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要完 第454节

  “而太平天国,就是在这种绝望中崛起的。”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光芒。

  “可如今呢?短短三十二年,太平天国已经建起了自己的铁甲舰队,光是江南、辽东两大造船厂一年能下水十数艘万吨巨舰,铁路通车总里程早就超过了大英,仅次于美国,钢铁、电力、煤炭等产量,都是世界第一!短短三十二年啊,太平天国已经是全世界头一等的工业国了!”

  “陛下,您觉得这合理吗?”

  这时罗伯特赫德前行一步,向女王鞠了一躬,灰蓝色的眼睛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作为在太平天国海关任职二十年的英国人,一位不折不扣的“天国通”,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帝国的崛起有多么不可思议。

  “容我补充一些数据。”他翻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声音冷静而精确。

  “1850年,太平天国刚刚起兵时,他们连一门像样的火炮都没有。”

  “可如今,他们的工业产值年均增长率19.8%,是大英帝国的4.3倍。”

  “1850年,中国的文盲率至少有90%,而如今中国的识字率肯定超过了90%,全国95%的适龄儿童可以接受义务教育,7年义务教育的普及率几乎赶上了德意志!”

  “而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他们的铁甲舰拥有的动力明明不如我们的铁甲舰,可是却能拥有更快的航速.”

  他合上笔记本,目光中满是疑惑。

  “陛下,您觉得这是‘科学’能解释的吗?”

  “不,这是神迹。”

  “既然神迹存在,那么巫女……自然也存在。”

  白斯文和赫德分析的还真是挺有道理的!看来太平天国真搞了“女巫军事化”,太不像话了!人间的战争怎么能让女巫参战?蓝色大厅内的大臣和魔法委员会的委员们都开始发愁了。

  “不就是女巫嘛,”维多利亚摆弄蕾丝袖口,语气轻松像在点下午茶,“找一千个来!我大英帝国是日不落帝国,怎么可能没有女巫?”

  “陛下!”特鲁罗主教本森慌忙踏前一步,一脸歉意地道,“女巫……英国早没有了!”

  皇家学会主席赫胥黎连连摇头:“女巫本就是无稽之谈,当然没有了!”

  “不,”主教脸上浮起殉道者般的悲悯,“女巫本来是有的,后来被消灭了!”

  满厅死寂。英国的女巫是怎么没有的,大家心里都清楚,除了维多利亚女王这个糊里糊涂的昏君。

  “……消灭?”维多利亚缓缓抬头,“被谁消灭的?怎么消灭的?”

  她现在相信自己是耶稣的妹子玛利亚转世,还用新约约版自然不是凡人,和女巫这种魔法生物勉勉强强也算同类!消灭女巫和消灭她,貌似也拐弯抹角能联系上吧?

  “被教会和王室.”阿尔伯特亲王沙哑着嗓子道。

  “在中世纪的愚昧黑暗中.”本森主教接着亲王的话往下说,“任何能读写的女人、懂草药的老妪、孤僻的寡妇,只要不是出身高贵……都被视为魔鬼代言人。教会火刑柱烧死她们,王室法案绞死她们!在英格兰,至少三千名无辜者惨死。”他画了个十字,“如今圣公会再不会犯这等罪孽,但女巫的传承……早已断绝。”

  赫胥黎的嗤笑撕裂沉默:“女王陛下,那不是灭绝女巫,是终结迷信!她们不过是癫痫病人、麦角菌中毒者……”

  “那罗耀国的《大预言书》呢?”角落的罗伯特赫德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如海关账册,“还有他的《天堂论》。帝国依靠大预言书的指引在南非找到了金矿!而《天堂论》中所描绘的景象,如今真在人间成为现实!”

  赫胥黎深吸口气,咽下了那句“巧合”。

  维多利亚女王猛地拍案而起。“荒谬!”她的声音少有的无比威严,“既然太平天国能训练海军专用巫女,我大英帝国为何不能?”

  她快步走向悬挂着世界地图的墙壁,镶满宝石的权杖重重戳在欧亚大陆上。“威灵顿公爵!”

  老迈的公爵赶紧拄着拐杖向前两步:“陛下”

  “立即组建皇家女巫招募团,”女王的权杖从西欧划向东欧,“法国、德意志、意大利、俄罗斯每个宫廷都要派使者!”权杖又狠狠戳向奥斯曼帝国,“告诉苏丹,我们愿意用新式的重炮铁甲舰的图纸交换他们的通灵者!”

  阿尔伯特亲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印度.别忘了印度.”

  “对!还有印度!”维多利亚想起自己已经是印度女皇了,“让印度总督去找!赫德爵士”

  赫德立即上前一步:“陛下。”

  “你亲自去日本,”女王的蓝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现在有三个日本,罗耀国只控制了一个,你去另外两个,看看能不能打听到更多关于海军专业女巫的消息!”

第900章 想要法国女巫?这是什么帝国主义新型阴谋啊?

  法国,加莱火车站。

  白斯文微微掀起丝绒窗帘,望着车窗外的景象。月台上,一队队刚刚从一节军列中下来的,头戴平顶圆筒军帽、臂缠红袖章、肩挎修长的夏塞波1866式步枪的法国工农军步兵,正在军官指挥下整队。

  沙袋工事沿着月台边缘层层叠叠地垒上去,几门架在轮式炮架上的四磅速射炮炮口就指向海岸方向,炮位上穿着褪色蓝色工装裤的炮兵正在小心擦拭炮膛。

  大战将临的硝烟味儿,就在这处小而坚固的火车站内外浮动。

  “上帝啊,”白斯文身旁,英王陛下的魔法委员会首席秘书汉弗莱阿普比爵士发出一声压低的呻吟,他那保养得宜的圆润脸庞贴在冰凉的玻璃上,小眼睛透过镜片紧张地扫视着这浓重的战备景象,“这根本不像一个和平国家的火车站……倒像是上一次普法奥大战时的前线兵站!”他掏出一方白丝帕,用力抹了抹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水,“法国人……是不是疯了?”

  “不是疯了,”白斯文放下窗帘,淡淡道,“是准备战争。十五年了,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等着墙对面的那个完全统一了的日耳曼巨人打过来。谁都知道,那一天为期不远了!”

  他语气里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感慨。作为摩尔和弗里德里希的朋友,如今又靠着英法两边通吃的人脉当上“国际倒爷”的白斯文,对这片红色土地上正在发生的事情再熟悉不过。

  这时候,眼尖的汉弗莱爵士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被硬生生压抑住的惊呼,然后一把拽住了白斯文的袖口。

  “看!白先生!快看那边!”

  白斯文顺着他那根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指望去。相隔几个站台,五个年轻的身影正穿过忙碌拥挤、身着灰色工装或深蓝军服的人群,朝一列挂着海军专用标识的车厢走去。她们都穿着笔挺的深蓝色法兰西海军军官制服裁剪合体的双排扣上装、深蓝长裤、漆皮鞋,帽子上镶嵌着金色的船锚徽章。与其他军人不同的是,她们每个人都提着一个款式一致的深棕色牛皮藤制手提箱,步履迅捷,姿态挺拔而利落。最关键的是她们都是女性!面孔年轻、神情专注。其中一人似乎察觉到窥视的目光,警觉地回头朝他们这节尊贵的外宾车厢望了一眼,帽檐下射出充满诱惑力的眼神。

  汉弗莱像个发现重大秘密的间谍,激动地低语,手忙脚乱地从随身的真皮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小巧的记事本和一支镀金钢笔,在“5月15日,法国,加莱火车站”一行字下面飞快地刷刷写着:“下午3时15分,清晰目睹五名身着完整法兰西海军军官制服之青年女性,手提制式藤箱(疑为施法媒介或专业装备)匆匆登上开往布雷斯特之军列。举止干练,训练有素,警戒性极高……高度疑似目标所指之‘法兰西红色女巫’!”

  写完,他似乎觉得证据还不够有力,又仔细描摹了一下藤箱的轮廓。白斯文看着这位一丝不苟的官僚,心中一阵好笑。红色法国讲男女平等,有女工、女兵甚至女飞行员(驾驶飞艇)都不稀奇,但那几个年轻军官……穿着海军的衣服出现在这个火车站,也许只是去布雷斯特的海军基地报道的技术军官?她们的藤箱里说不定装的是绘图仪和密码本。但白斯文什么也没说,只是沉稳地点点头:“爵士观察入微……没错,她们应该就是。”

  当火车驶入巴黎北站,真正的战争气息扑面而来。庞大的穹顶车站早已面目全非。支撑柱之间堆满了沙袋垒砌的掩体,探照灯粗大的灯口从高处俯瞰着站台。墙壁上,巨幅鲜红如血的宣传画一张接一张,冲击着每个人的视野:一幅描绘肌肉虬结的工人一手高举锤头砸向长着俾斯麦铁血首相面孔的条顿巨人;另一幅则是英勇的法兰西战士顶着枪林弹雨,背后的凯旋门上飘扬着巨大的红旗,巨大的标语是:“保卫红色法兰西!粉碎德意志帝国主义侵略!”;还有一幅触目惊心,画面上是被点燃的村庄和哭泣的孩子,一行血红的大字警告着:“时刻警惕战争!备战!再备战!”

  人流匆匆,穿军装的人的比例远超普通旅客,蒸汽机车的轰鸣声中夹杂着口令声。汉弗莱爵士努力维持着帝国官僚的镇定,但那被精心打理的八字胡的末端却在微微颤抖。

  “白先生!我亲爱的老朋友!”一个热情洋溢、带着浓重巴黎口音的声音在喧嚣中响起。

  穿着褪色的卡其布双排扣制服、戴着红五星船形帽的儒勒罗贝尔张开双臂,大步穿过站台上的人民卫队岗哨,用力拥抱了刚下车的白斯文。罗贝尔是红色法国外交人民委员部西欧司的一名官员,曾经多次代表法兰西“友好社团”与白斯文在英国进行过“民间交流”实质是为巴黎转口采购某些被英国技术封锁的精密工业零配件。他精瘦而充满精力,目光如炬。

  “儒勒!我的朋友!”白斯文热情地回应,“法兰西的警惕性让人赞叹,加莱到巴黎这一路,每一寸土地都在为战争准备!”

  罗贝尔亲热地挽住白斯文的胳膊,将他俩引向一辆涂着厚厚军绿色涂装的马拉四轮轿车。一名背着夏塞波步枪的民兵警惕地为他们拉开车门。罗贝尔自己坐进前排驾驶位,熟练地抖动缰绳,马车穿过堆满军用物资的货场区域,驶向车站出口被沙袋层层加固的安检口。

  “这不是警惕,白先生,这是整个法兰西的决心!”罗贝尔的声音高亢起来,混杂在街道上刺耳的宣传喇叭声和军靴踏地的震动里,“从普法奥战争失败到今天,我们这十五年……整整一代人!都只有一个目标等那些帝国主义的饿狼德国佬也许还有俄国佬一起打过来!然后,”罗贝尔眼睛在灼灼发光,“让他们在卡尔摩尔防线上流干最后一滴血!”

  马车经过严格检查终于驶出戒备森严的火车站,汇入巴黎混乱的街道。军用马车和挂着红十字标志的救护马车挤占了主干道。无数巨大的征兵横幅覆盖了沿街的建筑立面。汉弗莱爵士实在忍不住了,他隔着车厢,艰难地用生硬的法语询问:“罗贝尔先生……贵国……是如何如此确信德国会发动进攻?还有俄国?”

  罗贝尔一边熟练地驾车躲避穿梭的行人,一边耸了耸肩:“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亲爱的爵士?俾斯麦那个老普鲁士军棍的‘大陆政策’从来没有变过用钢铁和鲜血建立德意志的霸权!法国是他的心腹之患,不除掉我们,德意志永远寝食难安。而俄国那头笨拙贪婪的巨熊呢?他们几百年都梦想着那个‘第三罗马’和温暖的出海口君士坦丁堡!只要给他们机会,他们会立刻扑向博斯普鲁斯海峡!而德国和俄国现在又紧紧构建在一起,狼狈为奸!”

  他顿了顿,微微侧过头:“之所以到现在他们像两只围在篝火边徘徊的恶狼不敢真正扑上来,只有一个原因尊敬的爵士,就是因为海洋上还盘踞着您伟大女王陛下的舰队!一条无形的锁链!英国舰队封锁海路,德国的工厂就会断血;英国地中海舰队堵在达达尼尔海峡门口,俄国的舰队和运兵船就成了博斯普鲁斯海峡里动弹不得的棺材盒子!”

  马蹄铁敲打在不甚平整的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罗贝尔的声音也变得低沉:“可这条铁链……一旦它自己因为遥远的东方战场而绷紧甚至断裂呢?英国皇家海军的主力如果被太平洋上那位‘先知王’牢牢拖住,无暇西顾……白先生,爵士,您说,德国容克和俄国沙皇会怎么做?”

  马车在复杂狭窄的巷弄里穿行一阵,最终停在塞纳河左岸一栋不起眼的、有着方方正正灰色花岗岩外墙的大楼前。这是法国外交人民委员部的秘密指挥分部之一。

  罗贝尔跳下马车,为白斯文打开车门,正要引领他们进入戒备同样森严的院门,这才仿佛刚想起来似的,随口问了一句:“啊,对了,亲爱的白先生,还有这位尊贵的爵士,不知这次二位秘密前来巴黎,所为何事?有什么是我们红色法兰西可以为您效劳的吗?”他的语气诚恳而官方。

  白斯文整理了一下他那件价值不菲的燕尾服下摆,脸上浮现出一丝极其古怪的、混合着尴尬与无奈的笑容:“呃……儒勒,”他清了清嗓子,“实不相瞒……我们此行,是为了……帮助英国皇家海军……寻找法国的……‘女巫’。”

  一阵短暂的静默。

  罗贝尔脸上的公式化热情笑容凝固了。他那双精明的、洞悉国际政治风云变幻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绝对的……茫然?困惑?甚至是一丝荒谬的笑意?

  他歪了歪头,似乎是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白斯文刚才用了某个新近创造的外交黑话。

  “白……白先生?”他试探性地问,法语单词在他嘴里变得格外谨慎,“您是说……替英国皇家……海军……寻找……法国的……‘女巫’?”

  白斯文无比确认地点了点头,郑重其事:“是的,女巫。确切地说,是具有特殊作战能力的海军专用……女巫。美国……我们的朋友美利坚合众国,在太平洋上与太平天国傀儡舰队的交战中遭遇了……嗯,某种源于‘巫术’的压制性优势打击。”

  罗贝尔:“……”

  在这栋灰色建筑物顶层一间布置极其简洁的办公室里。

  “女巫?”卡尔摩尔,这位红色法兰西名义上的外交人民委员(但实际权力远不止于此),他那双充满了思辨光芒的眼睛此刻微微睁圆了。他甚至放下了正在批阅的一份关于与西班牙王国进行非公开贸易协定进展的卷宗,转过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重新看向前来汇报的罗贝尔。“他们要法国的女巫?”

  坐在他旁边沙发上的老搭档,军备委员弗里德里希正在审视一张“角鲸级”潜艇的结构图纸,听到“女巫”一词,他也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极度的困惑:“这是什么……新型帝国主义阴谋?一种心理战术?还是英国资本主义灭亡前的疯癫?”

  罗贝尔忍着笑,绷紧脸,原汁原味地把白斯文代表英国魔法委员会提出的要求做了汇报。

  “……白斯文先生非常肯定地告诉我,这是为了应对太平天国海军在西太平洋上使用的某种基于‘巫术’的作战技术,导致美国盟军损失惨重。皇家海军必须寻找到对等的‘专业施法人才’加以制衡。”

  办公室内陷入一片奇异的安静。只能听到墙上一座老式挂钟在滴答作响。

  许久,摩尔那双看透世事沧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重新拿起笔,在那份西班牙贸易协定的文件上签了个花体法语的名字,嘴角却浮现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冷笑:“我看英国佬一定是被东方的那个‘先知王’给骗了。”

  “可是罗耀国为什么要撒这种荒唐的谎言?”弗里德里希有些不解。

  摩尔耸耸肩:“心理战?战略欺诈?谁都知道他是有一些‘唯物主义魔法’的,但从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其他人拥有和他一样的能力。他也许想通过这种欺诈手段让英国人缩手缩脚,不敢贸然投入战争。”他顿了顿,“不过这对我们是有利的!战争往后推得越久,我们准备的就越好!”

  “那我们该怎么办?”弗里德里希问。

  “弗里德里希,”摩尔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告诉洛里昂和瑟堡那两个新改造完成的专用干船坞,‘角鲸级’的后续批产速度必须再提高20%,我们必须利用那位‘先知王’争取来的时间,生产更多的水下猎手。生产‘角鲸级’所需的小型蒸汽轮机的购买许可(法国不能生产,只能从英国进口),正好可以用法兰西的红色女巫交换!至于上哪儿去找法兰西的红色女巫……”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的塞纳河景,“既然他们想要,那就安排情报部门为他们提供一些.我们优秀的情报战士可以伪装成各种各样的身份,当然也包括女巫了!”

第901章 德意志不仅可以提供女巫,还可以提供战列舰!

  波茨坦新宫,明镜大厅

  帝国皇储菲特烈威廉叼着那只伴随他多年的石楠木烟斗,烟雾缭绕中,他眯着眼睛,看向正由侍从引领穿过镜厅长廊步入的那对王室夫妇英国维多利亚女王第三子亚瑟王子和他的妻子,普鲁士旁支的玛格丽特公主。菲特烈威廉的视线在玛格丽特身上停驻了一瞬。他努力回想着自己和这位女士的关系,论起霍亨索伦家族盘根错节的血缘,既是他的侄女(其祖父卡尔亲王是菲特烈威廉父亲威廉一世的弟弟),又是他妻子维多利亚长公主的弟媳妇,还是他的表侄孙女……等等,菲特烈威廉捻了捻烟斗杆,在脑中将那团比蜘蛛网还密集的欧洲王室姻亲谱系又翻腾了一遍,他决定放弃理清这个死结。

  “亲爱的亚瑟!亲爱的玛格丽特!”菲特烈威廉身旁的妻子维多利亚长公主已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她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银灰色丝绸长裙,佩戴着简单的钻石耳钉,比之柏林华丽宫廷常见的暴发户风格,这份典雅含蓄处处透着英伦老贵族格调。作为维多利亚女王的长女和英国王位的第八顺位继承人(如果不是她妈那么能生,她或许能当上维多利亚二世,而他的儿子威廉说不定就是未来的德皇威廉二世兼英王威廉五世了),她在这个德意志宫廷里始终保留着一份不卑不亢的“英伦风”。她拥抱了自己的弟弟和弟媳(也兼侄孙媳妇?),目光落在弟弟亚瑟王子那张带着点忧郁的面孔上,低声用英语补了一句:“妈妈还好吗?她最近的信里说受了点风寒。”

  亚瑟王子穿着笔挺的海军上将常服,身形挺拔如年轻时在皇家海军服役的岁月,但此刻他的肩膀似乎被某种无形的重担压着,动作有些僵硬。听见姐姐的话,就苦笑一声道:“妈妈精神尚可,只是忧思过甚。”他的话锋转向菲特烈威廉,换成了流利的德语:“太子殿下。”

  “一家人,不必客套。”菲特烈威廉挥手示意侍者奉上威士忌和苏打水。在王室特有的、围绕着健康、天气和近来的宫廷舞会的安全寒暄持续了几分钟后,他率先结束这毫无营养的寒暄,将烟斗从嘴里拿下来,轻轻磕在黄铜烟灰缸的边缘。“亚瑟,我的朋友,”菲特烈威廉的声音低沉,“我看得出来,你这趟波茨坦之行,恐怕不只是带着玛格丽特回娘家吧?”

  亚瑟王子深吸一口气,仿佛终于等到了一个台阶,然后就硬着头皮,将话题推向了一个让空气瞬间凝固的瞬间:

  “殿下说的没错。其实……此行还涉及到一些……嗯,比较特殊的专业领域人员招募。”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如何用词,终于艰难地吐出两个音节,“……巫术,或者说……和女巫有关的事情。”

  菲特烈威廉那刚端起酒杯的手,极其轻微地停滞在了半空:“女巫?”他重复道,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亚瑟,你想招募女巫?做什么?”他目光转向了维多利亚,后者的脸上写满了惊愕和随之而来的浓厚担忧她的弟弟脑子没烧糊涂吧?

  亚瑟王子又是一声苦笑:“不,不全是招募。英国……更准确地说,皇家海军需要一些相关的……信息,或者资源。听说德国的哈尔茨山脉深处,尤其是那个叫戈斯拉尔的小城,是德意志……乃至整个中欧最著名的‘女巫’聚集地?还有那座传说中的布罗肯山……每年不是都有所谓的‘女巫集会’吗?”

  菲特烈威廉沉默地盯着亚瑟,足足有四五秒钟。他才回过神,笑了笑道:“布罗肯山的幽灵与女巫的传说?亚瑟,你什么时候对这些……德国民间故事感兴趣了?”他微微向前倾身,“没错,布罗肯山的峰顶在云雾笼罩时确有一种奇异氛围,难以用科学解释的光学现象,所以才有了女巫集会的传说。戈斯拉尔小城如今倒是很乐意靠这个噱头招待游客,卖点女巫形状的姜饼和蜡烛纪念品罢了。”他吐出一口不存在的烟圈,带着洞悉一切的慵懒,“你是感兴趣,我明天就可以安排一位熟悉当地传说的向导陪你去逛逛,那里风景的确不错。”

  但此刻亚瑟王子却摇了摇头道:“也许不是传说!殿下!是皇家海军!还有我们在美国的坚定盟友美利坚合众国(美东联邦),他们的海军舰队在太平洋上与太平天国的傀儡(美西联盟)交战时遭遇了……某种神秘学的压制性战术!”

  他语速越来越快,仿佛想快点把荒唐的事情说完:“根据美方的确切报告,太平天国在美西联盟舰队上部署了一批特殊的女性作战人员,她们似乎掌握着某种源自古老东方的‘巫术’!能够通过特定的祈祷仪式,不可思议地提升舰炮的命中精度、维持动力系统在极限状态下的稳定,甚至……甚至能让他们的战舰更容易捕获到有利于航行和抢占有利阵位的关键风向与水流变化!我们在瓦胡岛付出了惨重代价!‘宪法号’和另一艘1.5万吨的战列舰被轻易击沉!菲特烈,这不是技术装备上的优势,这……简直是对物理法则的亵渎!我们必须找到破解之道!所以.我们需要德意志的专业女巫!至少是相关的知识!”

  死寂。

  菲特烈威廉口中的烟斗,“啪嗒”一声,掉落在铺着波斯地毯的地板上。他本人则僵坐在宽大的绒面扶手椅中,半张着嘴,仿佛在仔细思考今天是不是愚人节?

  维多利亚长公主看向自己弟弟的眼神,已经从担忧转为一种掺杂着强烈惊恐和“这可怜的孩子一定是得了精神病”的同情。

  “亚瑟,”菲特烈威廉的声音有些嘶哑,“你说的这一切……你有证据吗?还是……维多利亚女王陛下……”

  他的话卡住了,要再说下去就是“女王是不是疯了?”

  亚瑟王子则从随行的副官手中接过那个镶嵌着英国王室徽记的匣子。然后打开锁扣,取出一封纸质坚韧、带着蜡印的信函。信函展开,菲特烈.威廉一眼就认出了维多利亚女王独有清晰和略显棱角的字迹亲笔信!

  太子妃维多利亚长公主也凑近了,看清了信上的内容后,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被一旁的宫女及时扶住。她喃喃地用英语对着自己同样目瞪口呆的丈夫重复着几个词:“母亲的字迹……母亲的印信……哦,上帝啊!”

  看来维多利亚女王真的有可能疯了.

  “亚瑟,玛格丽特,”菲特烈.威廉的声音已经恢复了皇储应有的冷静,尽管他的头脑还是有点懵,“既然这是……陛下的意愿和指令,那我以德意志皇太子及普鲁士王储的名义保证,德意志帝国将动用一切……‘可能’的资源渠道,协助英国皇家海军……”

  第二天,柏林皇宫,威廉一世皇帝的私人议事厅。

  御座上,八十五岁的帝国皇帝威廉一世,穿着朴素得近乎过时的普鲁士将军常服,银白色的头发稀疏,身形佝偻,似乎被庞大的帝国重担压弯了腰脊。他的宝贝皇孙威廉侍立在祖父的座位右侧,穿着裁剪极合身、肩章闪亮的新式陆军上校军服,腰杆笔直,眉宇间是毫不掩饰的年轻锐气与……对眼前这荒唐一幕毫不掩饰的嘲弄。

  帝国宰相俾斯麦亲王,这位被整个欧洲敬畏为“铁血宰相”的普鲁士巨人,此刻却带着少有的深沉困惑,紧紧盯着站在前方、脸色极其难看的菲特烈威廉皇太子。旁边是帝国总参谋长赫尔穆特冯毛奇伯爵,这位七十六岁的普鲁士军神,脸上也写满了“我在听一个疯子在讲故事”的震惊。

  “……事情就是这样,陛下,亲王阁下,总参谋长。”菲特烈威廉的声音终于说完了“疯话”。“这是维多利亚女王的亲笔信函。”他将那份文件恭敬地呈递到御座前。

  皇孙威廉几乎是抢在侍从之前快步上前,接过了信函,扫了一眼信尾落款和那特殊的印章,立刻低声道:“祖父,确实……是维多利亚外祖母的亲笔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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