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薇薇没说话,径直走进堂屋。
堂屋没人,她再度推开卧室的门。
卧室床边,一个小老头手捧着一本书籍,聚精会神,一动不动。犹如一座阅读者雕像。
“师兄,你看,师父没死。”
“师父!”白衣男子热泪盈眶,抱住老天师的大腿:“弟子研究了新麻药,结果病人吃完一动不动,脉搏微弱,气若游丝,师父你快拿个主意啊!”
老天师仍然一动不动。
白衣男子大喊道:“小师妹,师父好像硬了!”
“他是看书入迷了。”
古薇薇处理这种事情很有经验。
她从地上捡起两本闲书,一左一右,盖在老天师手中翻开的那本书上。
白衣男子再道:“小师妹,师父还是硬着的。我们怎么办?”
“没事,等他自己从历史推演中抽离出来就好了。”
果然,在古薇薇盖住书本后不久,老天师沙哑的声音从嘴唇间的齿缝里传出。
“丫头,给为师倒杯水。”
古薇薇看着老天师遍布血丝的双眼:“师父几天没合眼了?”
老天师声音虽然沙哑,但是眼睛炯炯有神:“这不重要,这本书,让为师窥探到了一个与咱们楚地完全不同的地方……那里有一个人,他名叫卫鞅……为师跟你说,这小说的世界极其完善,那里的人不止有姓,还有氏。这卫鞅便是姬姓,公孙氏……”
老天师开始喋喋不休,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秦人”“变法”之类的话。
古薇薇知道师父又沉浸在书中世界了,干脆找一杯水堵住老天师的嘴。
接着,她趁师父不注意,把书从师父手里抽走,随后让师兄带师父去京城街上买点饭吃,师父大概好几天没吃饭了,最后顺便救一下被师兄迷晕的可怜病人。
安排好不靠谱的师父和师兄,古薇薇看向手中封装精致的小说。
“大秦帝国?奇怪的小说。爱潜水的小郎君?奇怪的名字。”
古薇薇对于师父爱看的历史小说不感兴趣。
在她看来,历史这东西严肃而且繁琐,没意思。
何况整个师门,只有她师父是修“人间道”的,需要看史明志。她修的是“星辰道”,不需要看那些史书。
不过这本书上的奇怪笔名,成功引起她的注意。
现在离天黑还有好一会儿。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尝试翻开小说的第一页……
……
皇城,观星殿。
观星殿是皇城最高的建筑,殿如其名,是供皇帝嫔妃赏月观星之地。
此时的观星殿最高处的露台上,一位白衣美人静静伫立,眺望远方。
这位美人姿容倾城,人间绝色,此刻,她白璧无瑕的俏脸上毫无表情。
眉宇间,稍稍凝重的眼神,默默展露她其实并不平静的心绪。
“娘娘。”
一位身姿高挑,气质如冰的女子出现在观星台上。
她正是厉家贵女从江左带来的三位陪嫁丫鬟之一,玉蝉。
身穿白衣的厉元淑头依旧目视远方,语气淡然下达指令:“本宫感知到潜龙观老天师修为异动,那个方向多派人手,盯着就好,不要行动,避免刺激天师道脉的人。”
玉蝉低头道:“奴婢明白。”
“嗯。你还有事?”
“是。奴婢手下的眼线方才来报,御廷司门前,有人布置戏台,刻意宣传何书墨的功绩,疑似是御史台周景明的手笔。”
“仔细说说。”
“是。”
玉蝉将一些细节补充说明。
厉元淑听到“冯启”的名字,便吩咐道:“着重去查周景明最近的行踪,尤其关注他有没有和魏党的人接触。”
“奴婢明白。”
“下去吧。”
“奴婢告退。”
玉蝉转身回去做事,路上,刚巧遇到匆匆跑来的寒酥。
寒酥朝玉蝉吐了吐舌头。
玉蝉面无表情,不搭理她。
寒酥不以为意,因为玉蝉就是这个脾气,并不是对她有意见。
她走上露台,接近那道遗世独立,丰神绰约背影。
“娘娘,奴婢的玉牌有动静,何书墨在城外求见。”
听到某人的名字,久久未动的贵妃娘娘施然回眸:
“他倒是来得勤快。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便要往本宫这儿跑。”
“那奴婢让他在城外候着。”
“放他进来,这次是正事。”
“是。”
寒酥告退,正要去城外接人,却发现玉蝉留在原地,似乎是在等她。
“有事?”寒酥问道。
“没事。”
玉蝉说完就走,没有解释的打算。
“这妮子,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和小姐一样喜欢多想。”
寒酥看着玉蝉的背影,嘀咕道。
第56章 试探娘娘
皇城小门,何书墨手握玉牌等寒酥出来接他。
不过这一次,寒酥动作不快,久久不见人影。这和以往很不一样。
何书墨左等右等,等不来人。
心道:不会吧?上次夸她吃东西可爱,这算是得罪她了?
无论从原书的情节,还是何书墨自己的感觉来看,寒酥都不是那种开不起玩笑的小肚鸡肠之辈。
更何况他那句话其实不是玩笑,而是纯在夸人。
寒酥又不笨,应该能听出他的意思,按理说,不至于因此和他赌气。
可是,如果不是寒酥赌气,那为何迟迟等不来人?
难道是女反派不想见他?
但这也没道理啊,这次是真有正事。
御廷司门口那敲锣打鼓的动静,女反派想不知道都难,肯定第一时间收到玉蝉的情报。
以女反派的智商,不可能猜不到他此番进宫的目的。
没道理不见他的。
何书墨坚信自己的判断,寸步不离皇城小门。
终于,小门打开,寒酥从门后探出脑袋。
“进来。”
她语气幽怨,眼神看得何书墨浑身发毛。
何书墨二话不说,闪身进门。
寒酥拿出一套皇城禁军的衣服和面具,让何书墨换上,而后领着“假禁军”往宫里走。
期间,一反常态的一句话都不说。
何书墨轻咳了一声,尝试辩解道:“寒酥姐,我上次确实是遇到熟人,不得已才重新躲进马车,绝对不是故意想捉弄姐姐。”
听见某人重提旧事。
寒酥白皙的耳垂不由得微微发红。
作为五姓培养出的姑娘,她们的许多行为举止,都是从小规训,按照世家小姐的标准去做的。
像仓鼠吃东西的样子,确实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更不应该让别人,尤其是“外人”看见。
甚至,这“外人”是个男子,还比她小三岁,是她的弟弟。
这对寒酥来说,无异于某种程度上的“赤裸相见”,极为社死。
要知道,她表面上可是贵妃娘娘的贴身女侍,淑雅端庄的好姑娘,无数宫女的学习榜样,怎么能在私下里,让人发现,她是一个管不住嘴的小馋猫?
寒酥眼神幽怨,看着何书墨:“不许把那件事说出去,不然,我以后只在娘娘面前说你的坏话。”
何书墨摇头晃脑:“什么事情,寒酥姐姐?”
“就,那件事。”
“那件事?我好像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姐姐说的是哪件事啊?”
“哼,”寒酥举起粉拳,轻轻锤了一下何书墨的胳膊:“算你机灵。这次放过你了,不和你计较。”
“姐姐肚里能撑船。”
“骂我能吃,是不是?”
“我夸姐姐是宰相,姐姐怎么倒打一耙?”
“宰相?那不一样是骂人?”
“好好,我认输了,说不过寒酥姐。甘拜下风。”
看着某人假装求饶的样子,寒酥开心地勾起嘴角,哪怕她明知道这是某人在哄着她玩。
小姐很忙很辛苦,玉蝉又是个闷葫芦,至于霜九,她不常回来。
说到底,只有何书墨能无视她的身份,肆无忌惮地陪她说笑了。
二人来到观星殿下,何书墨摘下禁军面具,露出何家少爷帅气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