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迢迢过来,连国门都出不去,这叫什么事儿啊~
王叶立即去连夜联系协调。
宁卫东则是脸色沉了下来,仔细思索起来。
过了片刻,胡八一敲门进来:“领导,什么情况?”
宁卫东指了指床边示意他坐下:“没什么,出了一点意外,王叶已经去协调了。”
胡八一点头,却没松懈下来,低声道:“领导,今晚上我过来跟小伟挤一挤。”
胡八一年龄比宁伟大,而且是当兵出身。
这个年代的人最尊敬军人,而且胡八一是从南边战场上回来的,还是连长。
宁伟对他相当服气,整个东意公司,除了宁卫东两口子,也就秦淮柔和胡八一能叫他小伟,王凯旋都差点意思。
宁卫东扫了一眼胡八一的腰间,鼓鼓囊囊的明显是揣着枪,明白他担心什么。
其实站在宁卫东的角度,事情远没有这么严重。
不过胡八一的警惕也不是没有理由,一个是前几年刚经历动荡,再加上这里是边境省,这些年与速联的关系,一直是厉兵秣马。
再加上胡八一毕竟从战场上回来不久,遇到一些情况脑子里那根弦立即绷紧了。
宁卫东没有大手一挥,表示没事。
心中一个闪念,点了点头同意了胡八一的提议。
又跟宁伟道:“小伟,跟你胡哥学着点儿。”
宁伟连忙点头应‘是’。
这一夜,胡八一和宁伟都睡得很浅,宁卫东倒是没太在意。
毕竟还在国内,而且从王叶嘴里得知,出状况的原因在对面并不在国内。
……
次日,王叶的办事效率还是不错的。
一早上就重新搞定了车票,同时联络绥芬那边,打通出入渠道。
这些东西宁卫东不懂,也不用他操心。
早上八点半,几人就再次坐上火车。
这次乘坐的是硬座车厢。
因为是比较偏的线路,车里的旅客并不多,随便找个三人座都能躺下睡觉。
火车的速度很慢,之前从京城到哈市,最快还能开到六十多公里,现在估计也就四五十公里。
从哈市到绥芬大概四百公里,需要走十个小时。
宁卫东坐在床边,王叶坐他对面,正要说什么。
此时火车经停在一个小车站,由远及近传来轰隆隆的动静,随即一辆黑色的,呼呼冒烟的蒸汽机车从旁边过去。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
火车交错过去,压着铁轨发出有节奏的动静。
这是一列货车,车头后面满是载着原木的车板。
动静太吵,王叶只能等等。
宁卫东看着窗外。
火车停在这里,应该就是等这列货车错过去。
这列拉原木的火车好像没有尽头一样,“轰隆~轰隆……轰隆~轰隆……”不断过去,后面还有。
直至半晌,宁卫东估计得有上百节车厢。
在这一刻,他忽然有种明悟,东北的先天禀赋这么好,在建国初期几乎是国内最好的地方,为什么在以后的几十年一步一个坎儿的往下走。
这还只是木材,除此之外还有煤炭、钢铁、石油、粮食,每天都在一车车往外运。
还有支援三线建设,直接把大批企业的精华抽走了,只剩下个空壳子,还没等恢复过来,就遇上背靠外资的南方商品冲击,本来就半死不活的,干脆一棒子敲死了。
终于,最后一节列车过去,宁卫东收拢思绪看向王叶。
王叶道:“绥芬那边的情况比较复杂,我们过去之后要更小心。”
宁卫东“嗯”了一声,至于怎么个复杂法也不用细说,反正他自有打算。
既然走这边,出去之后也不急着去伯力,先到海参崴去拜见那位卡得罗也夫酱军。
有张主任的面子,再加上之前谢廖沙夫妇过去,已经表明在某种程度上,速联这边也有改善关系需求,这位酱军阁下应该会行个方便。
火车行驶,走走停停的,因为是单行线,需要不断避让对向来车。
铁路上叫‘待避’。
晃晃荡荡的,直至晚上天黑,总算抵达了绥芬。
早在一九零几年,绥芬作为中东路的起点,就修建了火车站。
随着与速联闹僵,在几点昏黄灯光下,这座小站显得愈发冷清沧桑。
下车出站。
在接站口外面站着一名敞怀穿着铁路版蓝色军大衣的汉子,抽着旱烟袋往里边看着。
下车的旅客不多,宁卫东几个人就显得格外惹眼。
汉子抬腿在鞋底上磕了磕烟袋锅子,迈步走过去操着极重的东北口音问:“是京城来的?”
王叶迎了一步:“你是王森同志?”
汉子点头,从兜里拿出一个工作证递过去。
王叶查看一下,递回去道:“我叫王叶。”也拿出证件给对方查验。
确认身份后,王森一晃身子,说了一声“跟我来”,自顾自就走。
宁卫东几个人跟上。
往前不远就看见一辆大车。
大车就是马车,拉车的不同也叫马车、驴车。
王森这个,前面挂了一头膘肥体壮的大耳朵骡子。
这种驴马杂交的动物,本身虽然不能再繁殖,却是相当好的畜力。
比驴力气大,还没马那么娇气。
一看就用了有些年头的板车上铺着蓝色的棉门帘,应该是为了接人特地铺的。
几个人把行李放上去,让王叶一个女同志坐当中,其他几人沿着车轱辘四下的边坐着,脚在下边垂着。
王森解开拴在树上的缰绳,拿出鞭子一甩,凌空啪的一声,没打在骡子身上,却把骡子吓了一跳,立即动了起来。
“喔喔~”王森吆喝两声,赶着车上了马路。
宁卫东穿越前,很小的时候看人赶过马车,恍惚记得吆喝声的意义。
‘驾’是前进,‘喻’是停,‘得儿’是左转,‘喔’是右转。
大抵是差不多的。
王森相当熟练,不一会儿就赶着车离开了车站门口的小广场。
此时的绥芬只是个边陲小镇,天黑了城里也没多少亮灯的。
这里似乎比哈市更冷,北风呜咽着,顺袄袖子,脖领子直往里钻,加了衣服也觉着冷。
好在这段路不远,大概十几分钟,骡车来到一个挂招待所牌子的平房前面。
王森喊了一声“喻~”,骡子乖乖停下。
回身说了声“到了”,便先跳下骡车。
宁卫东几人跟着下来。
这里已经是土路,常年走大车在路面上压出两道车辙。
下来的时候一脚深一脚浅,不注意就容易崴脚。
几人提着行李走进招待所。
也没有所谓的前台,里边还兼着食杂店的功能,但柜台后边也没人。
王森冲里边吆喝一声:“宝柱媳妇,来人啦~”
顺里屋应了一声,跟着就出来一个看着就相当泼辣的中年妇女,打量宁卫东几人,一边往柜台后走,一边问道:“几位同志打哪来呀?有介绍信吗?”
不等人说,王森先一瞪眼:“少给我扯犊子,赶紧的。”
妇女撇撇嘴,倒也没再废话,也没登记从柜台下边摸出两把钥匙:“用热水自个烧,吃饭叫我,另收钱。”
说完了转身就回了刚才出来那屋。
王森转头跟宁卫东和王叶道:“今天你们先住着,别的等明儿一早听信儿。”
说完也没多待,就径直走了。
剩下宁卫东几人到旁边的房间。
为了冬天保温,这里的房子大多不高,窗户面积也不大,墙壁则特别厚。
东边一共有四间房,一个敞门的里边是一溜大通铺。
一个人或者俩人,图省钱不愿意单独开一间房,就可以住大通铺,按人头卖钱。
刚才妇女给了钥匙,显然不是这里。
宁卫东几人往里走,拿钥匙试了试,打开两扇门。
说是单独的房间,也不见得比大通铺好多少,就是房间小一些,进屋有个门,睡觉的时候,不用跟陌生人挤在一起。
至于卫生条件,只能说在意就没法住了。
这个时候,在这种地方,指着经常洗被罩床单是不现实的,哪怕是夏天,井水也冰凉,没有洗衣机谁也洗不起。
讲究的赶上天气好,把被褥拿到外头晒晒,拿棒子敲打敲打尘土都算不错的。
好在这里温度低,虫子很少。
这个年代人也没那么矫情,不说王叶和李培中,胡八一是从战场上摸爬滚打回来的,躺在死人堆里睡觉,宁伟也过过苦日子。
反正糊弄一宿,直接和衣而睡。
……
第二天天亮。
宁卫东最早醒来,睁开眼睛往窗外看。
外边刚蒙蒙亮。
宁卫东动了一下,胡八一立即睁开眼睛,目光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