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捡到一只林黛玉 第463节

  嘘声戛然而止,两位硕儒本是轻松搓着胡须,眯眼听着岳凌的话,也不禁慢慢张大双眼,面露微愕。

  柴朴暗叫不妙。

  隆帝再次畅快的斟起一杯茶来。

  林黛玉美眸中闪动着异彩,暗暗拍桌,将她攥得水淋淋的手帕,丢在了一旁。

  忽而,清风书院中站出一名学子,双手捧在嘴边,高声呼唤道:“两位文坛巨擘,论‘义利之辨’只顾个人私利,未有大利大义,空谈什么家国天下?和视民生疾苦,妄称‘渡人苦难’却又高高在上收着香火钱的秃驴,有什么两样?”

  顾炎亭毕竟不是官场出身,不像梅翰林一般,即便被骂也会唾面自干,脸色已有些不好看了。

  岳凌的辩论,实在是钻了空子。

  二人针对他的要害,指出“奇技淫巧”追逐的是私利,他不自辨是非,转而抛出了一个“大利大义的观点来”,反驳二人目光狭窄,学识匹配不上德行,空谈误国。

  这完全是两回事,可就是这样联系起来了。

  登台之后吃了个败仗,梅翰林和顾炎亭这边自然不好看。

  但岳凌的话也提醒了二人,岳凌不过是一个半路出家的武夫,两位大儒若是追着细枝末节紧咬不放,便是胜了也是胜之不武。

  不能掉入这个陷阱中纠缠,第一道议题的失误,只能如此忍下了。

  二人相视一眼,尽皆颔首。

  并未急于出声反驳,便证明了二者如今思路还在一处。

  如此二人还可安下心来,再做批判。

  方才清风书院中有学子仗义执言,只差点没指着二人的鼻子骂过来,便让顾炎亭有些耿耿于怀。

  如今旁边听众众多,文武百官不会轻易的下场说出自己的想法来战队,毕竟隆帝此刻还在文华殿中。

  只有这些学子,可以打破这些束缚,起到方才岳凌那种出其不意的效果,让对方一时无措。

  跟着顾炎亭入京的,当然也有江南籍的学子,眼球转动,顾炎亭声音复又高亢起来,问道:“国公爷!您可知江南一塾,为延请一位经学名师,需耗费多少白银?如今又需算学、工造名师几何?这些‘新学’资源,恐尽握于京畿新贵、北地豪强之手!此改非为求才,实为另立门槛,堵塞寒门,倾轧江南!”

  “祖制虽有不足,尚存一线公平!此改若行,天下寒士,江南学子,出路何在?!”

  大儒并非官场出身,隐喻的还是较为明显。

  百官都能听出,这是在暗示岳凌在其中牟取私利,毕竟这些新科目的老师,或许大多数都出自方才为岳凌仗义执言的“清风书院”中,这岂不全是岳凌的班底了?

  长此以往,朝堂格局或就因此完全倾覆。

  若在官场论,此话稍显浅薄,但在学子们耳中,这就是与他们息息相关的事了。

  科举比的不但是勤学苦练,还有资源。

  此言极具煽动性,不仅江南士子群情激愤,许多非江南籍但出身普通的学子也深受触动。

  台下骚动,质疑声四起。

  最终,隆帝的脸色也慢慢沉了下来……

第480章 祭出杀招,唯物辩证法!

  皇城外,

  学子们紧挨着城墙,已经聚齐了数万之众,只为等文华殿内的最新消息。

  更外圈,还有看热闹的京城百姓,将皇城脚下围的水泄不通。

  未能进入文华殿内的清风书院学子,在人海之中,好似一叶孤舟,焦急的等待着。

  终于,皇城内一羽林军骑马跑出,将手中的纸张分给临近的其余羽林军。

  而后这些禁军士兵便骑马绕着皇城分散开来,将手中接到的消息,张贴皇榜,并宣读道:

  “第一辩,翰林院掌院梅大学士与江南顾家家主顾炎亭一同提出……实用之学,重器轻道,诱人逐利,败坏人心,动摇国本。此乃舍本逐末,祸国殃民之举。”

  原本嘈杂的四周,一瞬间陷入沉寂。

  京城学子脸上满是激动的神色,而清风书院的学子无一例外,皆是陷入深思,深知两位大儒的高明之处。

  思虑片刻,两两又相互议论起来,只不过未过多久,再一次有消息传来。

  “定国公辩词,锱铢必较,善用其器,乃为大利大义,空谈仁义,才是祸国殃民之举……”

  “第一阵,定国公胜!”

  听了来龙去脉,清风书院的学子们便沸腾起来,和周遭学子形成了鲜明对比,自然招致旁人的敌视。

  当第二辩题传出皇城之后,便少不了他们嘲讽的话语。

  “科举一途,乃是寒门改命的唯一途径。倘若如定国公这般大刀阔斧的改过,可还有公平可言,可还有信誉可言?”

  另有人道:“难怪你们这群妖孽这般追随着定国公,竟是从沧州赶来京城,原是定国公在为你们谋福祉,用全国而养一地。”

  很快,人群被煽动的群情激奋,与文华殿如出一辙。

  受岳凌启发,顾炎亭选择了成为家乡学子的代表,尤其是顾家作为江南四大儒学世家,他也有资格,有理由站在台前质问这些问题。

  而且,旁观者的情绪被煽动,便不是一时能平息的了。

  哪知岳凌这一次的考虑时间,竟是比上一次还短,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就开口,环视众人高声答道:“公平?顾老要的是什么公平?又在为谁索取公平?”

  “遍翻历年中举学子,江南十占其七,难道这就是顾老所谓的公平?”

  岳凌一言蔽之,满场哗然。

  京城是北方学子的主战场,随着顾炎亭入京的江南学子,比清风书院的学子都少,这下岳凌的话自然比顾炎亭的话更能让人共鸣了。

  南北地科举选士的名额有差额,已是由来已久,尤其是在北蛮南下袭扰整个晋中及京畿地区,更是让本就不稳固的教育资源千疮百孔,需要数十年的恢复。

  在这期间,江南在世族的垄断之下,越发的重视教育,导致录取进士人员越发的不平衡,现状当然没有顾炎亭口中说的那般“公平”了。

  刚刚还在为顾炎亭站台的学子们,竟是从内部出现了分化,北方学子竟深刻思考起来,自己如今是处在什么环境之下,又有没有所谓的“公平”。

  可谁料,岳凌的话还没说完,继续抨击道:“顾老看似忧心江南学子,忧心寒门无路。我请问,顾老可是寒门?每年江南中举者,又有多少不是拜在你江南四家之下的徒子徒孙?”

  “你们在江南被尊称文坛领袖,却行着学阀垄断之实。经义注疏推陈出新,一再的卖出高价,束更是连年攀涨。请问,寒门的路是谁堵死的?江南寒门之家的学子,有没有享受到你所谓的‘公平’?”

  岳凌在分化了敌人内部之后,还以为不足,竟是让江南学子内部都互相敌视起来。

  世家子弟被寒门子弟所敌视,竟隐隐出现了分裂的迹象。

  挤在学子中央的梅问鹤,本来是看自家爹爹人前显圣,宛若千百年前圣人讲学一般,再收割一群信徒,让梅家的名声更加响亮。

  起初都没什么问题,爹爹的讲学极为精彩掌声雷同,可自岳凌登台以后,总是出现让人难以预料的状况。

  第一辩已经折了一阵,没想到第二辩岳凌正中要害,打了顾家家主一个措手不及。

  以至于他身边的学子都出现了吵闹声,按照岳凌的思路,辱骂起旁人来。

  梅问鹤脸上满是错愕。

  他一直以为,岳凌是个不学无术的好色之徒,尤其还和他有婚约的姑娘有染,更令他鄙视。

  谁知道,这种场合之下,文辩都让大儒落入下风。

  甚至他最崇拜的爹爹,都还在隐而不发,便更让他捏了把汗。

  微微偏头,看向文华殿的方向。

  梅问鹤知晓隆帝以及内宫女眷都在殿内旁听,此刻即便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似乎也能想到那奸夫淫妇小人得意的面容,更是讥笑他,作践他。

  四周嘈杂的骂声萦绕在耳边,梅问鹤抱着近乎炸裂开的脑袋,深深的垂下了头。

  观众席的模样,自然也被顾炎亭看在眼里。

  似是脑中恍惚般,顾炎亭急火攻心,一时哑口无言,身形摇摇晃晃,还是梅翰林在一旁拉住手臂,提醒道:“寻出问题,常比解决问题更难,家主莫要自乱了阵脚。”

  顾炎亭当即捱下了这口气,颔首向梅翰林致歉。

  抬袖轻咳,掩饰气虚,沉声问道:“定国公所指,并非一人之得失。若能有所改观,自是好事。若是定国公有方,在下洗耳恭听。”

  岳凌笑着点头,在台前踱步走,似乎稍稍掌控了局面的他,愈发享受这个舞台了。

  鼓掌三下,让周遭尽数静下来,岳凌再开口,一板一眼说着自己的计划,“本国公欲要改革,增新学,非为设障,实为开新路!”

  “教学上,依我之意,朝廷将主持各州府县学新学教席。算学,工造入门之基,无需金山银海,几本题集,些许模具。勤学苦练,寒门亦可成才。”

  “八股取士,成文有所偏好,赖主考官之喜恶。算学,工造,只有一果,更好评定优良,免去串通作弊之嫌。”

  “当然,任何变革都并非一蹴而就。所以我主张,似唐宋,明经,进士一般,也将科举分开几榜,另造新路。”

  “工部离不开工造,户部离不开算学,为何不能专人专管?如今工部造器,百二十年无一进益。”

  闻言,下方的工部官员脸上涨红,略有些坐不住了。

  “不是,这遭辩论,定国公怎么还骂人了呢?工部缺银啊,怎么有进益?”

  身旁户部官员安慰,道:“算了算了,定国公这是辩到气头上了,一时心直口快。”

  然紧接着,岳凌便道:“户部年底统算,竟耗时三月亦不足。”

  才安慰了别人的户部官员,脸色亦有些难看,不禁沉闷道:“数目庞杂,并非一时之工,国公爷怎得连这也拿出来说?”

  刑部官员捋着胡须,笑着安抚两部,“辩会辩会,做不得真的。再者,陛下还在殿前听着,你们还能登台辩屈不成?”

  “刑部监察案情,竟还有人不明刑名……”

  刑部官员才要站起身,却是被身后户部,工部的人牢牢的按在座位上。

  “听听就好,陛下还在后面看着呢。”

  “是矣,是矣。”

  一伙人脸色如同霜打了的茄子,只得能在台上生着闷气,而台上岳凌似是耀眼夺目,继续滔滔不绝的讲述着他的构思。

  “劝课农桑,水利疏渠,皆需专人专管,为何不能单独列举门课,取士报国。”

  “尤其如今科举榜中,也是世家子弟占据多数。他们是精研经文,写得出锦绣文章,平日里衣食无忧,万事不必亲自动手,又有多少能在为一地府官后亲临田野,守堤抗洪?”

  岳凌瞪着双眼,直直盯着顾炎亭,“本国公并非排挤所有人,只是世家子弟本就比寒门有更多出路,如今的科举更称不上是寒门的公平。”

  “这些专人专管的新学新路,才更有可能是天下有志,有才,肯学的寒门学子的新路。是凭真才实学,公平竞争的机会。此改若成,天下寒门学子终见曙光!”

  岳凌的话寄居感染力,赢得台下一片喝彩。

  尤其是如今这个背景下,万千学子共赴科举,本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未有什么前景可言。

  在岳凌揭露了,科举也不过是世家霸占资源的本质之后,学子们更是眼前发黑,满是失望。

  是岳凌接下来的话,让他们重新燃起希望,就算写不出锦绣文章,专攻一道,还是有未来的一片天,能够实现兼济天下的抱负。

  先抑后扬,效果出奇。

  柴朴脸色愈发阴沉,以为局势被扭转,心中隐隐担忧的事,成为了现实。

  水溶手中捏着茶杯手指,更是被他捏的发白,紧紧咬着牙关。

  文华殿内,

  姑娘们不敢当着外人的面,庆祝的太明显,只是在桌下暗暗互相击掌,欢欣鼓舞。

  薛宝琴低声伏在薛宝钗耳边道:“那几句是我抨击尸位素餐昏官的气话,竟是也被侯爷说出来了,这不会大事不好吧?”

  薛宝钗见不远处的隆帝又在自斟自饮,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时不时与身旁皇后笑着说话,便不动声色的低声回道:“或许陛下早就想骂了,这段日子陛下一直闭着群臣不出,京城里闹成这副模样,陛下也没深究谁的过错,刚好看他们被骂一顿出出火气。”

  薛宝琴美眸弯弯,盈盈眼波流,转满含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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