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将来,有人要陷害忠王。什么都不必提,只要说一说忠王妃韦氏的当年之怪异,便能让圣人动杀心。
此事,忠王迟早都会知道的。
或许,现在他就已经知道了,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方重勇长叹一声说道。
谁能想到,这么毁三观的事情基哥居然也做得出来呢!
当时发现怀孕后,韦氏就应该跟基哥说的。虽然很可能被当场赐死,但也有可能会入宫养胎。现在虽然还苟活着,但也跟死了差不多了。
“如果忠王知道却装作不知道,那这件事可就糟了。”
韦坚也叹了口气。
他为什么愿意跟方重勇谈这事?
那是因为十王宅里住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所谓的保密,那都只是外人自己脑补的,其实这个秘密早就守不住了。十王宅内一定有人知道,只是没有任何人敢提而已。
韦坚也发现李亨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易察觉的微妙变化,但是两人都没有挑明这件事。李亨,大概率也是知道的。
不提,还能维持明面上的关系;提了,就此散伙,政治联盟分裂!以及大唐天子李隆基的雷霆之怒!
不一会,阿娜耶走出来,凑过来对着方重勇说了好半天。
将王韫秀她们支开,方重勇这才一脸郑重对韦坚说道:
“韦氏要吃不少药,有些药材还得想办法从河西那边弄来,长安不一定有。
而且,以后估计生不出孩子来了,你一定要防着你妹妹自尽。”
方重勇轻叹一声,这件事真是闹得一地鸡毛。
“大恩不言谢,告辞。”
韦坚对着方重勇叉手行礼。
他走进房间里,背起已经哭晕过去的韦氏,又叫走跟王韫秀闲聊起来眉飞色舞的韦三娘,三人上了马车,消失在茫然的夜色当中。
……
第二天清晨,阳光照进卧房,王韫秀从床上爬起来,揉了揉酸涩的腰肢,下床的时候身子一软,险些摔倒在地上。
而方重勇今日要跟杜甫元结二人一起喝酒,一大早就出了门,起床的时候王韫秀都在沉沉昏睡。
“昨天闹了一夜没停,今天喝点药茶吧,补身子的。”
阿娜耶一把扶住差点跌倒的王韫秀,将熬好的补药递过来。
“这头大熊,昨天晚上真是要把我骨头给拆了!
他真是在把我当布偶在摆弄呢!”
王韫秀没好气的抱怨了一句。想起昨夜的疯狂,她那俊秀的脸上泛起红晕,端起碗就爽利的把药茶给喝了,丝毫不担心阿娜耶做手脚。
等她喝完药,阿娜耶按住王韫秀的肩膀,开始给她按摩。
原来按摩这么舒服啊!
王韫秀恍然大悟,她以前还以为这只是方重勇在跟阿娜耶两人调情呢!
没想到那家伙这么会享受!
“你真是个小妖精,难怪阿郎那么喜欢你的。”
王韫秀嘴里念叨着,却也明白为什么方重勇回长安,也要把这个心善的河西土妞带着了。
“阿姊……韦妃是被人下毒了,她看起来病恹恹的,不是因为流产。
我昨日给她开的都是些排毒的药,不过也是支撑不了多久的。
这件事,你可别告诉阿郎,谁也不能说。药方我都没有给,也不敢给!”
阿娜耶咬着王韫秀的耳朵说道。
“你说什么!”
王韫秀吓得浑身一个激灵,站起身看着阿娜耶问道!
“这这这……这种事情你不能乱说的啊!”
她实在是被阿娜耶刚才的话给惊吓到了。
“我从小就开始学医,父亲就教我不能说谎骗人啊。
你看我跟着阿郎以后,什么时候说过假话了?”
阿娜耶满脸无辜的叹息道。
长得妖娆勾男人魂,那不是她的错啊!
她的性格是很温和保守的那种!平日里连谎话都说得很少。在行医的时候,更是从未对病人说过谎话,昨晚是破天荒的一次。
“韦氏还不知道,对吧。”
王韫秀也冷静下来,沉声问道。
“对,我不敢说。”
阿娜耶微微点头说道。
听到这话,王韫秀沉吟不语。她在思考,这件事究竟来龙去脉是怎样的。
谁会那么丧心病狂,派人给韦氏下毒呢?
虽然有可能是基哥,但更有可能的,则是忠王李亨!
韦氏的丈夫!
因为基哥太过于自大,他或许连什么时候侮辱过韦氏,都不太记得了!又怎么可能派人偷偷下毒弄死这个可怜的女人呢?
反倒是忠王被老爹戴了帽子,又没有任何办法报复,心里还想着太子之位,所以最有杀死韦氏的动机。
活着的韦氏,是一个巨大的隐患,随时可能爆出惊天丑闻!一旦处理不好,会让忠王府所有人都倒大霉!
但死了的韦氏,那就变成李亨的好王妃了。
李亨与韦坚的政治联盟,不会因为韦妃的“病死”而改变。
基哥的丑闻,忠王的丑闻,会跟着韦氏的尸体一起埋入地下。
李亨顺便还能迎娶一位新王妃,再缔结一个新的政治联盟!
看吧,只要韦氏死了,所有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了。不但没亏,反而血赚!
想明白这一茬,王韫秀顿时感觉遍体生寒。
她眼神复杂的看了阿娜耶一眼,忍不住将这位河西来的混血女孩抱在怀里。
“阿娜耶,我的好妹妹。以后我们都要好好的保护阿郎。
这长安的世道,太险恶了。只有家人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我们不能让外面的坏人钻空子。”
王韫秀叹息着呢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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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关于“野无遗贤”闹剧的澄清
关于“野无遗贤”闹剧的澄清
嗯,快写到这个背景了,所以很有必要提一嘴,要不然可能会有争议。
毕竟,某些历史小说不加以考证就乱写,实在是混淆了视听,所以我很有必要详细考据一下。
考据嘛,就是先摆事实,后讲道理,事实在前,证据在前;臆测在后,想象在后。
假的就是假的,真理越辩越明,是真的,就要大声说出来,喊出来!
我不会打着“《新唐书》上就是这样写的。我一个写小说的,没有必要为某些历史人物翻案,欧阳修和司马光怎么说,我跟着他们说,只要我觉得高兴就好了”
我不会有这样不负责任的写作精神。
写书,就是在做人。甚至是先做人,再做文章。其身都不正了,写出来的东西又怎么可能会正呢?把读者不了解的历史讲出来让他们了解真相,这本身就是历史小说作者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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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说说“野无遗贤”闹剧到底是咋回事。
天宝六载,唐玄宗李隆基为了缔造像“贞观之治”一样的盛世,把“开元盛世”延续到大唐的千秋万代。他为了自己的虚荣心,处处比肩太宗,于是下诏:凡是四海之内有一技之长的人才,都可以汇集到京师参加朝廷对他们的选拔。
然而当朝宰相李林甫却害怕殿试时,那些有才能的人在皇帝面前指责他的失职和罪过,于是就向皇帝上表称:这一次来参加朝廷选拔的人才当中,全部都是才能不过关的人,称不上人才,如果把这样的人拉到皇帝面前,恐怕会侮辱了皇帝的耳目。他对前来应试的人才故意刁难,把诗词歌赋等统统过了一遍,筛选下来,竟然没有一个人中选。
李林甫立即将此事向皇帝上报,并表示祝贺,声称“野无遗贤”。当今万岁已经把全天下的才人都网罗到了朝中,在民间已经没有一个人才了。然后基哥居然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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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呢,大概就是这个事情,很符合宋朝文人士大夫的审美,《新唐书》《资治通鉴》里面都有记载,也把李林甫钉在了耻辱柱上。
但是吧,这个事情,嗯,怎么说呢,虽然不能百分百证伪,但它有极大概率是宋朝人编出来的。
看看资治通鉴怎么说的。
《资治通鉴》:上欲广求天下之士,命通一艺以上皆诣京师。李林甫恐草野之士对策斥言其奸恶……乃令郡县长官精加试练,灼然超绝者,具名送省委尚书覆试,御史中丞监之……既而至者皆试以诗、赋、论,遂无一人及第者。林甫乃上表贺野无遗贤。
这里的说法是“遂无一人及第者”。也就是“野无遗贤”的证据。
《新唐书》的说法类似,不举例了。
那么这个史料的原始出处在哪里呢?其实《资治通鉴》和《新唐书》都是抄的当事人元结(杜甫也在这次考试里面)的一段。
当事人元结的《喻友》中这么说的:天宝丁亥中,诏征天下士人,有一艺者皆得诣京师就选,相国晋公林甫以草野之士猥多,恐泄漏当时之机……于是奏待制者悉令尚书长官考试,御史中丞监之,试如常吏(如吏部试诗、赋、论、策),已而布衣之士无有第者,遂表贺人主以为野无遗贤。
这里的说法是“已而布衣之士无有第者”。去掉那些词序不同,关键字多了两个:布衣!
那么再来解释一下,这个“布衣”到底是什么意思。
总结就是:没有做过官的人(但极度暗示有做官资格)。
如:李白的诗《赠崔司户文昆季》中便有“布衣侍丹墀,密勿草丝纶。”不仅说他自己是布衣,而且还强烈暗示他有做官的资格,只是怀才不遇。
所以古文里面出现的“布衣”二字,常常是说那些有资格做官,且暗喻“怀才不遇”的人。并不是你不当官就可以是“布衣”的。这是后来文人士大夫的骄傲。不是布衣的人当官了,对于他们来说,这个就是不公正。
属于某种“政治正确”。
假如你是个大商人,平日里绫罗绸缎的。那么你确实是“布衣”,但却是那种没有资格出现在文人士大夫文章里面的“假布衣”。
这里的对比就很明白了。
元结只是说,这一次,那种有做官资格但没做过官的布衣之人,一个都没有中。
微言大义,司马光和欧阳修这么写史书,故意去掉了“布衣”二字,想表达什么意思,大概也很明白了。
那么,这次是不是真的就一个人都没有录取呢?其实只要是不把李隆基当做傻子的都知道,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啊!
可以认为基哥坏到骨子里了,但你怎么能质疑基哥的智商呢!
然后,其他史料里面却又记载了,这次科举确实有人录取了。
有个叫薛据的人,开元九年中了进士,他又回来考试,结果中了……嗯,那时候确实已经出现逆向行车的人,小方的故事,就是以这个人为参考的,我说了,我写的荒谬故事,都是有原型的,不敢随便乱搭建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