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土枪呢?就算只是一把土枪,那也是极度危险的东西。
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李有强是带着刀和枪去的安远市,那之前自己关于传销组织的推测就可能不对了。
一个又带刀又带枪的人,怎么可能被传销组织扣押这么久最后丧命。
没收个人物品的时候看到枪,传销组织就知道这人惹不起了,送到十万八千里远都来不及。
何况一个带着枪的人,怎么可能会被骗去搞传销。
一个念头在周奕脑海中闪过,李有强既不是去安远贩毒的,也不是去干传销的。
李有强是去杀人的!
但是为什么,一个千里迢迢去杀人的人,却被人杀了呢?
……
把李长伟送回去之后,周奕直奔医院,同时给吴永成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还要对李有强家进行搜查。
周奕的推断让吴永成始料未及,光是猜李有强去安远的一个动机,就已经是一波三折了。
回到医院的时候,牛凤仙已经住进了病房,说是脑血管破裂。
关键医生说血管并不是刚刚破裂的,而是有几个小时了。
也就是说,下午周奕他们找牛凤仙了解情况后,她可能就受到了刺激,胡思乱想导致了身体出问题。
所以晚上张香兰和他们来的时候,她才会是那种病恹恹的状态。
李有强的死讯,只是崩断的最后一根弦。
不过好在没有生命危险,破裂的不是主血管,不用紧急开颅手术。
张香兰对周奕的帮忙千恩万谢,这个中年女人脸上写满了疲惫和哀伤。
之前周奕就看出来了,纵然李有强有千般不是,张香兰对他还是有感情的。
他们的儿子李长伟,周奕接触下来感觉也是个比较懂事的孩子,送他回去的路上一直很安静。
周奕告诉他,因为你奶奶住院了,所以自己替你妈来接你。
李长伟过了一会儿突然问道:那你们找到我爸爸没?
周奕没有正面回答,这种事,不适合自己对一个孩子说。
不过他不知道这孩子是随口一问,还是察觉到了什么才问的。
病房里,张香兰守在病床前。
周奕冲陈严使了个颜色,陈严点点头,对张香兰说:“张女士,方便的话,可以出去聊两句吗?”
张香兰点点头,跟着两人走了出来,顺手关上了门。
“张女士,请你节哀。关于你丈夫李有强,我们还有一些情况想了解,你看你现在还是……”
张香兰强撑起精神说:“就现在吧。我想先问问,我丈夫他是怎么死的?”
第296章 查水表
“张女士很抱歉,具体的案件细节我们暂时无法向你透露,因为案件还在调查中。”周奕说。
“那至少……至少能告诉我,他是被人害死的,还是意外,还是自己想不开。”
周奕点点头:“这个家属有基本知情权。根据目前掌握到的情况,警方基本排除自杀和意外死亡的可能性。”
张香兰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激动地问:“你们抓到凶手了吗?不对,抓到了你们肯定就告诉我们了,是不是?”
“张女士,你冷静点,目前案件在侦查中,我们来找你了解情况,就是希望能尽快查出是谁杀害了你丈夫……”陈严安慰道。
但是话音未落,张香兰就靠着墙壁身体慢慢地滑了下去,坐倒在地上呜呜地哭痛起来:“我以后该怎么办啊……”
路过的人纷纷侧目,但也只是看了一眼而已,毕竟这里是医院,一个每天都有无数生离死别发生的地方。
大家已经习以为常了。
周奕去护士台要了个一次性杯子,去走廊尽头倒了半杯热水递给了张香兰。
等到她情绪差不多平复之后,才继续问话。
由于下午已经问过基本情况,所以接下来的问话重点就是三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李有强是不是有一把土枪?
张香兰点点头:“他是有把土枪,还是以前我公公留下的,后来我怕出事,就让他把枪交去派出所。”
“他交了吗?”
“他跟我说交了啊。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张香兰意识到了不对。
“我去接你儿子的时候,你儿子小伟跟我说的。说他看见过李有强藏了一把土枪,应该和你说的是同一把。”
“那……那他骗了我啊,他到底想干嘛啊?”
“我先跟你说明一下,我们已经在申请对你们家的搜查令了,主要是想确认一下这把枪的下落,希望你能理解和配合。你放心,不会动你们的私人物品的。”
张香兰点了点头。
“第二个问题是,李有强跟什么人结过仇?”
张香兰思来想去说好像没有吧,虽然李有强为人靠不住,但他并没有什么暴力倾向,就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这么多年也没动手打过自己和儿子。
“那当初打架斗殴被农机厂开除是怎么回事?”
“哎,那是他自己傻,当时一个跟他关系挺好的工友被人欺负了,他非得替人出头,把人脑袋打破了,差点坐牢。还是我婆婆去求人家,最后赔了不少钱才私了的。他就是傻呀,结果他帮的那个工友,从头到尾都没站出来帮他说一句话。”
这种事周奕并不惊讶,只能怪李有强太冲动没脑子。
大多数时候,同事只是同事。能成为朋友,是幸运,不变成敌人,就是好事。一旦离开这个特定的环境,大家就是陌路人,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
“那他又是刀又是枪的,怎么喜欢摆弄这些危险的东西?”陈严问。
“他很喜欢看武打片和枪战片,特别崇拜里面的大侠和英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种。你说一把年纪了,上有老下有小的,怎么就不能踏踏实实工作呢。”
周奕心说,哦,原来还是个中二病。
张香兰想来想去,都没想到谁跟他有仇。
周奕的第三个问题,是关于李有强和付大庆的关系,包括怎么认识的,有没有什么共同的朋友之类的。
张香兰说具体怎么认识的她不知道,但她听李有强提起过瓜哥这个名字,大概是两年前,当时还说什么要跟瓜哥合伙做生意,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至于共同的朋友,她只知道一个外号叫大军的。
还是有回李有强喝醉了,被人送回来,送他的这人自称大军,说是他们和瓜哥一起喝酒来着。
至于相貌,她完全没看清,因为已经是后半夜了,她只知道对方个子挺高。
她对李有强在外面的情况知道的不多,她要上班,要管儿子,还要操持家务,她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和李有强折腾了。
她说,只要他别在外面违法乱纪、为非作歹就行了。
问的差不多之后,周奕和陈严准备走了。
张香兰小心翼翼地问:“警察同志,我老公他……他的尸体什么时候可以去领啊?我……我想带他回家。”
“这起案件是由安远市那边负责的,所以目前死者遗体还在那边被保管。你可以去安远那边认尸,不过……”周奕顿了顿,“我建议你还是先照顾家里吧,老的跟小的都需要你照顾。可以等案子结束了,再去接他。”
张香兰无力地点了点头。
周奕和陈严离开,身后传来小声的抽泣声。
两人回到市局的时候,吴永成已经在等他们了。
乔家丽说:“你们怎么比我们还晚啊?”
周奕无奈:“牛凤仙脑血管破裂,先送去了医院,然后又替张香兰当了回保姆。可不就时间耽误了么。”
“快吃点东西,吴队让人去买的。”乔家丽给两人递来了一次性筷子和两盒饭,桌上摆着一些装在泡沫盒里的炒菜。
周奕扒着饭菜问:“吴队,你们在付大庆家里有什么发现吗?”
“付大庆家里基本上空了。”
周奕和陈严不禁一愣:“空了?什么意思?”
“就是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都没了,剩下的除了家具就是一堆破烂。”
“付大庆这是欠债,家里被人抄了吗?”
吴永成摇摇头道:“不,他家没有被追债的迹象。我们找居委会和邻居问了,前几年确实曾发生过追债的事,不过早就过去了,和他之前生意失败对得上。有邻居反映说,晚上曾经见过付大庆家里有人往外搬东西,但是谁没看清。”
蒋彪他们之前去过付大庆家里,但家里没人,问过同一层的住户,都说不知道,很久没见过他们家有人了。
“彪子去附近找收废品的问过,有人认出了付大庆的照片,证实了那些东西,都是他自己变卖的。你猜他是什么时候卖的这些东西?”
周奕摇摇头道:“才疏学浅,猜不出来。”
“嘿,你个臭小子。”
“一会儿猜出来了你又说没劲,我还不如多吃点菜。严哥,你猜吧。”
“哦。”陈严抬头说,“我猜……应该是在他去养老院给他爸交钱之前吧?”
吴永成称赞道:“聪明。说说理由,为什么。”
“嗯……之前我们已经推测过了,付大庆为他爸交了一年的养老院费用,还买了很多尿布,是打算跑路的节奏。那在跑路之前,变卖所有能卖钱的东西,就很合理了。”
“但是从他变卖这些东西的行为上可以看出来,他本身的经济情况其实并不理想。所以他很有可能,存在为了金钱而实施犯罪的动机。”
“付大庆和李有强之间原本的关系不错,我是想不出来他们之间会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付大庆既然跑了,那要么他就是杀害李有强的凶手,要么就是他和李有强的死脱不了干系。总之抓到这个付大庆,是本案的关键。”
陈严试探着问:“师父,我说的对吗?”
吴永成竖起大拇指道:“都对。”
陈严问周奕:“周奕,你还有什么补充吗?”
周奕看看吴永成,吴永成说:“你说你的,看我干嘛。”
“哦行。那我基于严哥说的,补充两点啊。第一,付大庆手头拮据,跑之前还能偷偷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那他大概率不会往南跑。”
“为什么?”陈严问。
“南方发展快,但是生活成本也跟着水涨船高,而且他是逃跑,不是去打工,人多的地方暴露风险和心理压力也会大很多。”
“所以我觉得他会往西跑,往偏僻的城乡结合部跑,这种地方更便于藏匿,可以往这个方向排查他的逃跑路径。”
蒋彪点点头:“付大庆的行踪就交给我吧,我带人去查。”
“辛苦彪哥。”周奕继续说,“第二,李有强在安远遇害,差不多在一个月前了。如果付大庆是凶手,那他在杀害李有强之后的行踪是什么样的?他变卖家产和安顿他爹想跑路是在一周多之前,这中间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差。他在干嘛?”
众人沉默,陈严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周奕说:“我认为,他这大半个月,就躲在自己家里。”
“但我们走访了附近邻居,没人见过他啊。”乔家丽说。
“这事儿简单,查水表查电表。他前妻说他过完年就走了,也就是二月份。如果他一直没回来,没躲家里,三月和四月的水电就基本为零。”
九七年,冰箱这种持续耗电的电器还很贵,付大庆家里肯定没有。
“我就不信他不开灯,还不看电视不喝水了。”周奕斩钉截铁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