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万历帝 第253节

  天寒地冻,江北一带的路不好走,花费了十几天。算下来,一点都没耽搁。”

  “太子英明。”

  “春暖花开,南风渐起,道路复通,其它的急报和密报也会陆续赶到。胡汝贞、戚元敬,孤还是信得过。

  领军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孤给他们最大的支持,就是信任!”

  朱翊钧说完后又盘算着南海的战局,“西班牙南海舰队被灭,朱雀水师作为南海战略机动水师,不好安排了。”

  “殿下,西班牙人会源源不断从东边派船过来,朱雀水师正好去堵住他们。”

  “西班牙的新大陆港口,离南海远着呢。再说了,那边才是他们的根本,南海只是他们发财的新路子,偏师而已。

  他们在南海的二十多艘战舰,也是陆续几年源源不断地向西调派,才聚集这么多。按照西班牙俘虏的口述,他们都是上一年下半年的十一月,从他们的墨西哥什么阿卡普尔科港出发,横渡大洋,于第二年的四月到达宿务港。

  他们的历法跟国朝有异,要早一月左右。

  算下来他们从新大陆过来的船队,应该在三月份达到宿务港。嗯,可以传诏给李超,叫他守株待兔,除草务尽。”

  祁言马上答道:“奴婢记下了。”

  “这么大一支水师,不能白养在那里,没事在南海钓鱼玩啊。”

  朱翊钧走到南海舆图跟前,注目看了一会,突然转身:“祁言,查一查,隆庆三年归建海军世子帆船有多少艘?”

  “是。”祁言马上去隔壁的架阁库翻查海军局的资料。

  很快,他拿着一卷文书跑回来:“殿下,隆庆二年吴淞船厂下水乙级战列舰五艘,其余护卫舰五艘,巡航舰六艘;乐堂船厂下水乙级战列舰七艘,护航舰九艘,巡航舰十一艘。

  经过九个月的适航,预计春四月归建海军。”

  “传令给海军局,这些战舰立即归建朱雀水师。趁着北风大兴,迅速南下,在南海适航,参与三月对西班牙人舰队的伏击。”

  祁言全部记下。

  “密令李超,”祁言马上换了一张纸,先在纸张上头圈了一个密字。

  “叫他挑选十六艘战列舰以为主力,其余护卫舰、巡航舰若干,组成青龙水师,准备北上,沿着西班牙人回墨西哥的路线,去墨西哥,把他们的老巢轮着给孤轰一遍。

  寇可往,我亦可往。这些老西既然敢来我大明门口撒野,就得承受大明踹他老窝的结果!

  他俘获的西班牙人副将乌尔达内塔,说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航海士,好生笼络他,叫他带路。但是也要提防一手,西班牙被俘获的人里,肯定有在这条航线上跑过来回的人,选几个有经验,愿意跟我大明合作的,分开控制,互相对印航线。

  告诉李超,就说是孤说的。传谕那些西班牙俘虏,带着大明海军踹了西班牙人老窝,回来后重重有赏。只要有钱,哪里都可以做人上人,何必在意是东方还是西方。

  这些海贼,万里迢迢泛海奔波,难道真是为了人类的文明?还不是图钱!

  大明的银子不是银子吗?叫李超跟他们讲清楚了!”

  “遵令旨!”

  祁言挥毫如飞,嘴里应道。

  处理完戎政,朱翊钧站在窗外,又盘算其它事来。

  军事上自己开始发起反攻,政治上,自己也要开始反攻了。隔三差五就要被这些清流保守派,午门哭阙,早朝质问,你们不烦老子都烦。

  你们有这功夫做些其它事不行吗?就算你们做不了剧繁的实际工作,你们整理国史、编修律例,甚至写写宣讲文章,发挥你们文字所长也好。

  偏偏不,只会和面粉,非要操着卖白粉的心。

  隆庆三年,我让你们尝尝,什么才叫真正的整顿官风政纪,什么叫批评与自我批评!

  此前赵贞吉在都察院搞得那套,只是让你们热热身,是时候让你们见证一些新颖的政治手段了!

  “祁言,把杨金水传来。”

  “是!”

第352章 终于来了

  徐阶躺在书房里的躺椅上,闭着眼睛,嘴里含含糊糊地哼着昆曲小调,摇头晃脑,好不惬意!

  这种躺椅,也叫世子躺椅,是太子殿下为裕王世子时,亲手为先皇设计,叫御用监打造的。

  先皇嘉靖帝非常喜欢,尤其是嘉靖四十五年后,几乎天天躺在上面,在湖边钓鱼,悠然自得。

  此椅很快在京中官宦人家流行,并向地方传播。

  徐阶今天躺在湘妃竹和楠木打造的超豪华版躺椅上,十分惬意。

  躺平了就是舒坦!

  难怪皇上在紫禁城躺平了就不想动弹。

  老夫也彻底躺平。

  宦海沉浮数十年的徐阶,深知官场的一切规则,政治嗅觉也远超一般人。

  正旦早朝,朱翊钧当众宣布辽东大捷,图们汗只身逃窜,十万大军灰飞烟灭,北元大汗金印,成吉思汗传下的九白纛被缴获,献于太庙。

  在那一刻,徐阶知道,自己告老还乡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太子本来就权势熏天,现在心腹兵马在辽东打出了前所未有,媲美二祖的军功,名归隆庆帝,实归皇太子。

  如此威势,他做什么都不敢有人吭声。

  太祖皇帝敢废丞相,文臣武将和开国元勋,被杀得人头滚滚,却没有人吭半声,为什么?因为他手里有一支刚刚打下江山的军队。

  现在太子手里有一支军功武德堪比洪武时的兵马,试问天下,谁敢吭声?

  依照太子的脾性,他肯定会挟势在隆庆三年大刀阔斧地全面推行新政,他会全力支持愿意改革的高拱、张居正等人,全面打压阻碍改革的清流保守派。

  局面一破,自己这个用来平衡局势的裱糊匠,就失去作用了,该告老还乡,把阁老位置腾出来。

  可徐阶还不敢主动告老还乡。

  太子比先皇还不好伺候,心眼一样小。

  你叫他一时不痛快,他叫你世代不痛快!

  没叫你走,你急着走,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

  徐阶可不想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大家都是聪明人,该懂得都懂。

  次子徐琨端着一杯热茶,轻手轻脚地进到书房里,放到徐阶身边的茶几上。

  “父亲大人,这是刚沏的福鼎白茶。”

  “嗯。”徐阶闭着眼睛,鼻子一哼。

  长子徐坏了事,被徐阶对外宣扬,因为痛失爱妻一时失心疯,然后强行送到寒山寺,出家当和尚。

  必须在里面待上三年,等风头过去再说,要是敢私自跑出来,立即把腿打断,叫你做个瘸腿高僧。

  现在徐琨接管家事,忙前忙后,忙里忙外,俨然一副徐府下一代家主的模样。

  “父亲大人,你今儿又休息了?”

  “老夫都要七十岁了,七十古来稀!老夫休息一日,不可吗?”

  “父亲大人,当然可以,你想休息就休息。只是儿子担心,西苑那位据说十分苛刻,父亲大人隔三差五地休息,儿子.”

  “怕西苑雷霆怒火,祸及了你?”

  “儿子不敢,儿子确实是为父亲着想,为徐府着想。”徐琨连忙解释道,恨不得把心掏出来。

  徐阶躺在躺椅上,摆了摆手,“你不懂。为父该休息了。还有啊,西苑苛刻这样的话,以后不要说,谁的跟前都不要说。

  现在是大变之局,人心思变,人心难测。”

  徐琨马上恭顺地应道:“儿子知道了。”

  “要是你能做实事,有用处,西苑那位,比二祖列宗任何一位都要好伺候。戚元敬、胡汝贞,一个主持北伐,一个主持南征,酣战胶着时,内阁六部和督理处,无不焦虑。

  偏偏西苑一言不发,只收战报,不发令旨。这份信任,这份定力,你在史书上见过哪位先皇有?”

  徐琨不以为然,“儿子倒也不觉得怎么样?”

  “你是不觉得怎么样,所以就是个庸才!”徐阶毫不客气说道。

  “节将在外,最怕的是什么?不是敌人,是背后的蝇营狗苟,是自己人的背后一刀。西苑对戚元敬和胡汝贞的信任,不仅是对两人才干的认同,也是对他自己的用人和军略部署的自信,甚至不惧两人战败,因为西苑有信心挽回败局。

  正是有了这份自信,西苑才会如此镇定自如。信任啊,君臣之间最难得的东西,却毫不吝啬地拿出来。定力啊,一位十六岁的少年,有这样的定力,你敢相信吗?

  你不明白这些,不觉得怎么样,所以你这辈子也就这样。”

  徐琨喏喏不敢出声。

  徐阶瞥了他一眼,转问其它,“元春、元秋、元华他们在国子监,书念得怎么样?”

  元春是徐长子,也是徐阶的长孙。

  元秋和元华分别徐琨和徐瑛的长子。

  徐琨支支吾吾不敢答。

  “混账,说啊!”

  “元春三人说,国子监现在变得奸邪横行,浑浊不堪,他们不想学。”

  “混账!”徐阶的眼睛狠狠一瞪,“李学乃阳明心学一脉,与老夫源出一门,浑浊不堪,那是不是老夫的学问也浑浊不堪!”

  徐琨连忙跪下劝道:“父亲息怒。元春三人自幼受大儒名士启蒙指点,苦读程朱理学,已有一定功力,现在又教他们改学其它,实在是勉为其难。”

  徐阶闭上眼睛,无力地骂道:“一群庸才啊!学问学问,在于精进钻透,学进去了还要能出得来。沉溺其中,只能做个书呆子。只有跳出来,广纳博学,才能成为真正的大家。

  对于世家子弟而言,学问只是明事理、通时务的根本,是问榜折桂的台阶,他们钻得那么深干什么?徐家不需要什么大儒,需要进士翰林,需要阁老尚书!

  更何况他们还不是什么大儒,是酸儒腐儒!

  程朱理学大兴,那是因为二祖皇帝列它为科试课目。正德年后,阳明心学大兴,虽然无朝廷明令,但科试阅卷座师,阳明弟子比比皆是,自然学子们会择此终南捷径。

  现在李氏新学大兴,以后必为科试课目。老夫费尽心思,调教元春三人,叫他们去一念堂,不过几日就跟人争执,愤而退学。

  现在送他们去国子监,又嫌弃这嫌弃那,登阙青云之路他们不走,他们想要干什么!”

  徐阶气得白胡子一翘一翘的。

  徐琨这才明白老父亲的苦心。

  说得没错,不管它什么理学心学,能做官的学问都是好学问。老父亲目光敏锐,判断出未来科试的趋势。

  当初他就是看到阳明心学会大兴,择机拜在阳明先生名徒双江公(聂豹)门下,进而在士林渐得名望,在仕途步步高升。

  “儿子待会就去劝劝元春三人,把父亲大人的一番苦心说给他们听。”

  徐阶长叹一口气,“元春三人,年轻气盛,自负才识,不知道这世上不缺才识之人,却缺的是机会。

  他们无心李学,就会失去机会,徐府也会失去机会。告诉他们,要是被国子监退学,老夫就要把他们从族谱里除名!”

  “是!”

  一位管事慌张跑进来,站在在书房门口禀告:“老爷,二少爷,西苑有中使到。”

  徐阶一愣,脸色满是惆怅不舍,“终于来了。是哪位中使?”

  “回老爷,是少府监掌印太监杨金水,说带着诏书来的。”

  “怎么是他?”此时的徐阶也顾不上多想,连声吩咐,“快,摆香案,伺候老夫换衣衫,好去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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