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姐姐我这事,真的不是韦红军他们搞的鬼呢?”
杨默一愣,旋即笑着摆了摆手:“不可能!”
“我跟赵老,甚至跟老王反复推演过了,综合种种条件,除了急于在华东地区布局的韦红军,再没有第二个人有那么充足的理由在这个节骨眼上对你这个总助下手!”
卓玛丽不自觉地摇了摇嘴唇,正想说些什么……
铃铃铃~
杨默办公桌上的电话,终于响了起来。
瞧了瞧墙壁上的时钟:
下午5点43分。
………………
五分钟后。
杨默面无表情地挂掉了电话,以一种缓慢而沉重的姿势将身体靠在了椅子上,整个人看起来异常的平静。
平静得仿佛一尊还没上漆的雕塑。
始终在茶台处远远坐着的卓玛丽见状,忍不住有些担心起来,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起身走到他身边:“老大,是韦红军打来的?”
杨默轻闭的眼眸没有睁开,轻轻应了一声:“嗯。”
卓玛丽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那他怎么说的?”
杨默嘴角牵动了一下,权当是笑过了:“能怎么说,自然是说此事跟他无关呗。”
语气毫无波动,仿佛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只不过,能让韦红军跑到香江,花费巨大的代价购买海外的情报,那显然不是轻飘飘的一句“与我无关”就完事的。
既然是自证清白,那自然也得将真正的嫌疑人给查出来,顺便还得给你配上一些足以洗脱自己嫌疑的证据……杨默不是个好糊弄的人,光靠空口白牙的就想让他相信,那也太幼稚了。
关于这一点,卓玛丽自然是心知肚明。
不过有些诡异的是,明明此事她是第一受害者,卓玛丽却没有开口询问一些事,反倒是轻声问道:“那么老大,是不是让宋主任他们先回来,这边还有很多工作需要他们协调呢。”
很显然,她自始至终都不希望看到杨默跟韦家死磕。
杨默闻言,却是睁开了双眼,就这么神色平静地盯着卓玛丽。
被这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神盯着,卓玛丽的身子微微颤了颤,却只是轻轻咬了咬嘴唇,最终没有任何闪躲的迹象。
盯着卓玛丽足足看了半分钟后,杨默忽然轻轻笑了起来:“为什么要让宋文轩他们回来?”
卓玛丽一愣:“可是韦红军不是打电话过来么?”
旋即语气有些疑惑:“难道他……没找到洗清自己嫌疑的证据?”
杨默的目光越过卓玛丽那张极具风情的漂亮脸蛋,落在墙角处的那株红顶鹅掌上:“不,那位韦先生已经找到了足以自证的证据。”
卓玛丽张了张嘴,声音忽然小了下来:“那你……?”
杨默收回目光,嘴角的笑容忽然冷冽起来:“我说过,人在江湖上混,最重要的就是一个信字。”
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杨默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现在是5点55……那位韦先生似乎忘了,北方这边是五点半下班的!”
听到这个敷衍到极致的理由,卓玛丽内心哆嗦了一下:“可是……”
杨默直接抬手打断她:“没有什么可是!”
“你只需要,我现在需要一个份量足够的对手来做过一场。”
“这个对手,是不是韦家并不重要;”
“所以,韦红军是不是冤枉的,也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我付出了那么多代价来做上这么一场,那万万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说到这,杨默认真地看着卓玛丽:“卓姐,我再强调一遍,我不是好人,真的不是好人,也从来不会是一个好人;”
“所以,我要的只是一个结果……懂?”
卓玛丽自然知道这话的言外之意是什么,咬了咬嘴唇:“我明白。”
杨默嗯了一声,轻轻点了点头,眼底的光芒开始凶戾起来:“我知道卓姐你担心什么,无非就是担心韦家的能量太大,继续死磕下去虽然会给他们造成巨大的伤害,但他们以后反扑回来,我这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是不是?”
卓玛丽深吸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嗯。”
杨默忽然笑了起来,配合着那双始终没有什么波动的眼神,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渗人:“我这人属蛇的,既然我为了做过这一场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那就万万没有不留足后手的道理。”
“呵~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你放心,韦家这次……不会再有机会了!”
再度将视线投到那盆青翠的红顶鹅掌上,杨默的眼底深处,闪过一抹浓浓的疲倦……
第646章 什么都没说
4月21日。
原本只是在丹阳地区活动的大华工作小组,一下子化整为零,奔赴苏中和苏南各地,仅仅只是三天时间,就有41家轻纺和机械制造类的骨干企业通过了初步评估,列入到合作的考察名单里去……似乎是为了追求效率,杨默这边竟然又从德州城产公司调了一支人数近六十人的团队过来配合接下来的工作。
随着越来越多的传言流出,当前的情况很明显了,之前活跃在黑市里的那位大庄家之所以锁住了那几百家企业的白条,就是提前知晓了大华公司的产业扶持计划,所以才做了那么一个局;
而大华公司这次这么快到异乎寻常的动作,摆明了就是冲着那位大庄家来的。
眼见着大华公司几乎是一个不漏地照着照着大家心中所想,开始跟那些苏中苏南的骨干企业接触,市场上那些尚未被这些企业回购的白条顿时陷入了一种交易冻结的状态。
没有哪个民间券商是傻子,在华夏这种人情社会里,一口气得罪两头的蠢事没有人会去干……你都自掏腰包把那些企业白条的实据买到手里了,人家还怕到时候找不到你?
再说了,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刚被某位大庄家堵在了风箱里,跟耗子似的进退两难,你觉得这些人心里就没点怨气?
总之,某人这次设计的多空双爆算是彻底被破了。
可正当惊怒无比的韦红军眼见着每天十几个电话打过去都被大华公司的通讯办拦住,打算直接坐飞机杀到德州去当面质问杨默这个混蛋为什么说话不算话的时候……
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脸上都失了血色,连订好的飞机票都直接取消,转而急匆匆地连夜直飞帝都。
华东某段正在施工的河坝被爆出严重质量问题。
这原本是某个地方上媒体刊登的消息,然后被迅速收录到《参考消息》中去,
短短十几个字的简讯,里面包含的信息足以令人魂飞魄散。
去年才遭遇水灾,接过重建工作还没告一段落呢,就出了这档子事,那无疑是直接撞在了枪口上,谁碰谁死的那种。
爆出质量问题的工程,背后的施工方和材料供应商很容易就被顺藤摸瓜地揪了出来。
其它的暂不表述,但是齐鲁、贵州、河南、河北部分地区掀起了另一轮针对辖地相关工程,以及所属相关企业的质量调查之余,随着会上越来越多的倡议表决,韦家的老爷子也一下子变得情景不妙了起来。
当然,这事最终出个结果,还得要有个过程。
但这并不妨碍许多人看向杨默的眼神开始惊惧起来……这个疯子,下起手来实在是太狠了,一出手就是要人命啊!
然而身为当事者,杨默的反应,却是平淡地宛如一滩死水。
只有炭火映在脸上忽明忽暗的红光,才看得出来尚余三分人气。
………………
呼呼~
将火盆里黑秋秋的东西刨出来,在手里拍打了几下之后,穆大小姐将东西递给了自家男人:“喏,烤了这么久了,应该好了,你尝尝。”
杨默扭头看了看那个外表已经快变成焦炭的地瓜,轻轻一点头:“嗯,火候应该够了。”
接过来后,却是没有第一时间掰开,而是就这么拿在手里慢慢把玩,仿佛一点温度都感觉不到似的。
穆大小姐见状,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人啊,明天就是五一了,难得有两天假期,结果满脑子还是其它事……你都说了火候够了,放心吧,韦家这次应该翻不了身,别整天在那想东想西的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面对着韦家这种庞然大物,再怎么小心也不过份,因此穆大小姐还以为自家男人是在为这事出神。
只不过虽然再怎么小心也应该,但是杨默这种微翳到令人有些琢磨不透的反应已经维持了将近一个星期了,她很担心自家男人的状态,所以话里话外全都是宽松:“对了,五一假期有什么安排?”
穆大小姐的表情带上一丝小女儿家的跃跃欲试:“是去大明湖公园划船呢,还是去青岛潜水……要不咱们干脆去爬泰山吧!”
说着,穆大小姐使劲揉了揉自家男人的肚子:“你看看你,平日里不是在办公室窝着,就是在家里躺着,一点锻炼都没有……在这么下去,你就要有小肚子了!”
杨默任由她在自己的肚子上捏来捏去,懒洋洋地笑了笑:“我要是再锻炼锻炼,你能扛得住?”
穆大小姐脸上泛红,轻轻啐了他一声:“死没正经的!”
由于担心杨默的状态,她这几天都是换着法地讨自家男人的欢心,除了时不时地拉着杨默在小院里烧烤或是在星空下散步之外,床底之间更是各种主动迎合,什么荒唐的动作都解锁了,甚至夜里还得拖着酸软的身子爬起来刷牙,被折腾的不可谓不轻。
她本来就体质敏感,杨默疏于锻炼都这样,要是把体力搞上去了,她还能有好?
杨默掰开手上的烤地瓜,咬了一口焦苦焦苦的皮边:“往年的五一和国庆,不都是要回东营那边去看看咱爸妈么……怎么,今年不打算回去了?”
跟大部分的年轻小夫妻一样,杨默和穆大小姐也需要平衡两边家庭的关系,所以考虑到距离问题,五一国庆两个长假回东营,端午中秋元旦、以及平常周末回杨家村便成了定例……至于春节,那肯定得两边跑。
穆丽雅闻言,轻轻将脑袋靠在杨默的肩上:“我爸现在也忙,别看是节假日,回去后也不一定腾得出时间来……与其这样,不如咱俩到处走走,好好放松放松。”
到了一定的级别,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节假日一说的,别说穆思远现在已经是东营指挥部的组织部部长,就算没升上去之前,杨默这位老丈人也是鲜少能陪伴着自己的女儿女婿渡过一个完整的节假日的。
杨默轻轻嗯了一声:“貌似蔡司现在跟爸关系走的很亲近,据说今天晚上还专门跑到东营那边去观看了指挥部那边的五一文艺晚会……接下来的几天,爸很有可能要陪着蔡司他们到处参观,的确是没什么时间。”
穆丽雅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什么叫跟蔡司走的很亲近!?”
“蔡司前段时间为了韦红军的事情向爸递话,那也不过就是受人所托,不得不做做样子罢了……真要是是想为韦红军说话,直接找你不就行了,何必从我爸那边绕一道?”
“这不摆明了成则可喜,败亦无损么……蔡司这是在给我爸搭架子呢!”
说着,穆丽雅挽了挽杨默的胳膊,将脑袋重新靠下:“再说了,随着中原油田那边的化工项目逐渐在德州落地,蔡司与我爸那边走的勤近些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这事对蔡司很重要,偏偏你又是个属刺猬的,凡事有我爸在中间做缓冲,总归不至于下不来台。”
不了解情况的人总会觉得穆家对于杨默的帮助其实没那么大,毕竟杨默能成长到今天这一步,基本上都是靠自己的能力,反倒是穆家从杨默这边沾了不少的光。
但实际上,这种想法却是大错特错。
某些圈子里曾经流传这么一句话:能不能得到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让你不失去什么。
跟娶妻娶贤的道理一样,对于杨默这种人来说,成为穆家的女婿,最大的好处不是能从穆思远这位老丈人身上得到明面上的东西,而是可以消弭掉很多水面下看不见的东西。
玩游戏最怕猪队友,眼前那些凶险无比的环境和强大的竞争对手并不可怕,最怕的却是身边草丛里忽然蹦出来的魑隗魍魉。
魑魅魍魉,消失是不可能会消失的,永远不会消失。
所以,如何尽可能地压住这些烦人的腌之物,就成了一件远比其他人以为要重要的多的事情。
而很显然,穆思远在这方面做得不错,要是没有他在居中协调和安抚,以杨默的做事风格,光东营指挥部那边的破事,就足够他焦头烂额了。
所以,对于杨默这种一直在走钢丝的人来说,能够稳住后方基本不乱,那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帮助了……况且这两年穆思远还帮他争取了好几笔天量预算,可以说,即便是两人之间曾经有过不愉快,但能有上这么一个老丈人,杨默却是真的赚大发了。
因此听到穆丽雅这么说,杨默点了点头:“不管出于什么考虑,蔡司没有直接把话递到我这边,总归是少了许多麻烦;而爸能跟他维持比较紧密的关系,哪怕是因为工作原因跟他维持比较紧密的关系,那也不能算是一件坏事。”
说完,杨默笑了笑:“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总少不了一个默默支持的女人……那妈呢,我听说妈最近也挺忙的,还经常不在东营。”
穆丽雅静静靠在杨默的肩膀上,黑夜之中看不到脸庞:“妈从开完春开始,就一直忙着安抚老家那些族亲的情绪呢,我这边固然很是花了些功夫在那个清真方便面项目的出海工作上,妈那边也照样是忙的不可开交……阳信那边有不少特产和商品都可以走外贸渠道,南巡讲话刚一结束,妈那边就开始帮着对接这些商品的出口事宜呢。”
杨默又是嗯了一声:“学习铜仁那边,把那些有闯劲的族亲派出去增拓商路的确是个不错的法子,毕竟在一些国家和地区,穆斯林的身份可以带来许多便利。”
说到这里,杨默的声音里带上一丝笑意:“只不过,阳信那边历年来商品出口的重点不是东北亚和非洲么,我怎么听说妈那边还私底下派人去伊拉克那边溜达了几圈……如今的中东依旧很乱,就算是想要增拓市场,眼下也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哦。”
穆丽雅沉默了一下,却是幽幽叹了口气:“可如今的中东就算是很乱,但非洲那边又能好到哪里去?”
“中东毕竟是个风水宝地,以往由于考虑到巴铁的感受,除了石油开采、钢铁、基建外,我们其余的项目一般都会刻意地不往那边走;但眼下情况不一样了,南巡讲话既然确定了要深度市场化改革,那就没有了之前的那么多顾虑……派人过去看有没有机会增拓市场,也完全可以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