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挽歌 第814节

  “打赢了控鹤军,也算是为本地世家大户们出了口气。这是一个梯子,大帅到时候便可以跟他们坐下来谈谈。

  到时候,这盘棋就活了。”

  李史鱼言之凿凿,显然是有全盘的计划。只不过他作为一个文人,能做的事情是有限度的,也是有前提的。

  打赢控鹤军,便是唯一的前提。

  这需要李宝臣能撑得起大局,也是对方一步一步走向皇位的最重要阶梯之一。

  避是避不开的,躲也是躲不掉的。

  “明白了,本帅即日起点齐兵马,进军凤翔府。”

  李宝臣压抑着内心激动的心情,紧握双拳说道。

  其实在他看来,控鹤军早已元气大伤,不再是当初那支战胜过皇甫惟明的雄师劲旅了。

  李怀光带着八千人进长安的时候,另外一部分人,在得知此事后,便自行脱离了控鹤军。

  为首的,便是李忠臣父子。他们本就不是方有德的心腹,更是跟李嘉庆父子不熟。

  李忠臣带着本部人马去了河东,如今不知去向。

  李怀光之父李嘉庆因为控鹤军的叛乱,气急攻心而病故。

  等李怀光带兵回凤翔府后,与凤翔府的守军又是一波内斗。

  宝臣大帅感觉,区区控鹤军残部,收拾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这一仗怎么可能会输?

  之前不收拾,是因为他要恐吓关中本地大户。只要控鹤军还在,李怀光还在,长安城内的人,就需要他李宝臣的军队来维护。

  要不然,控鹤军可以天天来长安劫掠。

  只不过如今看起来,这一招似乎也用到头了。

  “你且在长安等候,待本帅破敌之后,你便可以大刀阔斧的改革弊政了。”

  李宝臣忍不住冷笑道。

第624章 杀人不说还要诛心

  汴州运河某个渡口边上,有许多民夫在搬运木料与石料。不远处,一个规模庞大的建筑,四四方方的带着围墙,正紧锣密鼓的加紧建设。

  民夫们挥汗如雨,哪怕初春的天气还带着一丝寒意,却依然穿着单衣挑土,有如蚂蚁搬家一样。

  从占地面积看,不亚于一座小城。

  那便是朝廷准备新建的“太仓”,专门用于囤积粮食与食盐,以应对未来的各种复杂局面。

  比如说因为洪水而造成的大饥荒。

  穿着便服,看起来跟个农夫差不多的方重勇,指着远处的粮仓对身边的刘晏说道:“你看,百姓们为了他们自己的事情干活,可比修什么宫殿要积极多了。在修建宫殿的工地上,监工们只要不拿着鞭子催进度,民夫们就开始摸鱼。”

  其实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这些民夫干活的积极性很高,跟建设皇宫的那批人,完全不是同一种精神状态。

  方重勇的话可谓是一针见血。

  “还是右相有高招。

  朝廷只是说太仓将来可以分期借贷给周边百姓买种粮,并且种子种出不出来包赔。

  百姓们就听从一纸号令就前来建仓城了。

  宫殿虽好,但民夫们自己又不能住,当然是不会太上心,此乃人之常情也。”

  刘晏呵呵笑道,替方重勇解释了一番。

  是啊,为了和自己相关的大事而劳作,很多人都愿意免费去出把力的。没有这种意识的人,早就已经被严苛的生存环境淘汰掉了。

  太仓建立后,不仅可以抑平粮价,而且朝廷还愿意以“分期付款”的方式,借贷粮食种子给农民,并且为种子做担保,确保种下去以后不会绝收。

  总算是干了件喜闻乐见,造福于民的好事。

  刘晏就是佩服方重勇这一点。

  大的口号喊得少,总是做力所能及的“小事”。每做一件事,就能把这件事办成。

  汴州这里的变化,也是一点点显露出来的。

  “人性趋利避害。推己及人,若是官府摊派徭役,摊派给本帅建宫殿。

  估计本帅也是没有兴趣去做的,没好处的事情谁去做呢?”

  方重勇摆了摆手,不以为意说道。

  像是建太仓这样的事情,是对所有人都有好处的。越是穷苦人,往往越是依赖于太仓的赈济。他们想不上心都不行。

  反倒是那些世家大户们,对太仓这玩意相当痛恨。

  原因无他,妨碍那些人在灾荒的时候囤积居奇。让他们没办法借机高价售卖粮食,低价买地罢了。

  建太仓的时候,如果那些未来极有可能因此受益的人,都不愿意站出来帮忙。那么等灾荒来临的时候,这些人被饿死也是活该。

  天助自助者。

  此刻运河已经结冻,汴州的运河渡口,也从冬日的死气沉沉,恢复到如今的接踵摩肩,船来如梭了。

  运河经济具有极为强烈的“季节性”特征。运河水位越高,漕运的速度就越快,沿运河各渡口就越繁忙。

  如今便是一副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景象摆在眼前。

  “今年秋天,谁是骡子谁是马,就会露出底色了。”

  方重勇忽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听起来莫名其妙的话。

  “右相是说……”

  刘晏一时间没跟上对方的脑回路。

  “我们一直在种粮食,但在很多地方,某些人的心思,却未必在这上面。

  民以食为天,缺粮是要出大事的。

  等秋收的时候,谁花的心思多,谁没有花心思,从收成看就一目了然了。

  哪个地方缺粮,哪里就是我们下一步要攻克的地方。”

  方重勇一只手叉腰,自信满满的说道。

  平时好好练习,好好做作业,考试的时候就有底气拿满分。

  乱世已经开启,不注重发展经济的割据势力,都会被慢慢淘汰,不会有任何意外。

  正当他想入非非之时,张光晟忽然从远处急急忙忙的走过来,在方重勇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半天。

  方某人那张本来带着笑意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此事当真?”

  方重勇沉声问道,明摆着是语气不善。

  张光晟抱拳答道:“确实如此,现在人已经被带到了开封府衙大堂,等候大帅发落。”

  “哼,某现在便要去看看。”

  方重勇冷哼一声,跟刘晏随意交代了几句,翻身上马,便跟着张光晟来到了府衙大堂。

  一进门,他就看到满身狼狈,还被五花大绑的颜杲卿。此人正百无聊赖的站在大堂中央,脸上似乎还有些淤青,应该是挨过揍。

  “都是体面人,何苦弄得这么不体面呢?”

  方重勇看着颜杲卿轻叹一声,对着一旁准备开口的严庄摆了摆手,示意他解开颜杲卿身上的绳索。

  “大帅,这件事……”

  严庄还想辩解什么,方重勇却是摇摇头,坚持要他解开绳索。

  不得已,严庄只好抽出腰间的唐刀子,割断了颜杲卿身上的绳索。

  “颜杲卿啊,你来汴州,本帅给你安排官职。

  你要走呢,本帅本来也不打算拦着。但你为何要盗取枢密院的机密地图呢?”

  方重勇抱起双臂询问道,双眼死死盯着对方不放。

  颜杲卿不仅偷了方重勇等人花了很多精力绘制出来的地图,而且还劝说枢密院的枢密编修(管理军事地图及文案书籍)卢迈和他一起走。

  没想到卢迈表面上感激涕零信誓旦旦,回头反手就将颜杲卿举报,并亲自带着人将其抓捕。

  事发被抓,也是阴沟翻船。

  颜杲卿无话可说,或者也可以叫“道不同不相为谋”。

  “方清,你父亲方大帅,乃是忠于国家,忠于朝廷的顶梁柱,颜某佩服之至。

  可是你看你,表面上扶持永王登基,实则挟天子以令诸侯。曹操、王莽,与你同类。

  你想做什么,不需要狡辩,是或者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

  颜某盗取地图为的是大唐,并非私利。你我立场不同,没有什么善恶是非可讲。

  既然事败那就无须多言,你只管砍颜某的项上人头即可。”

  颜杲卿义正言辞的看着方重勇说道,大堂内的众人都对他怒目而视!

  不是说颜杲卿的话有问题。

  只不过嘛,很多事情大家心里明白就行了,你为什么要在公开场合讲出来呢?

  你说出来无论是带着什么目的,都是对当事人表达了深深的恶意。

  连带着把一旁的人也给骂了。

  颜杲卿算是把那一层遮羞布给揭开了,让在场所有人都感觉难堪。

  理想与现实的割裂,始终都是困扰着人们的最大难题,古今中外不外如是。

  很多人暂时对大唐忠心,却又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前途和理想,更不想白白送死。

  方重勇有能力有手腕,又没有废帝自立的行为。跟着他做事,没有政治道德上的负担,又能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只要方重勇一天不称帝,那么这块遮羞布就可以一直盖住,大家你好我好,谁也不为难谁。

  若是哪一天方重勇称帝了,大不了告老还乡便是。反正该奋斗的时候奋斗了,该享受的也享受了。

  很多人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

  结果颜杲卿把遮羞布扯了下来,然后对着所有人说:你看,其实你们现在是在帮助乱臣贼子做事!

  这样的话语,虽然没办法辩驳,却会使得当事人恼羞成怒。

  “颜杲卿,你就不必狡辩了。到枢密院衙门里面盗窃地图,就是死罪。

  你是罪有应得,不要到处给别人泼脏水。”

  严庄嘿嘿冷笑道。

  颜杲卿昂着头,压根看都不看严庄一眼。他很清楚,严庄就是经常在方重勇身边鼓噪废帝的人,跟这种人没有什么好说的。

  看颜杲卿不说话,严庄从袖口摸出一封信,递给方重勇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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