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听就不靠谱,什么事务比接见一个大国的使者还重要?
而且,你这地方有多少事要处理?
但屠睢也不直接揭破,笑道:“我等这几日吃好喝好,住的也好,一身疲累已完全消去,否则怎有今日之精神面见大王?说来,还得多谢大王招待!”
西瓯王也没点破屠睢在阴阳他,又问道:“听闻众位这几日常去城外游玩,可有所得?”
孰料他这问一出口,屠睢的回答却是:“确有所得!但大王误会了,我等去城外并非游玩,而是为验证某些事。”
这让西瓯王和众头领都感到不解,据他们所知,秦人去城外不就是游山玩水,难道还有他们没看出来的目的?
西瓯王和众头领快速回想他们得到的汇报中的细节,很快便想到了一些可能:
在他们得到的汇报中,秦人常去往有水的地方,山间的溪流,小河……还时常会用器物盛回一些水。
最初看到这条时,他们有过注意,难道秦人要从这些水源对他们下手?
但又想到秦人外出时,随时都有他们的人在旁盯着,秦人应当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怀着疑惑,西瓯王道:“敢问使者,是为验证何事?”
屠睢道:“先前屠某已说过,我等是奉陛下之令为两国建交,互通有无,皆能更好而来,我等出城验证之事便是为贵邦更好。”
“在我大秦,如今有一发现,天地间存有无数微小之物。”
“其等肉眼难见,却真实存在,于我等所呼吸空气之中,所用饭食之中,所饮水之中。”
“这些微小之物若入人体,会致人生疾,霍乱如此,疟症亦如此!”
屠睢这番话自然是李念教给他的,目的是引起百越人兴趣,好让百越人感受到外面的世界已变,更愿意打开国门,受大秦影响。
百越不开门,大秦怎么进去?
踹门要花的力气太大,还是让百越小娘子主动从内开门,放大秦大官人进去。
听到霍乱、疟疾都是因微小之物所致,一下引起了西瓯众人关注。
性子较急的呼索问道:“那微小之物既然肉眼不可见,你等又如何知晓?”
屠睢笑道:“是‘难见’,而非‘不可见’,肉眼难见是因其小,若设法能将之变大,便可见到。”
“大秦李念公子便制作出了一名为‘显微镜’之物,可让人以肉眼看到这些微小之物。”
“在陛下此次为大王送来的礼物中,便有这显微之镜。”
“陛下之意是让大王知晓微小之物害人,要予以防范,能使贵邦更好。显微镜此刻正在殿外,大王若想见微小之物,可令人送来一观。”
见屠睢说的如此自信,西瓯王和众头领也生出了浓厚的好奇,无论是对微小之物,还是对能看微小之物的显微宝镜。
“将那显微宝镜送来!”
殿外的侍卫立即抬着一木托盘进来,盘中放着一物,只是被布给蒙着,看不清形貌。
“大王请看,此便是显微宝镜!”
屠睢将布给揭开,西瓯王和众头领才看到那显微宝镜的模样。
和他们心中所想的镜子不能说大不相同,只能说压根儿不一样。
他们所想的宝镜应是铜镜形状,镜面平整光滑,散发着神异光辉,镜框上镶满颜色各异的宝石,一看便知非凡。
但现在所见这宝镜,一点都看不出来镜在何处,很难跟他们印象中的镜对得上号。
可模样越怪,物品越奇,就这从未见过的造型,也许真是个宝贝。
只是要怎么用此物看到秦人所言的微小之物?
屠睢解释道:“此物是李念公子为观微小之物而制,和我等平日所见之镜不同,想用它看到微小之物,需进行正确的操作。”
西瓯王道:“还请贵使让我等一观宝镜之效!”
西瓯王和众头领随后便看到秦人将那显微宝镜置于一张桌上,对其进行一些看不太懂的操作。
不仅这显微宝镜是个宝贝,秦人用的那些杯子也是好宝贝啊,纯净剔透,不含一丝杂质。
这是最顶级的美玉吧?
竟被秦人做成盛水的器物,模样还如此普通,这是在糟践美玉。
难道秦人已经富有到随便用这种顶级美玉的地步了?
见一些头领的目光落在被李念公子称为“烧杯”的琳杯上,屠睢介绍道:“此物名为烧杯,为琳所制,在大秦亦是贵重之物。陛下送给大王的礼物中也有此物!”
秦皇送给他的礼物也有这等宝物?
这引起了西瓯王的兴趣,但也更让西瓯王警惕。
秦皇可不是一个大方、会让他人占便宜的人,连这种宝贝也肯送他,秦皇所图只会更大。
很快,对显微镜的调试结束,屠睢亲自看了一下,发现能看到微小之物,笑道:“已准备妥当,大王和诸位现在可以一观宝镜。”
屠睢话落,却没人行动。
万一这显微宝镜是秦人耍的手段,想谋害他们?
秦人卑鄙,谁知有何诡计。
这种情况未持续太久,数息后,呼索主动起身:“让我来看看这宝镜究竟有何神异!”
第270章 以微小见大秦之强
呼索走到显微镜前,先装模装样地仔细打量了一番,看有没有被秦人动过手脚。
虽然秦人方才操作这显微宝镜都是在他们眼皮底下,但谁知秦人有没有做手脚。
只是经过他的检查,没能看出什么,当然这也很可能是秦人手段高明,他看不出来。
他检查最仔细的是载玻片,确认从上面看不到有东西存在后,呼索才仿照秦人刚刚的动作凑到目镜前一看。
顿时,呼索感到自己的视野似乎放大了一点,一个以往没见过的画面出现在眼中,那好像是一片水,只是水是这样的吗?
其中有许多杂物,悬浮着的不知名碎屑,有的像是草须,有的像是细小的沙粒,最恐怖的是里面有活物,正在他的视野中蠕动。
那活物的形状和他所知的虎狼鸡犬不同,形状没那么规则,没有皮毛,像被缩小了的河虾,又像是被扒了皮的蛭,看得呼索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秦人也不怕的汉子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要是这些活物爬到他们身上,在他们身上蠕动……
但呼索并不相信看到的画面,这可能是秦人做的手脚,故意吓唬他们,让他们害怕,才好逼迫他们答应条件。
一旁的屠睢笑道:“呼索头领若不信,可稍微移动玻片,你所看到之物皆在玻片之上,玻片移动,所见之物自会移动,只是莫要移动过多,否则一旦离开观测范围,便什么也看不到。”
这是个证明的方法,一旁的另一名秦人递过来一个镊子,先让让他用这东西移动玻片。
呼索接过镊子,依屠睢之言操作,他所看到的画面果然也跟着发生了变化,这也证明他看到的东西在那玻片之上。
在呼索观察时,屠睢充当讲解员:“玻片也是以琳所制,其上没有东西,呼索头领现看到的其实是滴在玻片上的水里的东西。大王和诸位若还是不信,认为是我等做了手脚,这里还有从其他地方取来的水,等下也可让诸位一观。”
原来秦人这几天出城游玩是为了取周围水源的水,好在今日向他们展示。
秦人的目的也不难猜,大概是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只是这下马威比较特别,同时可能也是想告诉他们,大秦的强盛远超他们所想,无须展露兵戈,自微末处亦可体现。
但西瓯王和众头领依旧没信屠睢之言,西瓯王向一名侍从招了招手,嘱咐了几句,不久,这名侍从带了好几人归来,手中各拿一陶罐。
西瓯王指着侍从手中捧的陶罐,对屠睢道:“既然显微宝镜可看微小之物,可否一观此中有无微小之物?”
屠睢对西瓯王的想法心知肚明,不就是认为他们可能在观察用的水样里动手脚,让人亲自取了水来。
对这种不信任、警惕防范的态度,屠睢也不在意:“大王想看,自无不可!”
使团这波过来带了专门操作显微镜的人员,其等接过陶罐,从中取水样,制作成观察样本,调试显微镜……
一番操作后,屠睢对西瓯王道:“大王想知有无微小之物,现可以一观。”
有呼索开头,西瓯王这次亲自过来,他按呼索观察时的动作,将眼睛凑近于目镜之前,立刻也生出和呼索相似的感受,只是由于水样不同,所看到的画面有差异。
但这并不妨碍西瓯王知道一件事,他们一向认为清澈干净的水里真有东西。
一想到自己平日里将里面那些蠕动的似虫非虫的活物喝到了肚里,而且他活了这么多年,不知喝了多少进肚……
西瓯王身上的鸡皮疙瘩也起来了。
“你们也来看看吧!”
于是在西欧王宫大殿出现了非常有趣的一幕,一群穿着古老服饰的古人围着一台显微镜观察。
将西瓯王取来的水样都看过后,西瓯王和众头领脸色都不太好看,任谁突然知道自己喝了很多虫子进肚,那些虫子至今还不知道在肚里怎么样了,心情都不会太愉快。
一头领道:“这微小之物究竟是何物?为何如此微小,还在水中存活?”
屠睢笑道:“其实诸位所见微小之物还非李念公子所言‘微小之物’,这些都是水里的虫子、水草,称不上微小!”
肉眼都看不到,需要借助显微宝镜才能看见,这都还不叫小,那什么叫小?
西瓯王和众头领也注意到屠睢又一次提到了那位李念公子,对李念,他们也知道一些,可都是从邻近的秦地得来,未必准确。
现听屠睢多次提到那位李念公子,其在大秦地位应极高,影响力极大,难道就是这混蛋让秦人用治疟之法要挟他们?
从未和李念蒙面,西瓯王和众头领却在心中先对李念有了不好的印象。
“据李念公子所言,世间的微小之物大体可归为三类:病毒、细菌、真菌。人生疾症,多与三者有关,其等微小比诸位方才所见更胜。”
完全没听过的概念,但这名秦使不像在说谎,可越是如此,越让西瓯众人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说明他们和大秦差距太大,对方所言已经到了他们理解不了的程度,仿佛一头大象在与蚂蚁讲故事。
没想到不知不觉间,秦人发展到了这等程度,那他们还要躲在这里,闭塞下去吗?要是不去外面知道秦人发展成了什么模样,等秦人变得极强,能突破山林之险时,那他们还有活路吗?
西瓯王和众头领觉得他们在此刻才真正明白了秦人给他们展示显微镜,让他们看微小之物的用意。
直接展露军事实力是一种展示,但展露双方在对世界认知上的巨大差距,又何尝不是?
秦人让他们知晓有治疟之法,不仅是想要以此要挟他们,其实也是在告诉他们一件事:你们这的瘴气对我们没用了,已经不能成为你们的天险了哦!
他们原本想关上国门过日子,不和北边的秦打交道,但如今,这计划好像行不通了。
收敛心中思绪,西瓯王道:“其等如何致病?又当如何解决?霍乱、疟症也因其而发?”
第271章 大秦西瓯条约
屠睢摇头:“屠某非医者,并不知其如何致病。至于解决之法,若已得病,屠某也不知怎样解决,若未得病只是防范,却知晓一二,便是不吃生食、不饮生水,将食物煮熟食用,将水煮沸再饮,基本可杀灭其中微小之物。”
“霍乱和疟症因而而发,据闻霍乱是一种细菌,疟疾是因另一种微小之物,屠某非医者,并不知究竟为哪种!”
在屠睢话后,西瓯王和头领们未在问话,大殿内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屠睢、任嚣、赵佗等人也不着急,现在是大秦站于主动。
沉默未持续太久,片刻后,西瓯王看向屠睢,神情平静,语气无波,吐出六个字:“你们想要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维持镇定,这是一位不错的王,可惜大秦不需要这么聪明、强壮的近邻!’
屠睢脸上再次浮现起笑容,只是他的笑容在西瓯王和众头领看来,分外可恶:“大王,屠某已说过几次,我等是奉陛下之令为两国建交,互通有无,皆能更好而来。”
“第一是建交,此建交是互相承认,大秦承认贵邦,贵邦也承认大秦,双方各派使者互驻,即我等会派人常驻于贵邦,大王也可派人常驻咸阳。”
“第二是互通有无,贵邦某些奇珍异物在大秦没有,譬如一些药草,若大秦有需要,贵邦当售于大秦,同样,贵邦也可向大秦购买贵邦未有之物。”
“因要互通有无,互相售卖,所以最好专门指定几个地方供交易所用,屠某以为贵邦与大秦邻近几座城池位置便甚好,可用之!”
尽管早预料到秦人可能要他们割地,但等这把刀真的割到身上时,西瓯王和众头领依旧感到愤怒,如西瓯王、壑老这种老成者,可以将愤怒隐于心里,但如呼索这等性情急暴者,直接将愤怒现在脸上。
他们不知道这是屠睢整的私活,无论是始皇帝,还是李念,都没让使团干逼百越割地的事,当然也没留命令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