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阁老严世蕃在这一刻,身上再次爆发出了惊人的圣洁光辉……仿佛是一个忠臣。
“哼!”看着严世蕃这一副伟光正,圣洁无比的忠臣模样,高拱心里就是不爽,不由得将脑袋撇向一旁,发出一声轻哼,他实在是看不惯严世蕃这一副,小人得志的丑陋嘴脸。
装什么忠臣啊,谁不知道你严世蕃是个什么货色,把自己搞得这么为国为民,我们算什么?
接下来毫无疑问孔家要被收拾了,然后就是儒宗。
再紧跟着就是严世蕃的变法之路。
一想到接下来三四年的时间,严世蕃都要风光无限,日后平步青云,他心里就很不是滋味,有种比自己仕途受阻还难受的感觉。
但没办法,这是国策,是皇上拍板决定的。没有人可以在国策上给严世蕃使绊子。
否则就是在抽皇上的脸!
“哦?”嘉靖神识一扫,将奏本上的内容看完后,目光投向严世蕃,“那你倒是说说这挑起佛道之争的背后之人是谁?”
“经过臣的多方查证,在背后挑起佛道之争,试图阻止大明变法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衍圣公,孔贞干!”
“一切只因为臣在嘉靖四十七年年底的时候,提出的‘启思革新’国策,触及到了孔家的利益,孔家便利用他们在儒宗的地位,开始暗中百般阻挠,千方百计的挑起佛道之争!”
“经过调查,受孔家之邀,挑起佛道之争的名单,臣已汇总成册,还请皇上过目!”说着,严世蕃又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册子。
吕芳见此,也是赶紧将册子呈上。
“此外,这些人的书信往来,也都已经运往京城,明日便可阅览。”说着,严世蕃深吸一口气,大声道:“皇上,人证物证俱在,还请严惩孔家,严惩衍圣公,严惩儒宗!”
说着,严世蕃直接跪在地上,脑袋杵地。
嗯,如此一副铁骨谏臣的模样,让在场熟悉严世蕃为人的众人,都是眼皮直跳。
不过不爽归不爽,看不惯归看不惯,但他们知道这是必要的,儒宗需要一个由头去处理。
“都看看吧。”嘉靖没有说话,而是抬了抬手,示意吕芳将奏本传给众人看。
很快,从裕王跟景王开始,内阁和司礼监都开始争相传阅了起来。
大殿之上,经过短暂的沉默后,众人又都将奏本归还到了吕芳的手上。
“既然都看完了,那就说说吧,”说话间嘉靖抬了抬手指,示意严世蕃起身,“起来说吧。”
“说起儒宗和孔家,臣倒是想起一件事,”这时,严嵩缓缓起身,从袖口里拿出一份奏本,“这是前不久,海瑞上疏弹劾孔家和儒宗的奏本,他也希望严惩孔家,并阐明儒宗之危害。”
接下来要铲除孔家,拿整个儒宗开刀了,那么谁来开刀?除了海瑞,没有人更合适了。
“念给他们听。”嘉靖摆了摆手,没有再看,而是示意吕芳念海瑞的奏本。
“是。”吕芳点了点头,然后打开奏本,开口念了起来。
“臣闻国之兴衰,在于政之得失,民之安危,系于治之宽猛。”
“今臣谨陈,孔氏一族独掌儒宗,其势甚炽,窃恐有悖于王纲,有损于皇权,故上疏以陈愚见,望陛下详察!”
听到海瑞开口就是拿整个儒宗,矛头直指孔家,众人都是暗暗敬佩。
现如今整个大明朝敢这么做,敢这么说,又有那个资本和靠山的,只有海瑞了。
“自汉武以来,儒学大兴,孔氏一门,世代承袭,其宗脉绵延,学派蔚然成林。然历朝历代,皆有制衡之道,以防一家独大。”
“今孔氏一族,久执经义,广纳门生,私授经术,致使其门人遍布朝野,势力庞大,几可与国之重臣比肩,更有甚者如张慎行之流,更是唯其命而是从!”
“此等情形,实与昔年门阀士族之弊无异。”
“昔日门阀士族,专权横行,置国家法度于不顾,自成一派,结党营私,致国力衰微,民心离散。”
“今孔氏一族,虽以儒学为表,实则以学统政,暗中培植势力,结交四方豪杰,俨然成为一独立王国。”
“其独掌儒宗,不惟有违君主集权之意,更有与王朝抗衡之势,长此以往,必将威胁朝廷,动摇皇基。”
嘶!听到这里,众人都不由得在心底暗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海瑞太狠了!
自古以来,皇帝最听不得的就是动摇皇权根基。
汉唐亡与何人?毫无疑问门阀士族!
海瑞直接拿孔家和门阀士族相比,这帽子扣的不可谓不大!
这已经是在说孔家要跟皇帝分权了。
“陛下明鉴,治国之道,首在平衡,不可使一家独大,以免尾大不掉。”
“孔氏一族,虽以学术著称,然其影响深远,已非一介学者所能为。”
“臣以为,宜早作筹划,以防孔氏一族之势力进一步扩张,以免将来难以驾驭。”
“望陛下深思熟虑,采取相应措施,以维国家之稳定,保社稷之安宁。”
“谨此上奏,恭请圣裁!”
听完,众人知道,孔家这次是真的完了,海瑞要出手了!
“……”
第170章 落幕,孔家覆灭
此时的大殿上,很是安静。
听完海瑞的这份奏本之后,都沉默了。
虽然都知道,接下来朝廷要变法,就不可避免的要对孔家出手,但真正去做这件事的时候,却没有几个人愿意当这个出头鸟。
“海瑞所言,都怎么看?”嘉靖淡淡问道。
不用其他人说话,严嵩率先开口,道:“海瑞为人众所周知,若非事态已经严重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海瑞是不会上此激进之言的。”
严嵩的语气温吞,道:“其实通过这次的三教之争就可以看出来,孔家的能量,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家族所该有的力量。”
说着,他微微回身,看向众人,轻笑一声,“若是再让孔家存在下去,这大明朝可能真的要出现另外一个,媲美朝廷的势力了。”
“若是日后,我大明在步入仙朝,仙法普及之后,孔家如此家族,那就是一个极不稳定的存在,轻则王朝动荡,重则颠覆一切……”
听到严嵩这么说,徐阶抬了抬眼皮,上前一步,道:“臣,徐阶,恳请皇上彻查孔家!”
“臣附议!”张居正也跟着开口。
“臣附议……”这时,高拱、赵贞吉,胡宗宪、王崇古、俞大猷等人纷纷开口。
此时,严嵩就是在以内阁首辅的身份说话,而且到了这个时候,内阁明白,确实该团结了。
三教之争已经拖了将近一年时间了,该结束了。
对于他们来说,大明早一日步入仙朝,他们所能收获的灵物资源,也就多一分,他们的家族也能早一日跟着步入修仙就在的行列。
现在对于他们来说,孔家挡着的不光是严世蕃的变法之路,还有他们所有人的未来。
“哼!”司礼监陈洪等人看着团结一致的内阁,心头不由发出一声冷笑,暗骂孔家愚蠢。
若是孔家挡住的是严党或者是清流,任何一方的路,都可能有翻盘的机会,但他挡的是整个内阁所有人的路,他的结局早已注定。
“既如此,那便命海瑞为钦差,彻查孔家,若查证属实,便依法办理!”
“皇上圣明!”既然该解决的,该说的全都结束了,那么自然也不需要废话了。
对于内阁众人来说,赶紧办正事吧。
翌日,朝廷政令从京城发出,辐射向整个大明。
佛道二位国师被禁足,无令不得出!消息一出,天下一片哗然,谁也没有想到如日中天的佛门和道门两位天才国师,就这么失宠了。
不仅如此,紧跟着就听另外一个消息从宫里传出,内阁弹劾孔家利用自身在儒宗的地位和影响力,故意挑起三教之争,霍乱天下。
命宁波府知府海瑞为钦差,亲赴曲阜彻查孔家。
儒释道三教纷纷遭到朝廷铁拳重击,紧跟着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各布政使纷纷下令,要求各地方衙门彻查三教之乱背后隐情。
从朝廷政令发出,再到两京一十三省各布政使下令彻查三角,仅仅只是用了不到半月。原本席卷大明的三角之争热潮,瞬间被驱散。
取而代之的是三教被清算!
在朝廷全力运转之下,大明朝百姓也纷纷四散,什么佛门,道门,什么修仙长生,什么因果轮回,还是老老实实的吧,他们可不愿惹事。
曲阜,孔家,大堂。
“噗嗤!”孔贞干颤抖着看完手上的信笺,面色一阵潮红之后,突然仰头喷出一口老血。
“家主!”眼看着孔贞干倒地,孔家一众族人顿时大惊失色,眼看着要昏过去的孔贞干,一些族老连忙给他掐着人中。
“啊!”半晌后,孔贞干转醒的第一时间,就仰天发出一声悲呼,“孔家,完了!”
这一刻,孔贞干悬着的心,终于算是死了。
一切都被自己的儿子孔尚贤给说中了,那位皇帝,他真的铁了心要对孔家动手了。
“家主说什么?!”听到孔贞干的悲呼,众人纷纷大惊。
他们不明白,以孔家在儒宗的地位和影响力,就算是朝廷也不敢轻易的对孔家动手吧?一时间,整个大堂内乱哄哄一片。
此时众人自然也已经知道了朝廷要彻查孔家的消息,不过他们内心当中其实并没有太过于担心,毕竟孔家的地位摆在那里。
就算孔家利用关系网,暗中煽动挑起佛道之争,朝廷也不至于拿整个孔家下手才是。
除非,朝廷想要废了整个儒宗。
然而经过此前孔尚贤的一番分析,孔贞干已经明白,朝廷是铁了心要办孔家的。
自己自以为给了皇帝台阶和选择,皇帝却连正眼都不曾看一眼,皇帝,根本不在乎儒宗。
这一刻孔贞干才发现自己是何等的可笑,还傻乎乎的去推波助澜。现在好了,直接就成了自己霍乱天下,阻碍变法的铁证!
自掘坟墓,这是何等的可笑。
一时间,孔贞干自嘲的笑了,望着湛蓝的天穹,眸子里流露出一抹后悔之色。
半晌后,心灰意冷的孔贞干,拒绝了旁人的搀扶,步履蹒跚的来到了祠堂,犹豫了片刻后,他终是推开了大门。
“嘎吱!”明亮的光线从门外射入,将那依旧跪在祠堂里,面对着祖宗灵位,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包裹在其中。
“尚贤,”孔贞干张了张嘴,道:“一切都都让你料到了,皇帝真的要对孔家动手。”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孔尚贤睫毛微微一颤,继而缓缓回身,朝着门口看去。就看到了浑身被光所笼罩包裹的父亲孔贞干。
隐约间,他似乎看到了之前身子骨还非常健朗的父亲,此刻却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十岁一般,宛如一个行将就木之人。
不过在听到父亲刚才说的话后,他也顿时明白了过来父亲为何会如此。
虽然他早已经看透了朝廷的意图,但他终究是孔家的一份子,他内心深处,还是更愿意相信父亲的判断,才是正确的。
因为只有那样孔家才会平安。
但事实,往往是事与愿违的,父亲的判断失误了,一切都被自己所料到了。
“父亲打算如何?”孔尚贤问道。
“为父……”听到儿子孔尚贤的询问,孔贞干张了张嘴,却是无法拿出个主意来,此刻的他心乱如麻,前来寻找孔尚贤,也是想看看这个早就预料到如今地步的儿子,能有什么办法。
他死不足惜,如今孔家所要面临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固执己见,将孔家带上了一条绝路,但是孔家不能因为他而亡。
儒宗也更不能因为他而落魄。
“尚贤可有什么办法?”孔贞干张了张嘴,此前那张老脸上的自信之色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落寞与期盼。
“父亲!”看着苍颜白发的父亲,孔尚贤心中也是隐隐刺痛,也顾不上再跪着,起身朝着父亲走去,父子俩相互搀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