟笼,目光转向陆沉渊……

  或许有人可以……

  陆沉渊摊手:“看吧,这还只是机关兽,不是偃术,就已经如此难以理解,没有真正的超凡之才,即便群策群力解开转心轮,只怕也难以利用《天工卷》。”

  最关键的是,这项技艺不是科技,它不唯物,只唯心!

  靠的是神识、元气、符阵这类虚无缥缈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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