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师中虽然屯兵真定,他的真实意图是配合姚古,将来会率部穿越太行山,两路合击收复被围的太原。
姚古、种师中皆出自西军,是大宋最能打的精锐部队,朝廷把他们都部署在山西,就是利用地利打败一路金军,之后再如澶渊之盟那样,乘胜与金人谈判讲和。
大宋此时已经元气大伤,现有国力无法支撑完全战败金军,能与金国恢复成宋辽之前的格局,是钦宗与主战派最理想状态。
杨长之所以拒绝提供粮草,一方面是姚古的兵力超过十万,以威胜、平北两州的产出,无法支撑如此庞大的军需供给;另一方面则是要保存实力。
当然,姚古也没法勉强,杨长不但理由充分,而且战绩足够自傲。
他以不到两万兵,挡住金人数万人进攻,还有几次较大的胜利,而他的养子姚平仲,率兵七千劫营斡离不,最后差点被生擒,使得朝廷当时很被动。
杨长拒绝派兵与军粮供给,今日姚古到威胜城‘问罪’,最终不但被杨长说服,还听取他的建议从平北(平阳府)出兵。
威胜北部的峡谷,用来防御是个利器,用来进攻却是绊脚石,一旦被金人切断后路,进入太原的宋军皆不能还。
除此之外,十万大军所需辎重粮草,威胜段运输要征募当地百姓为徭役,这也是杨长不能接受的,而把出兵点放在平北军,就可以利用汾水船运节约人力。
而且杨长控制着南北关,姚古的大军一方面进退自如,另一方面可通过收复汾州作战,试探太原金军的实力,有机会取胜才全军出击,若实力不济就得转攻为守。
杨长回城听到两人谈话,忍不住勒马停了下来,蹙眉正色说道:“虽然把姚古打发走,但我们若真一毛不拔,以后相处起来怕不好看,除了让汾河水军帮忙运粮,威胜这边也要帮帮场子。”
“什么意思?我们要主动出击?”
林冲听得一愣,带着诧异回问。
杨长摇头答曰:“打仗就是打钱,咱们白手起家,哪里还打得起?不过虚张声势,配合佯攻牵制,却是可以的。”
“杨节度的意思.”
“等姚古所部开赴至平北,威胜驻军即至谷口哨所集结,做出要主动进攻的态势,实际是就由是进行一次集训,届时还要有劳哥哥。”
“节度不必客气,林冲分内之事。”
见林冲执缰抱起双拳,杨长微微点头回应。
正要催马前脚,他突然想起要紧事,便急忙叫住闻焕章,嘱咐曰:“十万大军穿越平北,下个月就要夏麦收割,切不可让大军扰民,速发文书快马送至临汾,让朱仝、萧让做好防备,咱们不主动惹事,但是绝不能吃亏!”
“节度放心,下官回城就办。”
闻焕章作答完毕,又向杨长确认问道:“对了,听说安道全、皇甫端等人,今日来威胜相投?”
“呵呵,是啊。”
杨长点头肯定,答曰:“京城短时间难以恢复,安神医他们日子过得艰难,大家之前在梁山都是兄弟,我肯定不能袖手旁观,再说他们都有一技傍身,不会在这里吃白饭。”
“杨节度言重了,我记得宋公明征方腊,就是因为缺少他们,造成了几位头领阵亡,这二位精通医术,以后您麾下的人和马,损伤都会大大降低,这可是大大的好事。”
“呵呵,说得也是,不过我麾下的兵少,现在有了姚、种两位将军,我们作战机会并不多”
闻焕章的家小,不久前均已搬来威胜,但杨长还在观察他,没打算坦白一切。
他不会像宋江、吴用用毒计留人,而是以自己的出色表现与人格魅力,衬托赵宋朝廷有多么无能,最后让闻焕章真心助自己。
“杨”
“嗯?”
“没什么.”
林冲听说燕青也来了,本来想劝杨长多挖点人来,也因闻焕章欲言又止。
回到威胜城已经天黑,而林冲路上想说的建议,武松已代替他说了出来。
杨长刚走前院,就通过夜视能力发现武松,只见他手里拿酒葫芦,坐在前堂廊外石阶上。
好家伙,还在喝?
“二哥,怎么又喝上了?中午没过瘾?”
“三郎回来了?我这是以酒解酒,姚古很有些酒量,我与他棋逢对手。”
武松弹手往地上一按,突然纵身往前跃至阶下,他那半醉半醒的样子,正是触发被动技能,力量巅峰的状态。
杨长先是一愣,笑呵呵迎上去,扶着他往前走。
“梁山留在京城那几位,与燕小乙今日都来了威胜,二哥中午陪姚古吃酒,应该还没来得及相见吧?明日我打算再设筵席,把威胜的兄弟都叫来,好好与他们聚一聚,许是太久没相见,略微有些生分”
“呵呵,我又没醉。”
武松摇了摇手里葫芦,意味深长说道:“刚才在驿馆吃酒,已经与他们见过面,新来的几个人兄弟,安道全、皇甫端、金大坚皆真心来投,乐和则心里挂念着亲人,唯燕小乙厌倦了为朝廷做事,想在威胜隐居生活”
“二哥醉眼迷离,竟打听得这么清楚?”
“似醉非醉间,二哥最为清醒,除了宋卢二人,其余那几十梁山兄弟,这几年白忙活一场,三郎现在正好缺人,不如派人争取些兄弟,而燕小乙萌生退意,他又与卢俊义主仆情深,可派乐和去永宁探亲,然后把孙立兄弟带来,另外,史大郎常念叨朱武三人,也可以顺道说项”
“怎么有点趁火打劫的意思?等我明日设宴再观察观察,再决定要不要去河北挖人,二哥早些回去休息。”
杨长听得有些意动,但没了解到燕青心思前,他不想去挖卢俊义的墙角。
相比武艺高强的孙立,杨长更欣赏燕青机敏巧变,这种人对自己的帮助也更大,不过燕青真的心灰意冷?
带着这种心态,他蹙眉来到后院。
当时东西厢房一片漆黑,只有北面正屋灯火通明,而侧面窗户上有几个影子。
老二老三是早早睡了,还是挤到老大房里聊天?
自己不在身边,她们能这么和谐?
杨长阔步走向正屋,刚到台阶下就听到里面的对话,话题就是白天的李师师。
“公主姐姐,听说那李师师与你爹.”
“我委实不知”
“三妹,捕风捉影的事,何必乱语?”
“不不,公主姐姐,小妹不是那意思,咱不是没见过世面么?就想问问皇帝的女人,是不是都倾国倾城。”
“我爹的嫔妃其实都是普通人,她们虽然五官端正、容貌秀丽,却极少有人能称得上倾国倾城”
“那多没意思?公主姐姐比李师师美多了,岂不是皇帝都比不了官人?”
“三妹!又在乱语!”
好家伙,你们编排皇帝与李师师,把我拖进去做什么?
“咳咳.”
“这是官人的声音?”
“官人?快,快开门!”
屋内絮叨戛然而止,仇琼英打开房门迎杨长进屋。
看着桌上那三小堆瓜果皮,杨长推断三女已经聊了一会八卦,又见她们侍女及杨煌都不在,便问:“煌儿呢?这才刚入夜不久,他就睡了?”
“嗯,他白天疯玩累倦了,李萼便带去西厢哄睡。”
“这小子”
杨长打趣的话刚落音,赵福金想起今夜轮到扈三娘,便拱手行礼:“杨郎忙了一天公务,姐姐早些伺候你休息,我去看看煌儿睡了没,大姐,我先告辞了.”
“小妹也走啦!”
仇琼英刚转身,杨长立即贴上前去,隐蔽在她后臀拍了一下。
“这就走啊?”
“官人你别送.”
“屁股痒了?我明晚来推车。”
杨长的声音不大,但当时周边很安静,明显扈三娘听见了,羞得仇琼英脸通红,随后闪身落荒而逃。
扈三娘苦涩一笑,合上门反压着自己手背,蹙眉责道:“官人,你怎么老打趣三妹?他年纪小、脸皮薄,从没看你打趣公主.”
“谁叫她背后编排?不过娘子不用担心,这妮子心里欢喜得很,至于公主,她性子恬淡许多,没英子活泼,为夫绝没偏袒谁”
“官人不必解释,奴家只是提醒注意,你打趣要注意场合,三妹自尊心很强,可不如李师师那般老练。”
“嗯,对了。”
杨长坐在桌前,颔首提醒道:“李师师虽出身欢场,但现在是燕青的女人,以后别再议论她是非。”
“奴家才不会奴家记下了.”
扈三娘本想说是仇琼英起头,但话到一半自己又咽了回去,随后提壶为杨长沏好茶汤,悠悠说道:“这姑娘也是苦命人,朝廷居然从她们身上刮钱,这事儿做得真让人寒心。”
“国家都快亡了,谁还在乎礼义廉耻?对了,她对威胜印象如何?决定留下来么?”
“嗯?官人为何这样问?她当然满意啊。”
杨长随即将燕青心灰意冷,以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扈三娘想了想,随后肃然说道:“燕青对朝廷心灰意冷,对宋江弄权心灰意冷,但对生活没有心灰意冷,既然想与李师师过好日子,除了跟着官人做大事,难道要带她重操旧业?威胜可还没有这样的风气.”
“决计不会,燕小乙人品没的说,否则李师师不会跟他,我是真想收服此人,就怕他念着卢俊义。”
“官人先去试试,如果觉得有困难,奴家就找李师师。”
“嗯?甚好。”
杨长脑中突然跳出‘夫人外交’四个字,当即对扈三娘笑呵呵点头同意。
次日,威胜州内外派的梁山兄弟,接到杨长将令回城与燕青等人相见,众人连续饮宴三天才回地方。
饮宴期间,杨长传达了佯攻训练等军事任务,并为新到的几位兄弟安排职使。
金大坚绰号玉臂匠,在梁山掌管督造兵符印信,这项技能在威胜暂时用不上,但他却是个难得的文化人,于是被派往州府衙门,顶替杨俭成为闻焕章副手。
杨长此时坐拥两州,除了要过问威胜军政,也要时刻关注平北的军政,专职记室官显得尤为重要,而杨俭刚好能腾出手来。
安道全与皇甫端两位医师,专门用来服务军队过于浪费。
杨长为他们专门开办医馆,闲时招收弟子培养人才、研制各类外伤药物,战时再按需随军出征,最大限度发挥两人特长。
燕青来到威胜数日,亲眼看到百姓生活安乐,没有一人不夸杨长贤明,也真心实意留了下来,杨长任命他为步军副统制,辅助武松戍守治所威胜城。
乐和为人机敏,在梁山就司职走送情报,杨长便让其重操旧业,依旧负责情报工作,而且刚来就领了任务,要赴河北说孙立兄弟来投。
至于朱武、陈达、杨春等人,并不在杨长第一批挖角名单内。
虽然燕青已真心归顺,但卢俊义毕竟是他前主人,杨长若是挖空卢俊义的部将,永宁军恐怕会就地解散,那样不但成全了黑三郎,也没有考虑燕青的感受。
所以先挖孙立兄弟,是杨长的一次试探。
杨长安顿完新来的兄弟,又亲赴谷口哨所布置佯攻及训练,忙完这一切已是六月初。
算算日子,此时姚古的十万大军,应该已进入平北(平阳府)。
姚古职位高、士兵多,杨长担心朱仝、萧让应付不了,便将佯攻训练托付林冲、孙安,自己带着仇琼英,轻骑赶赴平北相见。
六月盛夏,暑热难耐。
杨长想到赶路会凉爽些,初五天亮就率队出了威胜西门。
去年秋天种下的小麦,此时已经到了成熟季节,再有十来天就可以收割,放眼去金灿灿一片。
威胜新添了数万人口,正需要一场大丰收化解缺粮危机,但今年却因干旱与虫害同时叠加,使得麦穗不如去年饱满沉甸,收成自然要打一些折扣。
好在治下百姓都很勤劳,通过种植辅粮来弥补损失。
杨长刚走出两里路,突然勒马停在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