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重回人间混几年 第652节

  杨默没有答案。

  不知道过了多久……

  杨默从沉思中醒来,然后轻轻叹了口气,瞅了瞅目不转视盯着自己的严老西,却是轻轻一笑:“老严,以当下的情况,你再这么玩现金流,很危险……给我说说,你们现在的资金缺口还有多大?”

  摸出一根烟来点燃,杨默脑袋朝着土狗同学的方向歪了歪:“这丫头伸手就向我要2000万,原本我还以为是狮子大开口……但是如今看来,这么点只怕是不够啊!”

  严老西闻言一愣,看了看正在那哼哼唧唧的土狗同学一眼,他没想到吕莹莹竟然会直接向杨默开口要钱,更没想到杨默竟然真的有出手帮忙的意思。

  犹豫了一下,他报出了一个数字。

  杨默闻言,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来:“成,我知道了。”

  既没说帮忙,也没说不帮忙,就这么朝着外面走去。

  走到门口,杨默忽然停下身子,然后扭过头来:“对了,火电站的事情,就别在用村集体的名义去操作了,到时候我让大华公司那边出面,象征性地出点股,然后双方P一下……地方上的人事三五年就要变动一下,风险未知性太大,他们电力系统有时候还得指着我们石油系统支持燃料呢,把大华公司的名号挂上,到时候顶牛也会方便许多,别老是动不动就想着发动群众的,后遗症太大!”

  言下之意,却是打算在情非得已下,复刻一下后世魏桥集团的操作。

  严老西琢磨出味来了,顿时大喜:“……好,我知道了!”

第669章 天经地义么?

  如果你是一个销售,那么你的前辈一定会告诉你,永远不要去相信客户说来的第一句话,那有70%的可能都是有意无意的假话。

  如果你是客服,那么你的领导一定会告诉你,不要太把客户的评价和留言当真,除非是海量个例;

  如果你是信息分析员,那么你的上级一定会再三叮嘱你,不要把消费者的主动反馈和建议太当回事;

  如果你是名PE或者VC菜鸟,那么你的主管一定会告诉你,那些出自所谓行业权威机构的分析报表和预测文章全都是个屁,你要是傻到毫无保留地去照单全信,那么明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为什么会这样?

  原因很简单,

  信息冰山!

  或者用一句最常用的话来类比……沉默的大多数。

  所以,这就是杨默为什么非要亲自来基层走一圈的原因。

  同样的,或许他并不怀疑严老西这货的情怀和坚持,裤裆里夹着小的他甚至很敬畏这种具有殉道者特质的疯子;

  但是灵魂早已在上一辈子就散发出了腐臭的他觉得,有些事情到底值不值,还得亲眼看过了再说。

  ………………

  “羊屎蛋,你打算怎么帮老严?”

  发现夏留村的村食堂那边还没有开饭的迹象,吕莹莹有些失望地收回了自己巴巴的小眼神,然后扭头问道。

  杨默见状,好笑地打开车门,然后从解放包里掏出两颗大白兔奶糖丢了过去……这是他当初在那个小集市上买的,原本就是出于情怀收藏一下而已,但没想到这两天却全靠这玩意安抚那缺油少水的肚子。

  “授人予鱼,又或是授人予渔,我暂时还没决定好。”

  杨默站在车门口处弯腰发动了车辆,然后将自己的座垫拎出来挂在车门处……7月下旬的齐鲁太阳毒辣得没有天理,这才上去一个多小时的功夫,座垫就被晒的可以煎鸡蛋了,要是直接坐上去,绝对屎尿都能把你烫出来。

  一本满足地享受着嘴里传来的软软奶甜味,土狗同学闻言一愣:“这么大一笔钱,你真的有办法?”

  杨默没好气地看了这个只要嘴巴不要屁股的馋丫头一眼,然后弯身将副驾上的座垫也拎了出来:“等你以后慢慢升上来就知道了,位置不一样,可以调动的资源规模也不一样……那八千多万对于老严他们而言固然是一个可望不可及的数字,但对于我而言,却也不算什么太大的事情。”

  土狗同学小心翼翼地将糖纸叠好放进兜里,脸上却全是嫌弃的表情:“羊屎蛋,我发现你现在真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以为一个个都像你似的走狗屎运啊,还慢慢升上来?蛮烦你搞清楚,我是工人向,不是干部向……庆丰食品那么多钻探公司分配过来的大学生到现在还只是个准科员级的办事员呢,我算哪根葱?”

  进入九十年代后,在大型国企和央企里,大学生的含金量跟八十年代越来越没法相比了,且不说工人和干部这两条完全不同的发展路线有着一条巨大的鸿沟,即便是没有,只有中专学历的吕莹莹也从未奢望过自己能有一天跟杨默这个幸运儿似的蹦到处级甚至厅级的级别。

  说着,左右瞅了瞅,发现没什么人,这才轻轻提了杨默一脚:“赶紧说说,大么大条肥鱼是怎么个给发,那么大张个渔网又是怎么个授法?”

  杨默这两天已经被踢习惯了,甚至懒得去拍裤脚上的灰尘,当下翻了个白眼:“如果只是帮着老严平那八千多万的缺口还不简单?”

  试了试车窗门口处的座垫,发现温度已经降到可以忍受的程度后,把它往驾驶座上一丢,转身钻了进去:“还记得武城、夏津那些搞私人加油站的老板么?甚至不用我出面,让卓姐去跟他们谈谈,号召号召他们为齐鲁家乡的发展贡献点力量,再在德州城产公司的名下成立一个农村发展基金,这些钱不就一下子解决了?”

  土狗同学也瞪大了双眼跟着钻了进来:“私人加油站?”

  杨默嗯哼了一声:“可别小看这玩意,这玩意来钱可快着呢,别看如今的私家车依然不多,好像这些加油站都没什么生意似的,但实际上人家要的只是这个资质,其它赚钱的地方多了去了……武城和夏津那边的搞私人加油站的老板本来就多,这都前前后后搞了一年多了,凑个八千万出来一点问题都没有。”

  整天在基层跑的土狗同学自然知道那些私人加油站如今并不指着私家车加油业务赚钱,也知道这些人不差钱,但她惊诧的是另外的事情:“羊屎蛋,那些人当初不是买了很多你们德州城产公司的债券么,你现在再向他们化缘……他们能乐意?”

  杨默自然知道她这话什么意思,当下忍不住地笑了起来:“大姐,你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情……不是当初德州城产公司的债券的顺利募集离不开这些小老板;而是这些小老板之所以能正大光明把私人加油站开起来,首先他是托了购买这些债券的福!”

  说着,示意吕莹莹把车门关上,杨默放下手刹:“我不喜欢东营指挥部那边动不动就在圈里养猪的做法,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会养猪。”

  “你毕竟常年在三产业务上跑,我们石油系统在相关行业的节制力之强你不是很清楚也不足为怪……总之一句话,别看这些私人加油站的老板如今一个个威风八面的样子,但要是该配合的不配合,那么甚至都不用东营指挥部那边出手,有的是千百种办法让他们做不下去。”

  吕莹莹皱起了眉头:“虽然我也不喜欢那些尾巴翘到天上去了的私人老板,但是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

  杨默扭头看了一眼她:“不管是地炼厂还是私人加油站,之所以能在这两年如雨后春笋般蹦出来,说到底还是响应组织上的号召,让利于民。”

  “一个必须要正视的现象是,大量的国企这些年都在缓慢地鲸落,有些是本体上的陨落,有些是部分业务上的剥离和让渡……但不管如何,这种带有一定目的性质的鲸落,本意是通过分解自身的血肉来滋养万物,形成新的生态圈的,而不是让那些光吃不拉的七鳃鳗吃得肠肥肚圆。”

  “所以,既然这些人享受到了第一波的血食盛宴,那么在需要他们付出的时候,他们就得乖乖把肚里的残渣给吐出来……否则的话,我不介意把他们当成新的肥料!”

  说到这,杨默的脸上露出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漠然:“这些老板都是聪明人,也知道自己的角色和定位……所以即便八千多万对于他们来说是个不小的压力,但相信我,只要把话传下去,他们会乖乖照做的。”

  在华夏,但凡你只要是吃这口饭的,那就必须仰仗石油系统的鼻息,否则也不用别的,一句“不卖你油”就足以让你彻底陷入停摆……别给我说什么可以找地炼厂买油,地炼厂的原油也基本都是石油系统卖给他们的。

  至于说国内如今市场上悄悄盛行的走私进口柴油和汽油……

  呵呵,你猜?

  命根子在别人手里捏着,而且至少六年之内没有任何反抗的资格,大抵没有比这更听话的年猪了。

  土狗同学闻言,表情有些纠结。

  就如“官”和“吏”截然是两个概念一样,在国人心里,“商”和“贩”也绝对不是同一类人,加之这些人的钱实在是来的太快也太容易,所以劫富济贫似的从他们身上榨点油水来为大家伙干点有意义的事情,她其实倒也没有任何心理障碍。

  只不过,这么一搞,对于杨默的影响却是不可谓不大。

  杨默之所以能在商业上的号召力这么强,一方面固然是因为这货的眼光极准,大家伙跟着他鲜少有不赚钱的;

  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家伙在这方面非常讲规矩,虽然做不到完全意义上的等价交换,但是也绝对不会把一些事情看成理所当然的,这让许多人感受到了一种很特别的安全感。

  所以,一旦杨默真的把那些私人加油站的老板们当成年猪拖出来榨油,那么这种安全感虽然不至于荡然无存,却也跟以前不可同日而语……这对于杨默这种根基并不稳固的人来说,是个看上去并不怎么起眼,但实际上却很要命的小伤口。

  自己这种笨丫头能想到的事情,羊屎蛋那么聪明的人不可能想不通这其中的关节。

  所以很明显……

  杨默刚才并没有说实话,这八千多万这么一笔巨款,对于如今处处缺钱的他来说,其实也没有那么容易搞定,要不然也不会出此下策了。

  想到这,吕莹莹看了看正在专心开车的杨默,歪着头想了想:“那如果是授人予渔呢?”

  杨默闻言,表情有些犹豫了起来:“那自然是给老严他们想法子套个官壳,如此一来以鲁豫冀工业制造协从框架内的民间资本实际持有规模,吸纳个八千万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只不过……该套哪层官壳,却是需要容我好生考虑考虑了。”

  吕莹莹一听,顿时关心了起来。

  她已经不是刚刚踏入社会的农村大妞了,自然知道这种事情铁定跟杨默接下来的选择有关……她是知道行政系统和部里、总公司那边都有意让杨默过去,也知道杨默请求组织延长考察期的事情的。

  所以……

  想到这,吕莹莹侧过身子来,有些紧张地咬了咬嘴唇:“那羊屎蛋,你想给老严他们争取一个什么样的官壳?”

  杨默侧头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是说了么,还需要考虑考虑再做决定……先走一走看一看再说。”

  土狗同学没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示威式地扬了扬拳头,然后鼓着腮帮子在那憋起了闷气起来。

  杨默见状,哈哈一笑,抽空揉了揉这丫头已然有些松散的马尾巴:“好了好了,我是的真的需要多走一走看一看才能下决定,不是故意不想告诉你……干脆这样,待会儿去镇上,我请你吃烧鸡!”

  烧鸡?

  本来一脸不乐意拍开杨默手掌的吕莹莹肚子顿时咕咕叫了起来,打击报复的心思顿时消的无影无踪。

  一边取下皮筋重新扎起了头发,一边将小脑袋点的跟磕头虫似的:“好啊好啊,这可是你说的……外加一支小雪人!”

  杨默翻了个白眼:“这又冷又热的,窜不死你!”

  ………………

  在817肉鸡产业已经很发达的德州地区,买只烧鸡并不难。

  而由于鲁豫冀协从框架的成立,外加与青海、上海、铜仁、苏中苏南地区的紧密关系,如今德州地头上的717肉鸡更是被玩出了无数花样。

  所以,哪怕只是个乡街,杨默和土狗同学一人抱着一只味道颇为正宗的道口烧鸡边逛边啃,却也不足为奇了。

  “可以啊,这才两年没下来逛,大家伙的日子是真的开始好起来了,也敢放手买东西了……啧啧,码成堆卖的烧鸡,我还以为只有在过年的时节才能见到这光景呢。”

  将带着浓郁熏香滋味的鸡屁股扭下来丢进嘴里,杨默扭头看了看小摊上那几个忙得满头大汗的河南老乡,以及那堆颇为壮观的烧鸡,忍不住惊叹道。

  在后世,这种壮观的鸡山并不算罕见,但是放在1992这个时间点,这就有些稀罕了……这种路边窑炉小摊跟那些小型烤鸭店很有些类似,讲究的就是个边烤边卖,要是烤出来的烧鸡卖不完,那是要血亏的。

  也就是说,人家敢码那么高一层鸡山,就说明有信心能全卖出去。

  更关键的是,这条乡街上卖鸡肉的可不止这么一家,荷叶叫花鸡、香酥鸡、弥勒卤鸡、以及德州无处不在的扒鸡,起码有七八个摊子……每一个摊子都码的高高的,而且时不时地就有人停下来驻足,就足以说明情况了。

  土狗同学嫌弃地看着杨默那不断蠕动着的嘴巴,然后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手里那只烧鸡的屁股撕下来塞到杨默嘴里:“那可不,用你的话来说,贫穷不是社/会/主/义嘛!”

  “大家伙这么辛辛苦苦的赚钱图个啥,不就图个好日子么?”

  “如今德州地区的817肉鸡,十几个品种加在一起,年饲养规模早就突破了17亿羽,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是大家伙连只烧鸡都不敢放手买,那咱们这些年的努力不是全白费了!?”

  想到这里面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吕莹莹忍不住挺起了胀鼓鼓的胸膛:“再说了,老严他们可没少做大家的思想工作……有些钱固然该好好存起来,但有些钱却是该花就的花,没苦硬吃不可取。要是大家都舍不得把钱拿出来花,咱们农村地区的经济怎么循环的起来?需求提不上去,十里八乡的乡亲们怎么一起奔向小康?”

  杨默瞅了瞅远处门口人山人海的默默百售,以及乡街上那些客户虚席的服装店和小电器店,表情有些古怪:“你是说……大家这么放开手脚,有老严的一份功劳?”

  我就说嘛,如今德州农村地区的人均GDP刚刚突破3000没多久,按照自己记忆中的印象,如果没有其它原因的话,这些经受过太多苦难,危机感浓厚的老乡们是断然不会这么敞开手脚花钱的。

  土狗同学却是一脸的理所当然:“那肯定啊,不是我吹,很多村子之所以能这么快发展起来,我们庆丰食品和老严他们的夏留通销社出了老鼻子一把力气了……既然这些老乡天天接触到的都是我们,我们又通过实际行动证明了我们的确可以带领大家伙过上好日子,那么我们的话他们为什么不信?”

  小心翼翼地躲过一个手里拎着两个蛇皮口袋的老乡,杨默瞅了瞅袋子边缘凹出来的各式商品的轮廓,心情有些复杂:“好吧,你说的……可能有那么点道理。”

  吕莹莹不屑地用鼻孔看着他:“什么叫有那么点道理,是很有道理好不好……咱农村人是文化程度水平不高,是听不懂你们这些知识份子讲的那些大道理,但是谁是表面对他们好,谁是真心对他们好,总归是分的出来的吧?”

  “不信你去十里八乡打听打听去,以前这些村子,县里面和乡里面要想推进什么工作,哪怕是惠民工程都难成啥样了……现在你再去看看?只要是挂着你们大华公司的名义,或者是有我们庆丰食品或者是夏留通销社作保,绝对能在最短时间里帮你落实下去!”

  “为什么!?”

  “就凭这些老乡前几年没少被那些打着专家名号的假化肥、假农药、假种子祸害!”

  “就凭前些年没少被那些县里面从外地引过来的乱七八糟的企业的假种植合同坑惨!”

  “就凭自打我们这些人出现充当那个整天忙前忙后,一点好处都不要,但却敢出面掏钱兜底的冤大头后,一粒假种子、一瓶假农药、一袋假化肥、一家假公司、一个假项目都进不来!”

  “羊屎蛋,你打小就被父母护着认真读书,没做过什么农活,不太懂我们这些泥腿子,更不懂这些傻子般的举动对于我们这些农村人意味着什么。”

  微微顿了顿,吕莹莹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骄傲:“如果我们不计成本和代价做的这些事情,依旧还没办法换回这些老乡的信任的话,那我只能说……咱们齐鲁这地头上的人,已经彻底没救了!”

  杨默有些无语地看着这个自豪感隐隐爆棚的傻妞,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发现那些话竟然有些说不出口。

  傻丫头!

  实在是太单纯了啊!

  不过,

  有些事情放在二十年后或许只是个笑话,但是放在这个时代,或许的确是天经地义……也说不定?

  杨默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自己想要说服自己的念头。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便被前面不远处的喧嚣给惊醒。

  “咦?那边出了什么事么?”

  杨默指了指二十米开远处的某地,逃避似的指了指,然后罕见地凑起了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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