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万历帝 第102节

  皇上和朝廷觉得有必要,就派一位来。没有必要,就不派,任由山东三司循例处置军政事务。

  所以山东巡抚没有官署,一般会借驻布政司衙门

  张居正被满城官员和乡绅父老迎进城,直接进了布政司后院。

  官员乡绅父老们在前院坐着,张居正在后院换身衣服,先跟山东布政使袁惠,按察使张,指挥使杨弘说话。

  “三位兄台,镇守山东,劳苦功高啊。本官这次奉皇命,巡抚山东,除了马政,还需要看看营田、河道等事宜,还有军务海防,本抚也得去看看。

  责任重大,还请三位兄台多多配合。”

  张居正的山东巡抚,全称是“巡抚山东等处地方督理营田兼管河道提督军务”,而给予他的办事处置原则是“听尔便宜行事”。

  权柄之大,可谓是山东军政一把手,能管的全部都能管。

  他还身兼右副都御史,揪住你的把柄,上到布政使,下到县官,都可以拜折弹劾,基本上是一弹一个准。

  位高权重。

  张居正如此客气一番,袁惠、张、杨弘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堆着笑答道:“抚台客气了。张抚台代天子巡抚山东,我等自当竭力效命,以全皇命。”

  有抚营千总匆匆走进来,朗声禀告:“启禀抚台。”

  “什么事?”

  “太仆寺寺丞卢成驹来报,说借寄在济南府衙右院的太仆寺架阁库,失火了。”

  张居正目光一闪,嘴角飞过冷笑,问道:“失火,什么时候失得火?”

  “卢寺丞说是昨晚走水,救了半夜,天明时分才灭了火。”

  “这火,还真通晓人意啊!”张居正微笑地转头对袁惠三人说道:“袁藩台、张臬台、杨军门,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太仆寺,归兵部管,事关马政戎事,马虎不得。它在我们山东的衙门起了火,于情于理,我们山东地方官,总得去看看吧。”

  袁惠三人对视一眼,起身道:“我等悉听抚台差遣。”

第141章 诸位,本抚该怎么办?

  到了济南府衙右院,门口就是一片泥泞地,到处是水洼。

  走进去,过道、院子里全是水,到处是泥泞脚印,还有各处可见的木盆、木桶,随意丢弃在地上。

  走到二进院,太仆寺寺丞卢成驹迎了上来,他穿着一身便装衫,带着网巾,身上满是烟火气,衣服上有不少泥渍和水渍。

  脸上脏兮兮的,横一道,竖一道的黑印痕。

  看到张居正带着布政使袁惠、按察使张、指挥使杨弘走进来,连忙迎上前,垂头丧气说道:“抚台、藩台、臬台、军门,下官见过四位上官。”

  “进去看看。”张居正不多话,带着大家来到失火现场。

  除了袁惠、张、杨弘,张居正出布政司衙门时,把坐在前院候着的济南知府赵普安、历城知县杨岫也叫了一起跟着来。

  一行人走进后院。

  太仆寺“济南站”的架阁库,在后院一处偏院里,四间瓦房,烧得黑漆漆的。门窗都被烧毁,里面一片狼藉,除了满地的灰烬残卷,还有就是水。

  张居正围着转了一圈,指着架阁库四间瓦房,问卢成驹:“就烧了这四间房?”

  “回抚台大人的话,昨晚三更天走得水,更夫发现得及时,叫来了火班,以及附近几处火灶,大家扑救得及时,只烧了这四间房。”

  张居正点点头:“这火烧得挺懂规矩的。架阁库里的东西,都烧没了?”

  卢成驹咽了咽口水:“回抚台的话,全烧没了,剩下这点残卷,难以整理,看不出东西来。”

  “那本抚想知道的太仆寺在山东四府的马户人口、马场田地以及养马、解马数额,都没了。”

  卢成驹额头上冒着汗,“回抚台的话,都没有了。”

  “没存档?”

  “回抚台的话,按例要每年抄录一份,送至京师太仆寺留档。只是我们这清水衙门,年年钱粮不足,人手不够,所以十年没有抄录送京留档了。”

  张居正差点被气笑,“卢寺丞,你是说,太仆寺山东十年的账簿,全没了。”

  卢成驹偷偷看了看袁惠、张和赵普安,三人有意无意地地瞥开目光。

  得不到回应的卢成驹有点慌,额头上的汗珠更多,硬着头皮答道:“回抚台的话,是的。太仆寺在山东的十年账簿,都没了。”

  张居正急得原地跺脚:“这可如何是好!皇上派本抚来山东,重要职责就是查马政。好了,现在本抚连山东多少马户人丁,多少马场田地都不知道,怎么交差?

  卢寺丞,你说本抚怎么跟皇上交差?”

  卢成驹有些吃不住,噗通跪在地上,连忙磕头:“抚台,下官失职,罪该万死!还请抚台恕罪。”

  张居正看着卢成驹,不喜不怒地答道:“你是太仆寺的官,怎么处置,自有太仆寺和兵部去论处。

  现在的问题是,的架阁库烧了,文档一张都没给本抚留,本抚怎么上奏皇上,论及山东马政事宜?”

  卢成驹无言以对。

  要不是里面一堆的烂账,遮都遮不住,根本不敢拿出来给你看,我敢虎着胆子,放火烧架阁库吗?

  张居正转头问袁惠、张和赵普安等人:“诸位同僚,你说本抚该怎么办?皇上那里,本抚怎么交差?”

  我管你怎么办,只要不把我们扯进去就行了。

  张居正背着手,围着架阁库转了几圈,最后转身,看着袁惠、张和赵普安等人,下定决心,“那就只能清验和丈量了。”

  袁惠、张和赵普安等人吓了一跳!

  清验什么啊!

  丈量什么啊!

  “既然账簿没了,本抚只能用笨法子,太仆寺在山东青州、济南、东昌、兖州四府的马户人丁,本抚只能派人一个个清验名额。马场田地,只能一块块丈量数目了。”

  袁惠、张和赵普安等人吓得魂飞魄散,卢成驹直接吓瘫软在地上,差点屎尿齐下。

  清验不得,丈量更不得,一清验丈量,山东马政的牛黄狗宝,全部都要被翻出来!

  “袁藩台、张太守,山东马政清验丈量,还请布政司,济南府多多帮忙。本抚也会行文,叫青州、东昌、兖州三府,好生配合。

  本抚知道,山东布政司,以及济南、青州、东昌、兖州四府衙,政事繁忙,这等额外的琐事,是给你们增添了负担。

  本抚会向朝廷上奏,调请一批御史和国子监的监生,分于山东四府,主持清验和丈量,袁藩台,赵太守,还有青州、东昌、兖州三府,还请多多协助。”

  我们协助个屁啊!

  调请一批御史和国子监的监生来清验和丈量,那就更加不得了。

  如此一番清验和丈量,山东官府和地方世家勾结,私分马户人口以及马场田地的事情,会无所遁形,暴露无遗。

  到时候就是一桩惊天大案。

  上下勾结,破坏马政。

  而马政乃戎之大事,涉及到九边兵备。

  这么大的罪名,上到藩台,下到知府县令,谁都扛不住。

  张居正拂袖离去,自回布政司衙门,然后把山东巡抚衙门的牌子挂出去,按例点一一召见山东地方官员。

  询政问事,例行职责。

  袁惠、张、杨弘和赵普安聚在济南府衙签押房,紧张地商量对策。

  “袁藩台,你官阶最高,要不你出面跟张抚台说说?”

  赵普安迟疑地说道。

  袁惠翻了个白眼给他。

  我到山东才两年,分了你们多少银子?居然叫我去碰张居正这堵铜墙铁壁,犯得着吗?

  袁惠皮笑肉不笑地答道:“张抚台,翰林清贵出身,徐首辅的得意门生,东宫和太孙的侍讲,两代储君跟前都有体面。

  这次又受皇上钦命,巡抚山东,过问马政。本官年迈,就不趟这滩浑水了。”

  张、杨弘和赵普安面面相觑。

  他们从袁惠的话听出意思来。

  听听张居正这背景,你们叫我去出头?我一出头,你们就把锅往我背上丢!

  还是那句话,我拿了你们多少钱?!

  “张臬台,那就劳烦你了。”杨弘和赵普安齐声说道。

  张盯着杨弘,不客气地说道:“不少马户人丁河马场,都挂在军户卫所名下。他们都是在你的手里没得,一查起来,杨军门,你也难逃干系啊。”

  杨弘一脸苦笑:“下官知道自己责任重大,难逃干系。可是我一介武夫,在抚台面前根本说不上话。再说了,派我去说事,抚台会不会认为大家是轻视他,派了我这么一位武夫去谈?”

  说得好有道理啊!

  可是必须得有人去谈。

  私分马户马场,等于私分朝廷的钱财,也略等于私分皇上的钱财。

  皇上什么脾性,朝廷上下心里都有数。

  要是被他知道,有人在山东私分了他的钱财,怕是整个山东都要连锅端!

  张想了想,出了个主意:“我们都是流官,也就稍微分润了些好处。占大头的还是山东西四府的坐地户,这事,得由他们出面去跟抚台谈。”

  几人眼睛一亮,“张臬台好计谋!”

  过了几天,张居正在书房忙碌,仆人送来一份投贴。

  他接过来一看,笑了,这位果真出面了。

第142章 张师傅,这样做不行啊!

  西苑西安门。

  此前阁老们入值,随时准备给嘉靖帝写青词的那一排瓦屋,随着袁炜的告老还乡,被空了出来,现在成了戎政督办处。

  这个倍受朝野非议的衙门,在数以百计的御史、清流们用“弹劾奏章”魔法攻击了一个多月后,屹立不倒。

  武斗不行,那就文斗。

  数以百计的文官们纷纷写信,告诉各地的同门、同科和同乡们,对于督办处这样的衙门,我们必须采取非暴力不合作手段。

  它的什么廷寄上谕,都是乱命,我们坚决不执行!

  可是正如张居正预测的一样,督办处有它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它管不到的,现在根本不想去管。

  它现在管的,都是太孙党的地盘。

  只是以前通过参事房,以私信的方式往来沟通。

  现在是奉皇命,以官方定制公开往来,上报情况,下达命令。

  朱希忠这位嘉靖朝第一称职工具人,在不需要他的时候,绝对不会出现。

  朱翊钧在督办处签押房里,跟赵贞吉、徐渭、李贽商议张居正从济南上报的山东马政革新情况。

  “根据嘉靖三十年最后一次统计,太仆寺在山东青州、济南、东昌、兖州四府,有马户人丁五万三千,马场田地九千三百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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