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他愿意和姚直等人一同回返孔雀国,真正的目的不是为姚直等人引路,而是他考虑到去往大秦需要一批人手,要带上各种经卷典籍,光他一个人不易去往,他想回去招一批人!
这日过后,姚直等人在这个部落暂居下来,他们在此随摩叶上师学习孔雀国语、了解孔雀国的文化历史、风土人情,以及在孔雀国有何禁忌,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
摩叶上师同样也在从姚直等人那学习大秦雅言,了解大秦的历史文化……
双方对彼此的文化历史很感兴趣,但又都嗤之以鼻,像姚直等人对摩叶上师推崇的阿育王不太感冒,阿育王的那些功绩放在大秦根本不算什么,也就孔雀国的那些人没见识,才会觉得其厉害。
当听到孔雀国的种姓制度后,姚直等人更是惊讶涨了见识,世上竟有行此制度的国邦?其治下民众竟能忍受?
这孔雀国当真神奇,一个前半生似乎为雄主的国王,后半生信了那鬼扯的佛,还有那奇葩的种姓制度。
对于佛教,姚直等人在和摩叶上师的交流中,也愈发了解,一致认为这个教派绝对不能在大秦传播开,此派若在大秦扎根,早晚会危害到大秦,他们可不想自己的子孙数典忘祖,信奉一异国秃头。
摩叶上师对姚直等人所言也是同样反应,这些大秦人满嘴胡话,乱编故事,什么在两千多年以前,他们的祖宗就已在南征北战,啥逐鹿之战、啥神农尝百草、啥大禹治水,还建立过夏商周三个国家……
当真是从这些大秦人嘴里,没一句真话,佛陀降世,于菩提树下得晓无上智慧也就几百年前的事,一帮大秦蛮夷怎么可能这么早就有如此多大智慧者?佛陀竟然和那道家老子是同一时代之人?
这肯定是秦人编出来的,为了往他们脸上贴金,而且,这帮亲人竟说他们那里打了几百年,直到去年才七国归一,为大秦国王一统。
如何可能,若真打了几百年,那得死多少人,还有人在?
但双方都没戳破对方,依旧维持着融洽,都想着等有一天揭破对方的虚伪。
一晃,好几个月过去,姚直等人已初步学会孔雀国语,在摩叶上师引路下,登上了去往孔雀国的船。
这些船是孔雀国的商船,孔雀国此时已有商人通过海船和周边地区进行贸易,像摩叶上师这样的孔雀国僧侣也是通过乘船到达后世的缅甸、泰国、老挝等地区。
由于姚直等人数较多,还等了一个月才凑齐能够送他们前往孔雀国的船只,但他们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足足付出了三十件琳制品作为船费。
这次乘船前往孔雀国也让姚直等人感到不可小觑其他国邦,大秦尚未怎么探索大海,这些孔雀国的商人却已驾着船只进行贸易。
他们不知道历史上的大秦船只技术同样不俗,尽管始皇帝造船的目的不纯,但能将三千童男童女送去海外求仙,没有点像样的船只技术怎么可能?
航行途中,姚直等人感觉到海上航行的价值,觉得对大秦可能会有大用,遂向操船的孔雀国船夫请教,有时还亲自上手操作,并将得到的技术经验都记录成册,准备在以后带回国内。
这趟航行无波无灾,顺利地跨过孟加拉海湾,看到从望远镜中出现在眼里的城市,姚直稍微松了口气,从他们自大秦出发到如今,已经大半年过去,他们终于看到了孔雀国的国土。
姚直所看到的这座城市名叫耽摩栗底,是孔雀国一座著名的港口城市,也是一座佛教城市,佛教氛围浓厚,从这里出去的孔雀国僧侣极多。
虽在来前,姚直已听摩叶上师讲过耽摩栗底的情况,这是一座受佛庇佑的城市,其中十分安全,诸位大秦来的施主尽管放心,但姚直哪放心得下。
他和另外四人各执一望远镜,认真观察这座城市,寻找其中可能隐藏的埋伏和危险。
但和摩叶上师所言一样,这的确是一座佛教城市,并没发现有埋伏的迹象,港口停泊着不少船只,有孔雀国民在港口劳作。
城中建筑和大秦截然不同,与摩叶上师的寺庙建筑是同种风格,但摩叶上师寺庙主打宗教风,这里多了些民用风格的建筑,一看便知这是座异邦城市!
船只从海上慢慢接近港口,港口发现了船接近,有人在港口的高塔上朝船只挥舞颜色明丽的旗帜,指挥船只入港。
姚直从望远镜中看到有人跑向港口内,似乎是要去送达船只抵达消息,这让他神情立刻严肃,下令道:“让弟兄们都打起精神,马上就要入港了,前往别中了埋伏!”
但姚直的担心是多余的,他发现那些疑似去报信的人离开后,确实有人来了,可来人并不是军队,而是一批僧侣,以及像是当地贵族和官员之人。
这些人站在港口,好奇兴奋地看着正在驶近的船只,姚直一看便知这些人是来干嘛:十有八九是听说有伙外邦人要来,因此专程跑来看外邦人。
可是这些人就这么没有警惕心的吗?没带几个护卫,不怕他们发难,趁机把他们给捉了?
问题在姚直脑中转了转,他便想到了答案:这座城市佛教兴盛,导致此地的环境相对平和,这些人常年生活在这儿,没经历过多少风浪变故,警惕心自然不高。
但这种情况也好,姚直并不希望在孔雀国内与人开战,即使打赢了也未必好,打输则更不必说,还是希望能暂时友好和睦相处。
姚直等人早已准备好行装,待船只入港停稳后,有序地下船,而港口那些僧侣、贵族、官员也好奇地看着他们,还不断指点议论。
这些人就是传闻中的大秦国人,长这副模样啊,他们穿的那是什么衣服,他们的头发也好怪,头上戴的是什么,好像用那东西将头发给束起来了?为啥要束,直接披着或者剪掉不就好了?
那是甲胄吧,好奇怪?他们应该是大秦国的士兵,站得好整齐,像树干一样。
他们也信佛吗?为啥他们有人穿着甲胄,有人穿那奇怪的衣服?
诸如此类的谈论声络绎不绝,让姚直等人非常无语,因为在他们眼中,这些孔雀国人同样也很奇怪。
僧侣就不说了,和摩叶上师穿着没太大差别,倒是那些贵族、官员,穿的衣服像随意披在身上,且左右两边很不对称,脖上戴着饰品,头上也顶着,有的头上没顶饰品,却包着布,眉心还绘着红点、火焰之类的图案……
其中还有些女子,她们的耳和鼻处佩着饰品,头上也有装饰,还有一面白纱,似乎是作蒙面之用。
姚直清点三遍所有人都在后,看向朝这边过来的摩叶上师,随摩叶上师过来的还有几人,姚直知道这肯定是耽摩栗底的重要人物。
摩叶上师走近后,为这几人介绍姚直:“这位便是自大秦国而来的姚直将军,姚直将军是奉大秦国皇帝陛下之令前来出使!”
说完,摩叶上师又补了一句解释:“皇帝便是大秦国的国王,与阿育王一般!”
听了摩叶上师解释,几人心里生出一个念头:一个蛮夷之国的君王,也配和阿育王相提并论?
姚直向几人行了一大秦礼仪,不卑不亢道:“秦人姚直奉大秦皇帝陛下之令出使贵邦!”
摩叶上师又给姚直介绍几人的身份,“这位是耽摩寺迦利舍上师,这位是优旃城市长……”
除了迦利舍上师以佛教礼仪向姚直还礼外,几人皆以孔雀国向姚直还礼:“迦利舍(优旃)见过姚直将军!”
双方见面的气氛融洽和睦,在几人邀请下,姚直等人向城内行去,一边走,一边给姚直等人介绍耽摩栗底。
这座城果然佛教气氛浓厚,到处是僧侣,其等出现在城中的各个地方,大多僧侣是在地上铺一块布,然后人坐于其上,双眼闭合,似乎正在参那所谓的佛法。
这些僧侣面前摆着些瓶子罐子,有平民经过,往往会投放一些东西到瓶罐之中。
据姚直从摩叶上师那所知,这不是在乞讨,而是僧侣们在给世人机会让其等赎买功德。
没错,你捐了钱物,不是僧侣感谢你,而是你感谢僧侣:谢谢佛祖让我等罪人有机会捐钱捐物洗刷罪孽!
第315章 耽摩栗底见闻录
那名叫“优旃”的城市长一路上滔滔不绝地向姚直等人介绍耽摩栗底,不时还向姚直等人提出各种问题,如他此刻向姚直等人道:“我耽摩栗底为善城,城中居民皆信佛而善,无有偷抢、无有欺诈,人人得以安居幸福。请问在大秦若犯了偷抢欺诈之罪,当如何处理?”
这话让姚直等人在心里有些腻歪,这人根本不是诚心在问问题,而是将他们当成没多少见识的蛮夷,在向他们炫耀耽摩栗底的好,同时和大秦相比,以此来衬托耽摩栗底幸福美好。
可耽摩栗底真的像这个城市长说的那样,无有偷抢、无有欺诈,人人得以安居幸福?
姚直扫了眼远处街角的身影,感到他的目光看来,那些身影像受到了惊吓,迅速躲回到墙角的阴影里。
那不是在监视盯梢他们的人,而是群衣衫褴褛的平民,虽是匆匆一瞥,但姚直看到那些躲在阴影中的人体型瘦小,皮肤黝黑。
姚直也没用这些人去打城市长的脸,收回目光,平静地回道:“在我大秦若犯了偷抢欺诈之罪,自有相应的律法惩处!”
得到姚直的回答后,城市长哈哈一笑,陪同的孔雀国众人也不由笑了起来,这个秦人将军的回答说明大秦国还有偷抢欺诈,与他们无有偷抢、无有欺诈的耽摩栗底差了一筹。
这也正常,听说那大秦国还处在愚昧野蛮的时期,未曾聆听佛的教导、经过佛的点化,跟他们耽摩栗底没得比。
城市长笑道:“姚直将军放心,我相信早晚有一天,大秦国也能变得和吾国一般成为一个善国!”
他这话的意思是,等到佛教传到大秦,会帮助大秦摆脱野蛮愚昧,使大秦走上和他们一样的道路。
谁想跟你们这鸟国一样?何况,你们这鸟国就是善国好国,大秦就是恶国坏国,谁给定的标准?
姚直在心里腹诽,嘴上却道:“那便多谢城市长美意,望我大秦有朝一日也无有偷抢欺诈!”
城市长听到这话后更热情了,继续给姚直等人介绍,说这座城的历史,谈这座城的规模,偶诶还说些和孔雀国相关的消息。
“几十年前,伟大的阿育王还曾到过耽摩栗底,也正是在伟大的阿育王庇佑和引领之下,耽摩栗底才有今日辉煌,可惜我当时年龄还小,未曾得见伟大的阿育王!如今我为耽摩栗底城市长,有责任让耽摩栗底继续伟大!”
说到这,城市长话锋一转,感叹道:“耽摩栗底不是吾国最繁盛之城,华氏城才是真正的繁荣,建筑成片,宫室成群,金丝织成的地毯,白玉做成的门扉,从四方过来的学者富商,各种珍馐美酒,很难以言语道说,等姚直将军到后,自会知晓。”
城市长看着姚直,意思是华氏城定会震惊到你们这帮土包子,你们大秦国肯定没那么大那么好的城。
姚直也懒得反驳城市长,反而顺着他的话笑道:“听城市长之言,那姚某到了华氏城后,倒得认真看上一看!”
等到了宴会时,姚直等人将带来的礼物送给他们,这些大秦人作为使者过来,肯定带了宝物,但他们并不认为大秦人的宝物有多好。
可等将姚直等人送上的礼盒打开,都被吸引住了目光,礼物还是那些东西:玻璃品、青铜器、木雕,以及陶制品。
大秦的制陶水平相当不错,不然也没法制出流传到后世的兵马俑,那可是跨越了两千年的岁月,因此在出使前,李念让使团带了批陶制品作为礼物。
木雕和青铜器不怎么吸引人,但玻璃品和陶制品却将一众孔雀国人给吸引住了,那陶制品栩栩如生,玻璃品一看就珍贵吸睛。
让一众孔雀国人看得连眼睛都转不动,得到礼物的人更是小心翼翼拿在手里细细观看。
从这些礼物观之,那大秦国未必像他们所想的一样,是一愚昧野蛮之邦,很可能同样是一强大文明的国邦,不逊于他们孔雀国。
同时,他们也想到了摩叶上师送回的信件中所述之事,有没有种可能,这些大秦国人说的那些大秦国之事是真的?
大秦国真有数百城,民以千万计!
但这个念头只在他们心中生起了一刹,又很快被他们否去:咋可能嘛,倘若那大秦国真有城池数百、民以千万计,岂不是超过了他们孔雀国?
他们孔雀国是世上最强盛最文明之国,没有之一,定是这些大秦人夸大了大秦国的情况!
但大秦国应该是一文明之邦,这点可确定,只是没这些大秦人说的那么强盛。
自以为识破了姚直等人心思的孔雀国人又安心下来:大秦国虽不错,但和他们孔雀国相比,还有一大段距离!
宴会结束,姚直等人回到城市长安排的休息处,有人便问道:“大使,为何不与这帮异邦夷人言说我大秦之强盛?”
其他人也有些愤慨,竟然被一帮蛮夷给瞧不起了,这帮蛮夷还在他们面前臭显摆,一副“我们是天朝上国懂得多,诸位是异乡蛮夷见识少”的嘴脸,炫耀他们治安有多好、城市有多大、民众有多文明知礼(佛)、食物有多丰富……
简直要笑死人,就那些糊糊状的食物能有多丰富,也配叫珍馐美食?不过是香料加的多,和大秦差远了。
当时便听得不少人腻歪,想回怼回去,可给姚直等人止住了。
听到这个问题,姚直还未回答,甘煜已笑道:“彼辈自负自大,就算我等与其言说大秦之强,彼辈也不会放于心上,反会认为我等在说大话。”
“今日,这些孔雀国人会到码头迎接我等,是早已知晓我等会到,我等的一些情况恐也早已为其等所知。”
众人一想便明白甘煜话中之意,摩叶上师肯定在先前就将他们的一些消息传回耽摩栗底,那他们告诉给摩叶上师的有关大秦的一些消息,这帮人也很可能知晓。
甘煜继续道:“然今日那城长依旧故意向我等炫耀,说明其等并不信我等之言,所以诸位再与其等言说,又有何意?”
就像历史上夜郎国和滇国不相信大汉比他们更大一样,要是他们知道大汉的强盛,还能问出“秦孰与我大?”这等问题。
但听了甘煜话后,众人心中的不爽依旧未曾解去,很想让这帮孔雀国人知道一下大秦的厉害:尔等才是蛮夷!
这时,姚直笑道:“其实此事对我等和大秦也有好处,彼辈狂妄自大,自认为天下第一,彼辈便不会对我等有多少警惕,正好方便我等行事。若日后……”
姚直压低了声音,“大秦与这孔雀国交战,也好使其放松,有利于大秦进军至此。”
这番话说的众人眼睛一亮,心中的不快顿去,这帮人自大好啊,他们看不起大秦,便不会对大秦有多少防备,到时大秦发兵过来,正好给这帮家伙开一个大眼。
众人仿佛已看到耽摩栗底被大秦攻破,这帮人看着大秦军队进入城内,一脸惊愕、茫然、绝望的表情:这真是那个大秦的军队?他们不是一群蛮夷吗?为何这般厉害?
而且,孔雀国人认为大秦不如他们强大,也会产生宽容俯视心理:咱们是天朝上国,那大秦小邦过来拜见,我等当然不能丢了颜面,要向其彰显大国对待番邦之礼。
那大秦小邦的使团过来想要什么,要尽全力尽可能去帮助他们,给他们最好的,不能在番邦使者面前丢了天朝上国的颜面。
要是没给办到最好,他们回到那秦国内,还不得认为咱孔雀国也不咋样?苦一苦自家民众可以,万万不可在外邦面前丢了面子。
明白了姚直之意的众人点了点头,虽说暂时被孔雀国人在面前显摆炫耀,让他们很不爽,但想必能收获的利益,些许不爽可不计。
这时,一人道:“今日在城中时,我发现了一件怪事,在街道墙角之处,有几个人在看我们,可当我看过去时,这几人迅速躲到了墙角的阴影里。”
“我原先以为他们是在监视我等,可我观这几人身材娇小、皮肤黝黑,身上所裹衣物破旧脏污,特征这般明显,不像是派来监视我等。”
那都不能说是穿着衣服,只能说是裹着将身体给蒙住。
另一人道:“我也看到了!这些人和城长、摩叶上师等人相貌有所不同,我估计他们是孔雀国低种姓之民。”
听这人说起“种姓”,众人都沉默了下,这孔雀国当真是奇葩得紧,一方面有那佛教传播众生平等的思想,可另一方面又存在这奇怪的种姓制度,将人从出身上分三六九等。
据他们所知,这种姓制度比大秦的王公贵族还离谱,在大秦还可以凭借功劳或才华往上爬,可在这种姓制度下,你出身为低种姓,那么一生都将为低种姓,还几乎没有改变的可能。
更离谱的是,孔雀国的人似乎也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也即是他们可以在信那佛的同时维护种姓制度。
这简直不可思议,只能说这孔雀国人不像正常人,姚直等人哪知道,就算到了后世现代,孔雀国的人一样可以在进入现代的同时,将种姓制度维护下来,关键是低种姓还主动维护,没觉得有毛病。
又一人不屑道:“这就是那城长说的此地无有偷抢、无有欺诈,人人得以安居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