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的导师没关系。”
宁元甲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
周浩然问：“那是怎么回事？”
宁元甲解释道：“是那个叫张学真的副校长，他不想搞这个校园一卡通的项目，就从中作梗。我导师跟他关系好，就配合了一下，说是让你按照规矩走流程。这事他跟我说过，他没拒绝你，他就是没给你开特权，让你去答辩。”
两人在实验室的角落里单聊，声音压低。
周浩然低声道：“那个张副校长，我也不认识啊！”
宁元甲道：“是校园卡的利益触动。”
“嗯？”周浩然深深看他一眼，“你知道？”
宁元甲略有犹豫，还是直言道：“张副校长，他那个教授是……反正他不教学，他以前是后勤处的处长，后勤那一摊归他管。”
“然后呢？”
“上学期，我做了一个图书馆的管理系统。”
“那不是磁条卡吗？”
周浩然知道这是现在的主流技术。
现在的国内校园，也有很多“校园卡”，从两年前就开始出现了。
复旦大学的图书馆借书卡系统，就是宁元甲做出来的校内项目，采用的就是磁条卡，可见技术上已经比较成熟了。
磁条卡采用的是磁性涂层。
这玩意有很多缺点，最明显的一个就是存储信息少。
存储的信息少了，功能就少。
借书卡就只能在图书馆用，饭卡就只能在食堂用。
周浩然现在要做的“校园一卡通”，是非接触IC卡，是智能卡。
智能卡里面集成了射频芯片，有更强大的处理能力和存储空间。这就意味着这样的校园卡，有更丰富的功能，可以在图书馆、浴室、超市、食堂、门禁、考勤等多个场景里一卡多用。
缺点技术不成熟，而且太昂贵！
国内还没有生产射频芯片的能力，都要依赖进口。
前世，教育部门在2000年推出了“数字校园”的计划，推动校园里的“校园一卡通”项目。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国内的芯片制造技术突破了，智能卡内的射频芯片可以国产替代了。
智能卡的成本大幅度降低。
这才有了大面积普及的前决条件。
宁元甲道：“是啊，磁条卡的技术落后，但是可以国产，成本很低。张副校长家里的什么亲戚，好像就在做一个磁卡印刷厂。”
“啊？”
周浩然微微吃惊。
这下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学校里，也有抢单啊！
宁元甲平铺直叙的说：“之前我做的借书卡，就是得到那位张副校长的授意，后勤是他的地盘嘛。采购什么的，都得过他的手。我听说，只一个借书卡的订单，就有120多万了。”
“啥？”周浩然一脑门黑线，“这得虚报多少采购费？比市场价高了四五倍吧？”
第306章 拦路的权力虎
“不知道，反正是采购了1万张卡，还有几台读卡的POS机。”
宁元甲说是不在乎，可他的表情多少有些暴露内心。
就这点破玩意，采购费花了120万，太他妈贵了！
周浩然意识到了这里面巨大的利益空间，低声问：“成本大概多少？”
宁元甲道：“咱们是做开发的，具体的那些采购流程，我都没参与，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谈的。不过……不过交大那边，最近也在做这个图书馆借书卡的项目。”
“海港交大？”
“对，我有认识的朋友在做。”
“他们那边的价格多少？”
“还在谈，不过……”宁元甲拉了个长音，“不过总预算好像就30万元，交大的规模跟复旦也差不多，整体的采购规模我看也差不了多少。”
周浩然眯起眼睛，“一单下来，倒手进账好几十万呢！”
宁元甲显然也看不惯这种事情，沉声道：“这还只是个开始呢，听我导说，学校下一步有意推进饭卡、浴卡、考勤卡什么的，又是好几个大单。”
“呵！”
周浩然冷笑了一声。
宁元甲道：“传统的磁条卡，每个场景都要有一张卡。咱们要是采购智能卡，价格肯定会很高，但是可以一卡多用，可以同时应用在多个场景。平摊下来，成本也高不了太多。关键是方便啊，一张卡就可以畅游校园了。”
“这是碰了别人的蛋糕啊！”
周浩然这才猛然发现，学校里玩的比电视台更狠。
在单位里，销售业绩好了以后。
最多就是总监配了一辆车。
孟主任转正有了编制后，也晋升为了副总监，最近也配了一辆。
而且这钱都是符合流程的。
学校就不一样了，一个借书卡的项目，就能中饱私囊将近100万！
整个九十年代，各行业的做派都很野。
可不仅是商业。
宁元甲道：“这还只是采购成本，磁条卡很容易破损，又或者会有挂失，学生需要经常更换。这种维护成本，每年也会有十几万的固定流水。”
“大生意啊！”
周浩然语气嘲弄。
宁元甲叹了口气，“这还仅是图书馆的借书卡，饭卡的使用频率更高，磁条卡破损、消磁的概率也更高，要是让他们把饭卡的项目也推进了，就很麻烦。”
“行，我知道了。”
周浩然在判断这件事的可行性。
宁元甲试探着说：“你想怎么办？校园一卡通，我们还要做吗？”
“你想做不？”
周浩然反问。
宁元甲坚定不移的说：“我想做，智能卡才是科技。磁条卡使用的都是十几二十年前的磁带技术，都是国外淘汰多少年的东西了。像我们这样的名校，就应该把眼光放在世界上。”
周浩然沉声道：“那就做！”
“那张学真怎么办？他是副校长，后勤、行政、团委、学生处什么的都归他管。咱们要把这个项目做成，无论如何都绕不开他。”
宁元甲现在倍感棘手。
“宁博士，咱们这边不能停，该找人找人，把团队搭建起来。”
周浩然可不会轻易放弃。
宁元甲松了口气，笑道：“那就行，哦对了，咱们这个校园卡，要用什么语言来做系统？”
“C语言。”
周浩然不假思索。
宁元甲很高兴，“我还真怕你要用Java呢。”
周浩然笑着说：“Java是新语言，问题太多了。要是做个简单的并发性少的项目还行，校园卡的使用频率太高，还是回归传统吧。”
“嗯……”宁元甲瞟他一眼，“张学真那可是副校长，我导，还有程院长可能都拿他没办法，你要怎么跟他斗？”
周浩然道：“我考虑下。”
“你不是要去举报吧？”
宁元甲觉得这条路不切实际。
周浩然摇摇头，叹息道：“采购的油水大，这谁都知道。这里面的事，我估计校领导都知道，只不过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愿意参合罢了。反正都是公家的钱，别人贪多少都不心疼。”
主要是举报这种事没人喜欢。
匿名举报，人家根本不搭理。
实名举报，效果是有了，名声也臭了。
你今天能举报张学真副校长，明天也能举报别的校领导。这谁还敢跟你相处？尤其那些手底下不干净的，都得离你远远的，生怕挨得近了被你发现端倪。
时间长了，就会导致被孤立。
“我有一个重要情报，你可以考虑下。”
宁元甲虽然跟他发生过一些不愉快，但对待技术的态度很认真。
“哦？”周浩然感受到了他的真诚，“什么情报？”
宁元甲低声道：“我之前做图书馆系统，有一个技术细节被后勤那边要求修改了。”
“手伸得这么长？”
周浩然对此很不满。
宁元甲很无奈的说：“人家有权力嘛。”
周浩然问：“什么细节？”
“加密算法。”
“嗯？”
“一开始，我设计的加密算法是92年的标准，比较新，也比较安全。”宁元甲说到这里，就连连摇头，“可是没法落地，被勒令修改。”
周浩然问：“修改成什么了？”
宁元甲道：“改成82年的老标准了。”
“啥？”
周浩然睁大眼睛。
这种卡都记录了个人信息，所以要有加密算法来保护信息。加密算法越简单，被盗刷、被违法复制的可能性就越高！
宁元甲道：“因为磁条卡的限制，采购的那批磁条卡，技术很落后，都是十多年前的工艺了，难以搭载复杂、先进的加密算法，只能搭载82年的老标准算法。”
周浩然这才恍然大悟，“所以我之前问你，图书馆系统有没有支付功能，你说没有。不是因为设计的原因，技术限制才是根本原因！”
“对。”宁元甲现在跟他熟了，也就能说实话了，“图书馆有微机室，借书有时也需要支付超时费、丢失费等等，借书卡有消费功能，的确有这个需求。我本来都已经着手开发了。后来后勤那边提出了要求，我就放弃了消费功能。”
“这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